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開國 第72章 大黨

被一個女人攪了過年的興緻,飯沒吃完的楊銳身在書房依然氣憤,他越來越無法忍耐這個女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同時他也不得不感嘆現實總是諷刺,之前好不容易娶過來的,如今卻難以棄捨,政治層面的、人情層面的、血緣層面的,這些都將已經完全破碎的婚姻牢牢的粘合在一起。

這種煩惱,也使得楊銳深深感覺自己只是一個囚徒——他不能依照自己的喜好和個性去做自己喜歡、願意做的事情,很多時候他必須順應著民意,按照一定的規律,遵循著這個時代的規矩去做事,這是他極不喜歡的。這不由的使得他記起很久很久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帝王只是歷史的奴隸!

他忘記這句話是從那本外國小說看來的了,但光緒的解脫和他現在的無奈卻讓他對此深深認同。就個性而論,他從來沒有想成為一個革命領袖、一個國家元首,但歷史卻把他推到了這一步,並且如果他不順著歷史設定下的軌道走下去,那麼自然會有其他人「替代」他,這種「替代」或許是溫和的,或許是血腥的。即便是溫和的,他也擔心這個國家會走彎路。身處統治者位置半年之久,只讓他明白一個真理:那便是以百年計,一個國家的繁榮和衰敗與領導者判斷國際形勢息息相關,怎麼樣在國際上找到自己國家的位置,是一國統治者最重要的任務,而不是之前說的重視教育、科技、經濟如此等等。

日本近一百年的兩次崛起,固然有日本人爭氣大辦海軍、大辦教育的原因,可國際因素對其內政的影響體現在日本每一個歷史節點上:沒有荷蘭和英國的支持,倒幕戰爭勝利的一定不是倒幕派,而二戰後若不是朝戰及冷戰,日本也不會有後來的繁榮。

因此,對於現在的中國而言,即便是自己苦心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培養了諸多的人才,可一旦判斷錯誤國際形勢,當權者走錯路,那國家又將會掉入歷史的漩渦而不能自拔。甚至,即便沒有決策錯誤,可若自己不在,復興會將會如何呢?袁世凱死後的北洋是內鬥的,孫汶死後的國民黨也是內鬥的,自己真要甩手不幹,那復興會也將和他們一樣,紛爭不息、內鬥不止。

或許自己真要到二戰結束才能放手……楊銳點煙的時候,腦子裡忽然跳出這個念頭,而後他覺得這是極有可能的。復興會現在一會獨大,而自己對於國際形勢的判斷準確、對於內部的管理體系的建立整頓,都會使自己牢牢的把控著會長一職,直到幾十年後。

「竟成,你怎麼就不能好好說話呢?」楊銳在想什麼時候能退休、環遊世界的時候,寒仙鳳進來了,她和程莐關係不錯,所以剛才把程莐勸了一會方才進來。

「呵呵,你怎麼也站在她那邊了?」楊銳笑問,目光中卻有些不悅。

寒仙鳳畢竟是窯子里出來的,察言觀色最為到位,雖然她對別人即便了解也無動於衷,但見楊銳不悅,幾步就走了過來,抱著楊銳的脖子,讓他的頭貼在自己的腰上,然後柔聲道:「好了,我不說了。程姐姐也是,什麼時候不好提,非要在吃年夜飯的時候提這種事……你還沒吃飽了,我已經給你下麵條了。」

見寒仙鳳轉了口氣,楊銳把煙滅了,方才道:「有些人嫁的不是我,嫁的是別人。別人有事,那當然要出頭了,哪管吃年夜飯還是吃年早飯。你記得有空告訴她,再要吃裡扒外,小心我殺了她!」

寒仙鳳身子聞言一僵,半響才道:「竟成……你不會說真的吧?」

「當然說真的!這事情有什麼好開玩笑的。」楊銳很肯定的點頭,「我這人性子不好,真要是發火了,那就顧不得什麼理智不理智了。」他話說完感覺寒仙鳳似乎被自己嚇著了,想緩和但卻又忍住了——他自認為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妥協委婉——反而加重語氣道:「我說的雖是她,但你要也和她一樣吃裡扒外,那也一併殺了好乾凈些。」

「我……」寒仙鳳忽然有點不明白這個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我」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最後只說廚房裡水熱了,跑去下麵條了。

楊銳見她走倒也不奇怪,自己今日的話是有些不正常,可為什麼會這麼不正常呢?他側著腦袋想。不過在寒仙鳳把面端進來之前,他也沒想好自己是哪裡不對。他唯一所知的就是,自己從來沒有溫和處置自我問題的習慣,並自己不以此為缺點,反以為此為優點。

年夜飯對於楊銳來說是惱怒的,對於同在京城的梁啟超也同樣如此。

在民主党進行大選的時候,他的好學生、雲南的實際控制者蔡鍔,居然不聽他的勸解,跑到京城來了,看著出現在自己院子的風塵僕僕的蔡鍔,梁啟超好幾次想說話,提了口氣卻又歇了下去。蔡鍔看著梁啟超的模樣,知道他不悅,但還是道:「老師,我……」

