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開國 第87章 西風雨

「好!只要你能把程大人也說服讓他同意革命,那兄弟絕不食言。」方聲濤微微一愣之後很是爽快的答應。其實程璧光的工作已經有人再做了,但雖同是閩人,他也不敢造次亂說,只能是先答應著最後把杜錫珪給送走。

方聲濤送走杜錫珪的時候,南京城內的程璧光正在見一個故友。之前孫汶派來的幾撥人都被他打發走了,但今天來的這個人,他是萬萬不能閉門不見的——在親兵把「尤列」這個名字報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踉踉蹌蹌的親自出門迎客。

「恆啟兄……」一身瓜皮帽、羊皮襖打扮的尤列看著有些激動的程璧光,沒等他開口就搶先說話了。「哈哈,多年未見,恆啟兄別來無恙乎!」

「令季……」恍惚間,程璧光還是叫了一句,而後把他全身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才道:「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你我怕有十六載沒見了吧!」

「是啊!」尤列來之前就知道程璧光會說到十六年前的往事,那時候諸人都還是熱血青年,可如今兩人鬢間都是有不少白髮了。「是十六年零六個月,想想當時……哎,恆敦、獻香他們要是在就好了……」

尤列想到那幾個早就不在了的兄弟,神色不由悲傷起來,乙未年(1895)興中會舉義,己方處事不密,事泄之後諸多同志被害,陸皓東、還有程璧光的兄長程奎光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和程璧光熟悉的還有楊鶴齡的岳父程耀臣,這些人都是當年他在廣州城外廣雅書局的擴鳳軒發展起來的孫系興中會骨幹。舉義失敗之後,程耀臣入獄病死,程奎光在軍營被罰六百軍棍,居然被活活打死,而程璧光則在他的幫忙下逃出廣州,流落南洋。

人雖活命,但經此一次,程璧光就再也不想幹革命勾當,等次年李鴻章去歐洲路過南洋的時候,他以北洋舊人的身份求見李鴻章得見,告知原委之後念及是甲午海戰艦上的軍官,同時淪落人的李鴻章為他擔保,這才幫著他洗脫了革命黨的身份,得以再入水師,十幾年下來,居然熬到了巡洋司令一職,也真是造化。

即是司令,那手下定是有兵有炮,這本是革命的一大助力,但程璧光想及昔年坐鎮廣州舉義孫汶說舉義萬無一失,說的是天花亂墜,可舉義事泄之後則隻身逃命,根本不顧其餘,心中記恨的很,特別是兄長的慘死,讓他銘刻於心,是以一直以來他對孫汶的示好鬥置之不理。現在尤列不提程奎光還好,一提他心中的不滿卻又冒了出來,他溫怒道:「孫逸仙還是要革命來革命去,然後事不成功死一大幫人,自己卻亡命天涯嗎?」

「恆啟,你還會是對當年之事無法釋懷啊?」尤列看著程璧光的表情,很是無奈,他本以為程璧光會先和他客氣客氣才把事情切入正題的,不想他對孫汶的不滿十幾年都未忘卻。

「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只是還有人忘不了我啊。」程璧光理了理有些打皺的軍服,他甚是愛惜現在的一切,閩系那些鴉片鬼和草包馬上就要清理乾淨了,而他不但不吸鴉片,學識經驗也是一流,這真是萬幸之事。別人都以為楊竟成不重視海軍只重視陸軍,可他看見總參如此大力度的整肅海軍,完全能感覺道北京那個手握權力的男人把海軍看的有多重。

是啊!從英國提督琅威理負氣離開,到現在海軍已經爛的骨子裡了。不狠狠的、徹底的整頓,即便將來買了大艦、擴了規模,那又和當初的北洋何異?故此,他是一門心思配合那個美國人副司令,他相信,在這一班艦長當中,他最終是能出頭的。只是萬萬沒想到他早年興中會之事卻被人故意的宣揚出來,而且還是閩人宣揚出來,那杜錫珪怎麼可能知道這一段事情?這樣的做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程璧光想著孫汶的種種,心中是越想越不舒服,但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是沉沉的把怒氣忍下去了。他這邊如此,尤列則是看的一清二楚的,見狀道:「恆啟,逸仙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啊!為了革命……」

「哎!令季,好像不管他做錯了什麼,只要說是為了革命就可以毫不負責一般。」尤列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程璧光打斷了,「孫汶到底要如何才能不革命?」

「恆啟啊,逸仙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中國沒有實現共和,他就一天也不停息,只要中國還有皇帝,他就永遠要革命。」尤列搖著頭道,孫汶這麼一心一意的要革命,他即是無奈也是佩服。

