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卷 篳路 第15章 讓給你

歐陽格雖然唱著「誓掃敵寇不顧身」,但以胡琴齋的聰慧早就知道他其實是「為求陞官不顧身」,可誰不想陞官呢?新朝軍銜最高的那些將軍,年齡大則不過四十,年齡小者只有三十,還有當朝總理大臣也年不愈四十,如此年輕便封爵拜將,實在是讓人艷羨。

貝壽同中將和駐德軍官的交流一個下午就結束了,當日的晚間潛艇部隊和一同訓練的德國人舉行了軍官晚宴,嚴謹的德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狂歡,他們並不知道身著普通軍官禮服貝壽同的身份,只從他流利的德語判斷他是剛來的學校教官。

「德國人喝醉了都是這麼瘋嗎?」擺脫喝得半醉嘮嘮叨叨的德國軍官,貝壽同問向錢伯琮。

「大概是。」錢伯琮也喝得不少,「在他們自己看來,潛艇部隊只是提爾皮茲說的『紅色鯡魚』,最多就是在近海防禦敵艦,根本就沒有出遠洋和英國皇家海軍對轟的機會。你可知道,提爾皮茲為了使國會支持海軍造艦,發動了全德國的學者教授為其鼓吹,各種海軍雜誌也是四處發放,那些入不了陸軍的青年都被大炮巨艦吸引到了海軍,可一上艦發現只是幾百噸的潛艇……嘖嘖,那些人臉都綠了,哈哈……」

德國陸軍軍官貴族極多,海軍軍官則多是一些沒什麼關係的中產家庭,而潛艇部隊,那更是沒關係中的沒關係了。想到德國特殊的國情和現狀,貝壽同認為楊銳希望德國潛艇振作的希望估計要落空,只是德國人不大力發展潛艇,一旦開戰德國海軍拿什麼戰勝英國人嗎?

「下一批水兵什麼時候到?」貝壽同沉思的時候,錢伯琮就著音樂的掩護問他潛艇部隊後續的事情,戰爭的味道他早就是聞到了。

「應該是十天之後。怎麼了,船廠那邊又交貨了?」貝壽同問道。

「嗯。前幾天就通知了,早前我還擔心他們生產不過來,誰聊到現在船廠每個月交貨十艘,這次要交的是第二批潛艇。照這麼算,也就是到明年過年前,一百六十艘潛艇就會造完。」錢伯琮道:「難怪先生會說工業是國家的脊樑,這德國的工業……真是!」看到別人,再想到自己,錢伯琮很感慨。

「我們終究有一天也會有的。」貝壽同說道,言語間無比堅定。

貝壽同的到來讓潛艇部隊官兵激動了好幾天,但最終這激起的激情又被嚴苛的訓練給磨平了。淺海的訓練結束之後,第五期畢業的學員開始隨艦出洋訓練,這是胡琴齋少尉最痛苦的時光。雖然他矮小卻強壯的體魄並不比U-39號潛艇上任何一個人遜色,但身為領航員的他卻擔心自己馬虎的性格會出錯誤。海軍是個講究嚴謹的兵種,初到艦上的那一個月他簡直懷疑自己干不下去——他連最簡單的情況彙報都做不好,無法做到簡明扼要,倒是他的小學同學章桂齡常常受到表揚,這讓他很是不甘,當年他可是孝豐才子來著。

航行在冬季的大西洋上,即使無風的時候,也會泛起惱人的波濤,而當颳起八級大風,那波濤則更加驚人,巨大的海浪從側面翻滾過來,使潛艇傾側的很厲害,站在那一側的歐陽格中尉感覺都要掉出艦橋之外了。胡琴齋站的比歐陽格低一個台階,但是海浪還是滾過指艦橋,無情的向他還有站在他身邊的艦長周文銳上尉沖刷過來。

感覺到海水刺骨的冰冷,胡琴齋報告道:「長官,我請求下去更換雨衣。」

「不行!」周文銳上尉拿著望遠鏡拒絕道,雖然他身上穿著的就是雨衣。檢查完四周的海面,放下望遠鏡的艦長他掃了胡琴齋一眼,道:「我看不慣嬌生慣養的人,也討厭水兵穿膠皮鞋和雨衣,特別是在值班的時候要求換衣服!潛艇的艦橋太低,我們要不斷的觀察四周的情況,以警惕敵艦的突襲。你明白了嗎,少尉?」

「明白了,長官!」身子猛然的一震,胡琴齋條件反射似的立即答道。

「大聲點,我聽不見!」周文銳看著他似乎有些顫抖的矮小身軀,憐惜在眼眸中一閃而過。

「明白了,長官!!」胡琴齋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很好!你值班吧。」看著即將到來的暮色,周文銳上尉說罷就退下了台階,一旁的歐陽格中尉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也退下去了。