「松坡,還是先吃飯吧。」蔡鍔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梁啟超打斷了,旁邊下人也接過他的行李,幫著那水梳洗,一切停當,便把他請到了客廳,如此,蔡鍔便只好先吃飯了。

用飯完畢,兩人才去書房,梁啟超看著猶有風塵之色的蔡鍔道:「松坡啊,北京也是不太平的,你不該來啊!」

「老師,京城無非就是那兩個案子而已。大選期間,國民黨是第二大黨,和復興會明爭暗鬥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蔡鍔早就知道京城是怎麼回事,所以對梁啟超說的並不為然。「去年年關前,參謀部給學生髮電,要學生赴京就職,學生竊想之後,以國家強為計,還是覺得來京就職好。以目前來看,楊竟成還是有法治思想的,要不然韓玉秀那邊不可能立案。」

「哎!」早知道蔡鍔是這樣心思的梁啟超不斷搖頭,「松坡,政治鬥爭向來是你死我活,戊戌年如此,丙午年如此,辛亥年也是如此!那韓玉秀之事能傳遍天下,就是因為她告楊竟成是告不倒的,大理寺之所以開庭,更多的是為了巴結復興會,好讓國人都說楊竟成的好話。這次真正被審的是同盟會諸人,楊竟成這是要把孫逸仙往死里逼啊!」

「老師何出此言啊?」蔡鍔不解道。

「何出此言?」梁啟超冷笑,「雖然不知道案情是什麼,但復興會如此不慌不忙,韓玉秀之事怕不是世人想像的那般模樣的。現在復興會另起案子把同盟會諸人扯了進來,就是因為兩會內鬥的厲害。除了對方國民黨,楊竟成還不放心我民主黨,這才讓人在國會上弄了禁孔提案和土地國有案,他這擺明了是要和我們死戰啊。」

「老師……」蔡鍔聽著梁啟超的分析,覺得很不對滋味,在他的理解中,韓玉秀那邊畢竟是人命官司,楊竟成作為一國之長能成為被告,已經是海量容人了,要換做其他人,絕不會讓韓玉秀活到今日的。同盟會之事也是如此,復興會大權在握,現在通過法律手段而不是軍事手段去解決兩會那段恩怨,也是難得的;至於說禁孔和土地國有,或許是復興會讓人提的,但儒家遲早得廢,土地國有對於革命黨而言也極為正常,同盟會不也是有「平均地權」的口號嗎。蔡鍔對著一切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在恩師梁啟超面前,他就只能是沉默了。

感覺到自己說的東西學生並不認可,梁啟超只好岔開話題,關切的問道:「松坡,你的病好些了沒有?這次進京參謀部準備把你安排到什麼位置?」

「咳咳……」蔡鍔摸著喉嚨,不舒服的咳嗽了幾聲,和濕潤的雲南不同,北京的冬天是極為乾燥,是以他的極不適應,「學生幾年前寫的那本軍事計畫送到參謀部後,參謀部諸人深表讚許,現在派我去的地方是預備役局,專門負責預備役動員之事。」

蔡鍔是完全崇尚軍國主義的,軍事計畫一書是他結合日本的預備役情況在廣西的時候寫的,他希望國家建立完整的預備役,所以前來北京就職。他如此,但梁啟超只認為他被一個預備役局總辦就收買了很是不值,可現在木已成舟,他只好道:「你還是先不要去就職了,先把病養好再說。」

梁啟超如此關切,蔡鍔欣然稱是,不想梁啟超想來想去,還是不甘,最後又問道:「松坡,你來之時,雲南那邊情況如何?」

「我來之時,復興會的工作組已經大批入滇了,現在負責政務的是李根源,軍隊則有羅佩金負責。」說到此蔡鍔看了梁啟超一眼,「老師,現在民部和戶部已經聯合起來,要施行鴉片專賣,以復興會對鄉村的控制力度,等現在抽鴉片的這些人死光了,那鴉片在中國就絕跡了。鴉片絕跡,以雲南偏遠窮破之省,不靠朝廷撥銀子,是萬難維繫的,若是和朝廷對抗,幾年之後不是雲南兵勇不戰自潰,那就是復興會兵不血刃,攻入雲南……」

蔡鍔以實相告,梁啟超倒是認同,雲南除一個新軍鎮之外,還有幾萬巡防營,這些兵在前清即便是有四川協餉,也還是吃不飽的,雲南真要和北京對著干,在鴉片不能輸出時,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哎!這虞含章,不愧是掙錢的一把好手啊。不但鴉片專賣,現在連鹽、煙草也是要專賣了。按照戶部刊出的食鹽專賣徵求意見稿,施行食鹽專賣一年居然有一億兩鹽稅,若是之前能有這麼多錢,怕皇上……」說起光緒梁啟超的心緒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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