庚卷 鑄鼎一 第8章 光復

謝纘泰聽聞楊銳說英國代理公使此來只是來通個氣,倒是思考起來。渤海被封、安東被占、台灣被奪,這日本人除了還有一支大海軍外,可打的牌越來越少;而海軍也不見得能在近岸撈到什麼好處,實在不行,那潛艇封鎖日本沿海之策說不定真的要上演。

「那復興軍怎麼時候推進到朝鮮?」謝纘泰想了一圈之後問道。「京畿這邊的日軍怎麼辦?」

「拂曉開始血戰,中午第7軍剛剛佔領安東,鴨綠江橋雖然被撤退的日本人炸了,但是沒炸徹底,少數部隊渡河追擊還是能行的。現在東北戰區的主要任務是要把大孤山、鳳凰、摩天嶺一線的剩餘日軍圍殲,這些幾個師團的日軍吃掉之後,那就可以穩步東進了。我倒要看看,日本還能拿出多少兵力來守朝鮮。」楊銳笑道。「京畿這邊的鬼子聰明,知道後撤以固守待援、不隨意浪費彈藥,那就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就是。」

京城保衛戰又沒戲了,真是讓楊銳大失所望,總參制定的計畫里有一種情況就是京畿日軍全面進攻,而後被守軍的迫擊炮、機關槍瘋狂屠殺,等到他們進攻無力、東北援軍回調時,那雷以鎮就可以一古腦的把他們趕下海了。

謝纘泰看得出的楊銳的意氣風發,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滿臉自信、揮斥方遒、目光中所蘊含的能量能擊倒一切兇惡敵人。想到八年前在滬上的那次相會,再想到今日之中華,猛然間忽然他心潮翻湧、不能自己,他不自持的站起身來,對著楊銳就是深深一揖,而後道:「竟成兄,有你在真是國家民族之福!」

謝纘泰如此直白的馬屁把楊銳拍的心花怒放,但他素來不喜歡下面的人拍馬屁的,對此只能強忍,是以他臉上一半是笑意、一半裝嚴肅,扭曲的厲害,一會待心情平復,他才回施一禮,很違和的道:「那是皇上英明神武,我們這些人只是托陛下隆恩罷了。」

楊銳如此說,謝纘泰頓時大笑。現在禮部對基層的宣傳口徑可不是什麼民族大義、愛國道理,完全是老一套的忠君報國,這套東西傳承了幾千年、渲染了幾千年,號召力不是一般的強。也正因此此,總理府也不是出現「皇上、陛下」之類的詞語,根本就是為了應景。

「哈哈!是。是。這戰能勝,完全是皇上英明神武之故,我們這些小官都是托陛下隆恩。」謝纘泰笑畢也這麼道,記得他當時還是反對弄出一個岷王來的,但現在看到復興軍的士兵、特別是新兵一入內城很多都到大明門前叩頭,而後義無反顧的走上戰場,與敵俱盡,他才明白對於這個古老的民族而言,心中必定是要有一個效忠對象才是完整的,缺少這個對象,那麼他們將麻木不仁、無所適從,而有了這個效忠對象,那則是錚錚鐵骨、愈戰愈勇。

「竟成,那儒家怎麼辦?」儒家在復興會內部完全是排斥的,可現在禮部的做法卻似乎是在提倡儒家那套忠義之說,所以謝纘泰有次一問。

「只能是從教育入手了。」對此楊銳也很苦惱,可為了勝利,這一切都顧不上了。「有很多事情我們想做,而且也很正確,但中國自給自足的農村經濟面貌不改變的話,思想上的任何冒進都會帶來國家不穩定。我想等兩三代人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兩三代人?」居然是那麼遙遠的事情,謝纘泰想到那時自己這些人估計都已經入土了。素來樂觀的他不想去想身後的事情,當下道:「不說這個。好久沒聚了,要不這個月末到你府上喝幾杯。」

謝纘泰一說,楊銳面色就一黑,道:「你去找枚叔吧。我這邊宋教仁來了,很忙。」說罷就拂袖去了側廳,弄得謝纘泰很是莫名。

以事實而論,宋教仁是國會裡唯一的反對黨魁首,對日戰爭開始前他是不贊同的,但真的開戰他也沒有拖後腿,只是早前英國人提議和談他是支持的,但楊銳反對。現在復興軍大局已定,他是來勸楊銳刀下留人的。

「竟成兄,私下說,對日本一戰要怎麼才結束?真要是占朝鮮啊?」宋教仁很是和藹的私聊,但他的話題不出楊銳意外。

「是有這個計畫,日本二十年前說為了朝鮮獨立,十年前說驅逐白種人,四年前可就把朝鮮給吞併了。真要復興軍入朝,那百姓可就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了。」楊銳道。他笑著看著宋教仁,想知道他屁股在哪邊。