海浪繼續洶湧,站在艦橋值班的胡琴齋臉上忽然流下淚了,他覺得艦長是故意如此,以懲罰他上艦橋之前沒有穿好雨衣,只不過那淚還不等他擦,就被滾過艦橋的海浪給沖走了。夜裡十二點的時候,接班的人替換了他。當他進入船艙的時候,身上的水簡直成了小河,在換衣服之後,他接著開始計算航行路線,並盡量不弄濕領航員的地圖——當領航員值班的時候,誰也不能替他繪製航行方向的航圖,他唯有在值班以前或者值班以後完成這件事情。

胡琴齋作為必要的計算之後,就回鋪位睡覺了,這是他最狼狽的一天,而之後的幾天里,他勉強能跟得上不斷變換方向和速度的U-39。在某一天的中午,潛艇又浮出了水面,凸起的艦橋和甲板炮劃開了平靜的水面,濺的水花四作,連續幾天的暴風雨停止了,海面平靜起來,顯得格外澄碧。

「領航員把航行方向正向一.A點。」從指揮台上發出了命令。

U-39要到達的平方名稱,胡琴齋是熟悉的,他趕快把分度器放在平行線上,作完應有的計算之後,他頗為自信的向指揮台回報:「航行方向是二百七十八度。」

機器很快就開始動作,U-39迅速而又準確的轉入新方向。可隨著潛艇的轉向,胡琴齋的臉卻變得漲紅,他忽然發現自己弄錯了度數。他需要做的分度器最低度數不是兩百七十八度,而實際才有九十八度。尷尬的胡琴齋傻楞之後,立刻跳起來跑到指揮台,對正站在指揮台前的歐陽格中尉低聲說道:「我能校正一下潛艇的方向嗎?」

「可以。」歐陽格中尉看了他一眼,很平靜的答道。

看見艦長和政委正談的高興,胡琴齋低聲的命令舵手,「船向右轉!」

舵手立即把舵向右擺,並帶著海員所具有的那種彪悍向通話管里報告:「是,船向右轉!」

歐陽格早就知道他算錯了方向,原本裝的很平靜的神色忽然驚訝起來,大聲的問道:「領航員,你這個矯正方向矯正了多少度?」

歐陽格問完就大笑起來,只讓胡琴齋無地自容,而一邊談話的艦長和政委也察覺了這邊的不對,在明白什麼回事之後,也是大聲的笑。只是艦長這次倒沒有嚴厲責怪,而是善意的道:「下次不要犯這樣的錯誤。方向錯了一百八十度,可要出大亂的。」

「是長官!」紅著臉的胡琴齋只能立正,心中發誓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之後,但在幾天後的一個早上又是出了問題。

早上他正睡的死人一般的時候,水兵長小聲的叫著他,「少尉同志,太陽出來了……」

「什麼太陽?」半迷糊狀態的胡琴齋還不明白什麼意思。

「太陽出來了,」水兵長急忙解釋道:「因此,艦長命令你確定方位!」

「確定方位」這四個字,立刻把胡琴齋的睡意驅趕的一乾二淨,他急忙跑到艦橋,但匆忙間卻把六分儀給忘記了。他正想自己要倒霉的時候,到了艙口才知道是多餘的,艦橋上艦長、政委早已經在觀測太陽的方位了。

「領航員,今天的太陽很適合你的工作。」艦長不動聲色的說道:「只是那裡是什麼?」他指著遠處的海平線。

看著淡藍灰色的遠處,胡琴齋的心中狂跳,他似乎看到了陸地。可根據之前的計算,最近的陸地距離潛艇應該是幾百海里以外,當然那也有可能是暗礁或者小島。海洋如此深邃,不能能所有的地方都被人熟悉,可雖然如此,但潛艇前方出來的卻是越來越寬廣的黑色。也許是在航行線的時候出了大錯,胡琴齋害怕的想。

「中尉同志,那邊是陸地嗎」沒有望遠鏡的胡琴齋只好問向歐陽格。

「是……是的!我確定是陸地。」舉著望遠鏡的歐陽格猶豫了一下,很識肯定的道。

「長官,我請求把潛艇的方向轉一百八十度。」寒風中,胡琴齋額頭冒出細密的汗。他知道自己的計算出了大問題。

「還是保持原來方向和速度吧。」艦長依然是不動聲色。「弄清楚是劃航行線圖有錯誤的時候,再叫我,再報告。」

艦長如此的平靜只讓胡琴齋吃驚,但是如果不改變航線,那麼是要讓潛艇往暗礁上撞嗎?並且,這裡已經出了北海,要是被英國海軍發現中華海軍在駕駛德國潛艇,那麼之前的反覆申明的保密可就要……胡琴齋逃也似的離開了艦橋,迅速的在航海桌上細緻檢查之前的計算,可他算了又算,甚至考慮到了儀器和舵手可能產生的一切問題,重新畫了新的航行線圖,結果,不管航行方向有什麼的偏差,海岸線是不可能離U-39這麼近。正當胡琴齋找不到錯誤欲哭無淚時,水兵通知他艦長要他上艦橋。

「少尉同志,你發現哪裡算錯了嗎?」艦長忽然微笑的問。

看到他笑,胡琴齋一時間有些茫然,他語無倫次的道:「報告長官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