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開國 第88章 大典

開國大典是一件宏大卻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楊銳要求儀式必須古今結合,告天祭地祭祖和閱兵式都要在此過程後體現。不過後世的閱兵式是在天安門之下長安街之上,而現在天街即在,長安街上閱兵是不可能的,拆了整個天街也是不可能,所以閱兵最後認為或許能安排在正陽門下舉行。

話說如此,可一到正陽門就知道正陽門也是舉行不了閱兵式的,那正陽門前樓之下本就不是直街,而是一道弧形街道,瓮城的東西兩邊還是火車站,東邊是去天津的,西邊是去保定的,兩站還有鐵路經過正門相通。即便是把正陽門下的街道修直了,這正陽門前樓也要拆掉,因為這本來就是軍事要地,有那些射箭孔在,閱兵時諸人將無法觀禮,而且相對於六十米的承天門來說,這三十多米的前樓太窄了,就是拆除了上面的建築,觀禮時也站不了幾個人。

天街拆了章太炎諸人不樂意,因為這是皇權的象徵,沒天街就沒皇帝,並且這還要改變歷史舊觀——承天門下金水河要蓋住,玉帶橋要拆除,甚至連華表也要挪位置,弄到最後看到改過的樣子楊銳也是不贊同;而正陽門前樓拆了楊銳也不願意,這是歷史古迹,一點也動不得;最後還有個辦法就是在正陽門後、大明門前面再建一個類似承天門大小的城樓,然後把棋盤街擴寬,這樣什麼都不要拆,可問題是棋盤街東邊就是公使區,即便是建了一座閱兵觀禮的城樓,那閱兵也只能閱西面的這一半,東面根本就過不去。

開國大典沒有辦法舉行閱兵式,這是楊銳沒有預想到的。不能閱兵,那就是不能展現肌肉,不能威懾洋人,這讓他很是不滿。是以當國會代表提議有皇帝就必須要有年號的時候,楊銳便建議那些文人們務必要在年號上加一個「武」字,以展現新中華的氣勢。總理大人有命,諸人不得不從,他們最後從易辭上「古之聰明叡知,神武而不殺者夫」這一句里遴選出「神武」二字,做年號的同時,也拍了楊銳的馬屁,意思是說總理大人英明不凡,神武天授。當然也有人想出「聖武」二字,但當即就被章太炎否了,這和「昭武」一樣,是屬於反賊叛逆用過的年號,很不吉利。

楊銳沒想到那些文人的用心,只想要一個威武的年號彰顯國威,神武初聽不如朱元璋的洪武,但也就是那麼個意思,當下就覺得可以,不過自己一個人不妄定年號,只把這事情甩給國會和朱寬肅去想,最後諸「武」之下,他們選的還是「神武」二字。

從各地前來京城授勛的千名軍官士兵因為不能參加閱兵式,只好在大典當日分立皇城幹道兩邊,以這樣的方式被檢閱。在他們中間只有少部分人在開國儀式完成之後,將進皇極殿受封爵位,而剩下的則在鄭親王府由楊銳親自頒發勳章。封爵只是念個聖旨,而授勛則是要一個個的掛勳章,但幸好這不是楊銳一個人頒發,不然近千人他就是頒到第二天天亮也頒不完。

除了封爵授勛,新朝太廟的規制也被改動了,之前配享太廟的只是皇帝的親眷還有一些文武功臣,現在的規制則是只要是為國而死的,都可以配享太廟、以受祭奉。楊銳本對這種虛的東西毫無興趣,但看到章太炎提出的時候,一邊聽著的李子龍居然連呼吸都停頓了,頓時明白配享太廟制度對這個時代人們的吸引。這還不是一個厚黑拜金的時代,而是一個重禮知辱的時代,真要是戰死者也可入太廟,那部隊的戰鬥力會如何?怕不是要變成敢死隊吧。

1912年的開國大典似乎是前朝開國大典的翻版,但實際上跟著朱寬肅祭天的不再是文武百臣,而是六百名國會議員。這雖是有體現皇權將全部授予國會的意思,更有楊銳不想半夜三更起來跟著朱寬肅去天壇跪跪拜拜的意思。

三月初九這一天半夜三更,天壇這邊禮部的官員就開始忙活,郊社令、良醞令等官員將祭酒裝在尊爵之中,大祝官也將祭祀用的玉幣放在竹簍,大官令帶領進饌之人將各色食物分別盛放在籩、豆、簋、簠等禮器內。四更天的時候,奉禮郎又帶領贊者數人入壇,再由這些贊者引導太祝、令史、諸執事們入壇,三拜之後,奉上祭品,各就各位。

天壇上面擺弄祭品、準備三牲,天壇下面已經站滿了國會議員,幸好早春的天氣不冷,要不然半夜起身站在這裡受凍一般人估計受不了。天壇上祭品擺弄完畢的時候,贊引官開始引導著這六百議員列隊等候,只等樂工和舞者進入上面的樂縣、天壇再清掃一遍的之後,鼓樂聲響起的時候,議員們按照之前排練好的隊列進入天壇,在劃定的區域里站好。