「這只是他一個人的妄想吧。」程璧光並不被孫汶的這種革命所動,而是很不屑。「說到底,他是想由他來統一中國而已,想他來做那個共和的總統而已。令季,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麼還相信他那一套?那皇帝不過是象徵而已,根本就是養在紫禁城裡當個擺設,嚇嚇百姓罷了。歐美日本,都認為中國還不具備共和的基礎,唯有現在這種君主立憲,才最適合當下的中國,國內輿論也是如此認為,有些還嫌楊竟成把皇帝的權利全部弄沒了……」

程璧光這樣的表態徹底讓尤列失望,他道:「楊竟成當然會把皇帝的權利全弄沒,不這樣他怎麼能成新的皇帝?恆啟兄,你可不要以為必要有了皇帝尊號、叫了萬歲才是皇帝的。國會八成都是復興會的人,楊竟成現在就是中國的皇帝,他不但要做皇帝,還把死了幾百年的前明宗室拉了出來,他這般做根本就是歷史的倒退。他不但倒退,更比滿人都還要賣國,前段時間礦業司的泄密一案,那是什麼泄密啊,根本就是他出賣礦權,討好英美諸國而已。」

「那不斷的革命就是歷史的進步,還是孫汶做了總統才是歷史的進度?」尤列是個辦報的,口舌程璧光是說不過他的,他能依靠的就是這十餘年的經驗。

「恆啟兄,你這麼誤會逸仙,不是貪戀這官位吧。」尤列見程璧光越說越激動,不由坦言詳詢,「楊竟成現在連海軍都賣給了美國,中國的艦隊,洋人的司令,真是天大的笑話。」

「總參的參謀長都還是德國人呢?」程璧光反問道:「沒有他,我們能在東北擋住日本人?就是能擋住,也要多花多少代價。請洋人來中國就是賣國,那把洋人的東西搬到中國來就不是賣國了?哪有這樣的道理?令季,你要是來勸我反對楊竟成的,那還是請回吧。我程璧光就是貪戀權勢,就是留戀官位,孫汶的革命我是萬萬不會去的。」

程璧光如此不顧情面的下逐客令,尤列倒是不敢再說,餘下的時間只能是和程璧光敘舊,說一說這十餘年雙方的際遇和變化,在一番客套後,第二日他才離開,只等把說服不了程璧光的消息傳出去後,海圻艦的某處……

「同志們,程璧光已經被楊竟成賣國政府收買了!」年輕的實習生李靜道。「他不顧中山先生的一再勸說,一心要與革命為敵,這是我們絕不答應的!同志們,中華革命黨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復興會之前也說自己將全心民眾的利益,但他們現在已經變成洋人的走狗、封建的代表,要想救中國,那就要推翻這個崇洋媚外的政府,徹底的實現中山先生建立共和、平均地權的理想,這樣我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才能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李靜呼啦啦的說了一大堆,只把其他幾個實習生說的心血熱騰。前段時間海軍抵制美國人的時候,他雖被程璧光揪了出來,但看在他年輕又是同鄉的份上,程璧光只是對其溫言相勸,而後並沒有對其懲處。程璧光想到的是之前自己的糊塗往事,所以對其網開一面,可李靜卻絲毫沒有反省,而是加緊時間在艦上發展組織,隨著他的努力,艦上的實習生都已經傾向革命,這些人有的是真的認為革命對國家有益,但更多人都明白,革命就是上位,那些個艦長管帶,不都因為支持革命才當上艦長的嗎,真要正正經經的熬資歷,那要想成為一艦管帶真不知道要到何年馬月了。

李靜一通鼓動完,何瀚瀾問道:「阿靜,你說吧,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支持革命?」

他此言一出,陳弘毅、伍自立幾個也是問道:「是啊,黨有沒有吩咐我們要怎麼做?是不是要大舉義,推翻楊竟成、打倒狗皇帝?」

「同志們!不要著急。」李靜見大家都被鼓動起來,很是欣喜的道:「中山先生要我們忍耐,以等待黨的命令。在這個時候,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密,可千萬不要忘記了,楊竟成可是有東西兩廠的,這些討厭的走狗哪裡都是,我們稍有不慎就會掉入他們的陷阱,同志們,要保密!黨需要我們的時候,就會通知我們。我們要做的是時刻準備著!」

安全局負責國內,情報局負責國外,這種東西雖然不在報紙上刊登出來,但其中的分工稍微懂些政治的人還是知道的。也正因為此,加上明朝本身的歷史,有人把負責國內的安全局戲稱為東廠,負責國外的情報局則戲稱為西廠,至於督察院那些調查貪官污吏的調查員,則戲稱為錦衣衛。這些本是戲稱,安全局和都察院都是要依照國內法律行事的,而情報局是負責國外,對付的本不是中國,也就無所謂法律不法律了。

雖然如此,可有心人還是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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