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卷 篳路 第74章 進攻(五)

當迂迴遇上火力,結果就變成悲劇。在整個塹壕體系交叉、垂直火力的打擊下,復興軍火力投送量已是日俄戰爭時的四倍,不說連屬迫擊炮,就是每個師配屬的七十二挺機槍也夠把日軍的板載衝鋒擊碎。

不過,身在後方的迂迴部隊指揮官堀尾晴光中佐卻不想放棄,在前一波攻擊已確認失敗之後,趁著天亮前最後一片黑暗,他再次命令部隊衝擊支那軍陣地,與他同行的師團參謀宮田為之也贊成這個命令,迂迴部隊已經暴露,如果不能成功穿插支那軍側翼,那麼這支部隊是難以退回去的,之前經過的那片湖淀與龍灣減河的空隙估計已被支那軍封鎖,於是,整個迂迴部隊就陷於北運河和龍灣減河構築的這塊狹小三角地帶內,不擊穿防線,部隊最終會被支那軍圍殲。

四點十三分,在打出本部將決死衝鋒的信號彈之後,整個迂迴部隊所攜帶的山炮再次集中轟擊北蔡村防線,等所有炮彈打空,日軍又開始上演血肉對抗鋼鐵的悲劇。

東側接到日軍迂迴的消息後,前指就對北蔡的防禦火力做了加強,整個師的機槍和迫擊炮都向那邊集中,而當收到日軍衝鋒被打退的報告,北蔡村就不再是指揮部關注的重點了,反倒是巡夜飛艇發來日軍已在永定河上架設浮橋的消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這說明雷以鎮的判斷是正確的,日本果然是兩側同時迂迴,不過他們的打算應該是先進攻東面,等守軍注意力東移後,再從西面發動進攻。當然,也有可能因為西面迂迴更遠,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發起進攻。

再一次確認飛艇的情報無誤之後,雷以鎮忽然問道:「什麼時候天亮?」

「天亮?最多半個小時。」徐大純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西側的敵人將在拂曉時發動進攻?」

「是這個意思。」雷以鎮點頭道:「也就這個時候最好了,一旦天亮,他們藏的再好也要露出尾巴。」他此話說完再屋子裡轉了幾圈,而後說道:「命令:西線所有炮團,對豆張庄黃花店一帶做覆蓋性炮擊,以清掃陣前之敵,擾亂其白刃衝鋒;駐守在廊坊第121師,即刻動員,天亮後沿京津線往南開往東馬圈駐守之;駐守東馬圈第123師即刻動員,天亮後淹京津線往南開往豆張庄駐守之;而……」

雷以鎮越說,參謀們的眼睛就越亮,命令是把整個防線的部隊都往前移,這莫不是要進攻?果然,沒等幾秒鐘雷以鎮就接著道:「南線炮團立即炮擊正面之敵,以作炮火準備,拂曉時分第4、第38師開始發起進攻,4師由京津鐵路西側沿北運河往南攻擊並佔領北倉;38師在京津鐵路東側,沿鐵路往南攻擊並佔領劉安庄。進攻務必迅速果決,日軍若是潰散退入租界,可對其追擊;若是有次序退入租界,佔領北倉和劉安庄即可。」

雷以鎮一邊說,作戰參謀則在一邊記錄命令,當一切說完,他覺得再無補充,於是道:「把我的命令重複一遍!」

「命令:西線所有炮團,對豆張庄黃花店一帶做覆蓋性炮擊,以清掃陣前之敵,擾亂其白刃衝鋒;駐守在廊坊第121師,即刻動員,天亮後沿京津線往南開往東馬圈駐守之;駐守東馬圈第123師即刻動員,天亮後淹京津線往南開往豆張庄駐守之。」作戰參謀一口氣念道這裡停頓了,而後接著道:

「南線炮團立即炮擊正面之敵,以作炮火準備,拂曉時分第4、第38師開始發起進攻,4師由京津鐵路西側沿北運河往南攻擊並佔領北倉;38師在京津鐵路東側,沿鐵路往南攻擊並佔領劉安庄。進攻部隊務必迅速果決,日軍若是潰散退入租界,可對其追擊;若是有次序退入租界區,佔領北倉和劉安庄即可。」

參謀複述完完畢,雷以鎮正想讓他馬上發出去的時候,旁邊參謀長徐大純擔憂道:「這天津城二十里之內不可駐軍的限制……」

「我留意著。」雷以鎮道。「北倉和劉安庄都在二十里之外,至於追擊,按照戰前協定,租界二十里之內日軍只能無害通過,要是他們把戰鬥引向這個區域,那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他說完即可對作戰參謀道:「馬上發出去吧,各部不得延誤!」

「是!」參謀看了徐大純一眼,見其沒有交待便立馬出去下命令了。

在日軍的將領們看來,支那軍和露軍一樣,是膽小如鼠的軍隊,他們不敢進攻,只會撤退,當然,因為是在本土作戰,支那軍退了一段就不敢再撤退了。面對這樣一支軍隊,自己只要進攻即可,根本不要擔心對方會反攻;面對此種情況,日本人的解釋很是荒謬,他們認為支那人的奴性讓他們養成了只會挨打不會反抗的性格,這不單是日本報界的結論,甚至是滿洲軍當中,也抱著如此的觀點,而四三三高地下,大清河河谷的反擊,則完全被日軍高層華麗的無視了。