天壇忙活,紫禁城那邊也忙活的不得了,三更的時候衛戍部隊就已經列好了大駕儀式的陣勢,只到了四更末,朱寬肅在侍中的奏請聲中出了行宮,被親衛們請上玉輅車直行天壇。臨近天亮的夜最是昏黑,但為了典禮,從皇城出承天門,再出大明門、正陽門,一直到天壇都燈火通明,甚至整座城市也亮起了火光,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新朝的祭天大典。

方君瑛昨天拿到步槍就藏身於正陽門大街一間事前就租好的閣樓里。刺殺楊銳不是她的提倡,而是來自黨的命令。她明白楊銳死後程莐更會悲苦,可這是革命,容不得半點溫情。雖然程家檉給她安排了的穩妥退路——刺殺之後快速逃離,並進入公使區以逃脫搜捕,而後再坐外交馬車離開北京千萬日本,但她卻不想照辦,除了不願翼附日本人之外,她還覺得自己做的對不起程莐,只希望刺殺之後早早的死去算了,這也算是一命抵一命。

心下既定,那處事自然就利落。天壇那邊還沒有準備的時候,黑暗中她便進入了閣樓外面的藏身處,她只想等著楊銳諸人祭天完畢,回紫禁城的時候找機會開槍,這個時候折騰了一半夜的警衛一定身心俱疲,是最容易刺殺的時刻。

方君瑛苦等,楊銳則在安安穩穩的睡覺,去年冬至祭天他就把事情推給臨時國會了。他認為文武百官只是夥計,上天之代表天子,萬民之代表議員才有資格祭天,因為他們是這個國家的主人,而政府則是主人的傭人,傭人是沒有資格祭天的。他這樣的歪理邪說要是放在前朝一定是異端,但在新朝這樣的說法卻是以民為本的體現,這不光是議員同意,便連素來反對復興會政略的梁啟超也出聲附和,稱此議體現了民為重、官為輕之意,只是憂慮北京可以如此,就怕北京下面的那些州縣不會如此,畢竟有太多嘴上自稱是公僕、實際卻是主子的官僚了。

在禮部布置的開國大典上,文武百官根本就不會出現,只等第二日國會召開,議員們投票之後,楊銳才將被正式任命為大中華國總理大臣,並於當日組閣;而廷尉府人員,將由其提名並通過國會表決任命。和總理大臣的任期不同,廷尉的任期是極為漫長的,確切的說只要身體健康,這廷尉將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做下去。

這一天楊銳起床的時候,北京外城的天已經發亮,這是一個難得的晴日,在雨水不斷的早春,天氣好的只讓人不敢相信。此時已經換好祭天大裘和冠冕的朱寬肅在太常博士的帶領下,開始登台祭天,不斷的跪拜、奠基、跪奉、進熟之後,晨光之中早已經精疲力竭卻擔當太祝一職的章太炎開始宣讀祭天的祝文:

「維黃帝四千零一十年歲次壬子,三月甲辰,初九日辛未,嗣天子臣禮部尚書領代議士敢昭告於昊天上帝:『自清失道,四海橫流,喪權辱國,於斯為焉。幸有義士起,提劍鞠旅,首起戎行,扶翼萬里,尅成鴻業。孤本前明余脈,荷上天慈眷,海內相推,恭承大寶,以安天下。新朝即開,效上古之先聖,還諸權於萬民,定有天下之號曰『大中華』,改元神武,恭詣太廟,追尊四代考妣為皇帝皇后,立大社大稷於京師,以冊寶立妃張氏為王后。謹以今年三月初九日,合祭天地於園壇,不敢不告。』」

章太炎祭文讀完,再次進熟之後,樂縣內的樂工開始奏樂,洪鐘大呂之中,文舞出而武舞進,只等這一段雲門舞完,又有國會議長、副議長,再按照朱寬肅樣子復祭一次天帝。三獻之後,便是賜胙、開燎,點燃柴堆只等柴燒到一半的時候,太常卿便喊典禮完畢,這勞民傷財的告天祭地才告完畢。

告天就是用火把進獻的東西燒到天上,祭地就是把祭祀的東西埋到地下。身處閣樓的方君瑛看著南面有煙火升起,便知道儀式已經到了開燎,馬上就要結束了。果然半個鐘不到,便看見朱寬肅的玉輅車遠遠的行來,估摸著來人快到了,方君瑛緩緩的撩開遮擋槍管的破布,子彈也輕輕的推上膛,人則按照以前教的,開始均勻的調整,狙擊鏡里就等著目標出現,然後再精準一擊。可就在這時候,對面的某處忽然閃現一絲亮光,她驚訝間忽覺得頭上一疼,而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十多分鐘後,白茹帶著幾個安全局的特工闖進了這個房間,看到倒著血泊里的方君瑛,她綳著臉沒有言語,同行的一個人拿著照片對著方君瑛的臉龐看了看,然後對著她說道:「是她!」

「把這收拾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麼。」白茹吩咐著,說完之後臨出門的時候她嘆了口氣,再叮囑道:「好好的把她葬了吧。」

「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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