「真要是這麼,那中日之仇,可就難以化解了。」宋教仁憂心道。

「朝鮮當時被日本佔了,甲午還差點吞了遼東,後來中日之間也是很友好啊。你們那時候不都是全去日本留學的嗎。」楊銳看著宋教仁深思的表情,有些猜不透。

「朝鮮對我國而言雖是臂膀之藩,可對日本而言可是心腹之患啊。現在日俄兩國我們都開戰了,這總是要有一個主次吧。要麼連日抗俄,要麼聯俄抗日,現在軍隊北上哈爾濱,又同時入朝,這可是要把日俄兩國都得罪死啊。」戰局雖然詭異般轉折,但東北亞中日俄三國的戰略格局卻沒有改變,宋教仁就是擔心在東北連樹兩個強敵。「既然入朝,其實也可到平壤即止,這樣也算給日本留了些餘地,中日兩國一起拒俄,豈不美哉?」

「哈哈。遁初,你這議會迷怎麼改當起縱橫家來了?」楊銳被他最後一句逗笑了,「朝鮮如果按照你這般解決,那台灣怎麼辦?」

「台灣?台灣那就只能拿回了。」宋教仁口氣一挫,朝鮮是別人家的地,也許分治可行,但台灣卻是自己的地,分治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結果就能中日友好?」楊銳笑道:「怕是歐戰一戰完,日本就期望著英國法國俄國三國還台吧。遁初,你只想著中日友好,日本人對我開戰的時候,可是全民歡騰啊,聽說小學生連早餐費都捐了,友好不過是你單反面一廂情願罷了。我知道,現在很多人都說我中華應該得饒人處且饒人,台灣拿回就行了,朝鮮要是也佔了,那就把日本得罪死了,中日兩國應該互相友好,互相親善。其實這話應該對自甲午以來那些死去的軍人去說,看看他們信不信中日親善。」

宋教仁前來就能猜到楊銳是不會停戰議和的,但中日關係卻關係到這個國家的未來,是以他還是來了,現在聽到楊銳如此回絕,他也沒有喪氣,只堅持道:「可那些死去的軍人也不想中日兩國征戰不休啊。」

「遁初,你相信嗎,哪怕朝鮮一寸地不佔,只要失了台灣,日本還是還會無休無止敵對我中華的。這幾天遊說各部官員,大嚷著中日親善的人不少,但敢對我說這個話只有遁初你一個。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要忘記了,既然甲午的時候我們被打敗要割地賠款,那這次他們敗了也應該照此辦理。難道我中華就要比日本賤一等,打了勝仗也撈不到好處?」楊銳氣憤的站起身,剛才謝纘泰說要到他府上喝兩杯,他心情頓時不好了,現在見宋教仁一心堅持所謂的中日友好,心中有氣。

宋教仁倒不知道楊銳的為何氣憤,本想再堅持,見楊銳一心要復興軍入朝,當只有苦口婆心的奉勸日俄兩國不能都得罪,之後就告辭了。

宋教仁走後,楊銳在偏花廳里越來越煩悶,不一會便大叫道:「李子龍!」

「總理,我在。」李子龍其實就在外間,聽聞立刻進來了。

「瀋陽那邊怎麼了?有消息了沒?」楊銳低聲問道,這是家事,他不想太過張揚。

「無名公子在王爺府上,夫人……夫人前幾日去了岫岩,現在應該在安東。」李子龍也是輕聲說道,這是總理家事,他也不好聲張。

「上次是說她不肯回來?」楊銳對於程莐的消息素來不直接詢問,而是希望側面的不被人發現的打聽,也正因為此,他知道的還沒有李子龍多。

「是。上次去接的人說夫人說戰事不休,她就要隨軍前行。」李子龍道。俄軍南侵,總理為了安定遼東民心,王爺請去了一個,夫人孩子也送到瀋陽去了,此舉讓那些想著離城入鄉的瀋陽百姓振奮了士氣,但麻煩也來了,夫人作為擊斃慈禧的女英雄,她在瀋陽跟本閑不住,拿著把狙擊槍就上戰場了,另外還拐帶了吏部陳廣壽的夫人白茹。

「哎,她不是生氣了不想回來了吧。」楊銳低低嘆了一句,來到這個世界有女人是要他命的,有女人是救他命的,但惟有這個女人是殺他心的,可正是這個殺他心的女人,很多時候卻不站在他這邊支持他,反而一而再的背叛他。當時這個女人他只想永遠不見最好,就當做從來未曾認識過,可最終她卻沒走。現在她是被自己安排出去的,去接回來卻不說想回北京,這又讓他患得患失了。

安東城內一片瓦礫,整個城牆溝壑都在150MM重炮轟擊下磨化為齏粉,殘磚斷牆間,即便清理了一回,也只是把己方士兵的屍體抬走,可日軍屍體還是小山般凌亂的堆積著,青黑的磚、慘白的屍、殘紅的血,這些顏色交錯著,烈日下只召來了一堆堆的蒼蠅。

明知派出援兵救援近衛師團是死,可寺內正毅不得不派,因為不派他就是死,參謀們、高級軍官們,回去也討不到好,所以忍痛之下寺內還是派出後備第1師團,並叮囑師團長要小心前進,以防支那軍的伏擊。這邊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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