已經熬了一晚上的直隸派遣軍司令部,當傳令兵把東側迂迴部隊決死攻擊的消息傳出,所有參謀都陷入了平靜,之前佯裝出來的熱鬧和忙碌頓時消散,正當大家想著還有西面部隊的時候,漫天的炮火從北面升騰起來,隨著這些炮彈著地爆炸,司令部里的桌椅也開始輕微的震動,掛著的電燈也是閃了幾閃才勉強恢複了光亮。

諸人動容間,副參謀長松石安治說道:「支那軍炮擊哪裡?重炮聯隊難道不能壓制他們嗎?」

他如此問,旁邊的參謀小聲道:「支那軍的飛行機又來了,重炮聯隊的觀測氣球擊落之後,已經無法對支那軍進行壓制了。」

「哦……」松石安治無比遺憾的哦了一聲,他越來越覺得很有必要在天亮之後派飛行機出去偵察,以確定戰場的情況,不過想到支那飛行機上的機槍,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

此時,幾聲電話鈴響起,一個參謀接過之後只是默默的聽,等電話里說完他才轉身看似平靜的對著諸人道:「支那軍正在炮擊渡過永定河的我軍奇襲部隊,部隊損失慘重,師團長秋山閣下建議取消奇襲,等天亮情況明了後再作進攻。」

秋山中將就是秋山好古,日俄戰爭的時候是騎兵第1旅團少將,在黑溝台會戰中據守李大人屯死戰不退,更因為派遣永沼敢死隊深入敵後以及奉天會戰時迂迴俄軍側翼,被人譽為日軍騎兵之父。其在戰後榮升陸軍中將,被任命為第13師團師團長,可就是這麼一個悍不畏死之人,居然會要求延緩攻擊。

參謀長藤井茂太大怒道:「秋山是喝醉了嗎?!堀尾聯隊用了玉碎的代價才把支那人的注意力引到了東面,他此時不進攻,難道要等天亮支那人的飛艇重新掌握戰場嗎?」

藤井茂太確實是井口省吾所說的毒藥,參謀部里凡是與其不和的參謀都被他想辦法趕走,秋山雖然喝酒,也不愛洗澡,但他的膽識卻是諸多將領中最佳的,他如果說不能進攻,那必定是受到支那軍炮火的猛烈轟擊,並且,既然支那軍會轟擊西面,那麼就說明堀尾聯隊並未完全將支那指揮官的注意力全部轉到東面。

不少參謀是這樣想,但卻沒人敢明說,就在藤井茂太想下令讓秋山馬上發起進攻的時候,另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了。

「閣下,支那炮兵正在炮擊我軍前沿陣地,井口中將認為支那軍馬上就要發起反攻。」參謀接過電話之後,滿頭是汗,但不得不立即向參謀長彙報。和之前那個消息不同,此時滿屋子的參謀都驚的站了起來,參謀長藤井吼叫道:「納尼!支那軍什麼時候敢主動進攻?」

藤井怒吼無濟於事,參謀們對他的怒吼無動於衷,副參謀長松石安治道:「閣下,部隊應該馬上轉入防守,派出去迂迴的部隊也應該馬上收回至正面。整個楊村廊坊一線支那最少有十五到二十個師,他們如果主動進攻,並不是我們這六個師團可以阻攔的,應該馬上退入租界……」

「八嘎!大日本軍何時需要躲入租界以求保全?」參謀長藤井茂太怒視著松石,而後對旁邊的參謀命令道。「馬上命令川村師團、秋山師團回撤,其他四個師團死守當前防線,不得後撤一步!」

「哈伊!」旁邊的參謀立即答應。

看著旁邊以及站著的參謀,他又說道:「我去叫醒黑木閣下。」

炮聲隆隆中,沒有人知道日軍居然選擇死守,要知道經過一晚上勞作,此時日軍只草草挖設了兩道塹壕,又因為作戰物資還未完全運抵,鐵絲網只拉了極為單薄的一道,炮彈也在昨天下午的轟擊和半夜的佯攻中消耗殆盡,可以說復興軍一旦進攻,能攔住他們的只能是日軍步槍和機關槍,但這些並不成問題,即便是完全的日軍工事,以復興軍火炮的犀利,也能將其狠狠的破開,而後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黎明前的黑暗間,收到前指進攻命令的第4師師長張富貴無比興奮,辛亥大舉義的時候他從東北調入第2軍,除了殺入京城,其他時候就沒有打過仗。辛亥時奉天之戰,去年年末開始的遼東之戰,他都只有看的份,現在日軍一上岸就下令要他來一次狠的,甚至要一舉攻入租界區,這正中他的心思。

看著滿臉幸福的張富貴,政委劉義德提醒道:「老張,你可別忘記了司令最後的交待,只有鬼子潰散退入租界區才能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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