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卷 開國 第16章 架構

衢州這邊鏖戰的時候,楊銳這邊正和楊度碰了面,暢談國是。已經是辛亥年了,雖然已經做出徹底剿滅滿清的計畫,但是中國那麼大,局勢又是叵測,還是有很多事情是不太有準備,或者根本就沒有準備的。一個國家內政外交,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更有著林林總總的部門,沒有在北京坐過那個位子的人,根本不明白這其中的玄妙。

章太炎對於如何有效的管理一個國家雖然平時言語侃侃,但是真等到復興會坐天下了,他卻有些傻眼了,畢竟,沒有做過官,沒有外交內政干過幾年,這完全是後世的鍵盤政治局成員,怎麼能明白如何治國。前幾日和楊銳的談話中,他講的更多的是惜民、御辱、節財、清吏這四條,並且認為國會不應該開,強調說國會一開,那些代議士(國會議員)將變成了新的官僚,這樣就等於又給百姓請了幾百個爺爺。

章太炎對於議員的本質是看得透徹,但是現在滿清開了國會,你更優秀的復興會就得接著開國會,這就像後世太祖一般,得了天下,政治協商會議、蠅民代表大會還是要開的,但是這些會議只走個過場就好,不必當真。既然國會都只是演戲,那那些國會議員難道能成為新的爺爺?一切權力只歸復興會代表大會而已。章太炎的長篇大論,楊銳只聽進去一條,那就是教育和行政獨立,互不同屬,經費也將有國家財政撥付,其他的都是說過就忘記了。

章太炎不可待,那楊銳想來想去只能召喚楊度了,此君雖然在後世輔助袁世凱不成,那也是袁世凱命短,時運所致。楊銳不想當皇帝,更自信自己才三十四歲,不會重蹈覆轍。

在一個多月前,光緒下詔關閉國會並確定明年重選,那些被解散的國會議員,都在京城窩著遛門子,想打聽下一屆國會是個怎麼樣的章程,而楊度卻感覺滿清大勢已去,在北京沒呆多久,就輕輕快快的從天津南下滬上。他到了滬上的第一件事,便是火速而堅定的加入了復興會。楊銳得此消息,不由笑罵,只覺得此人真是玲瓏心竅,見風使舵的功夫真是厲害。

楊銳笑罵過就忘,但是楊度似乎知道自己有投機取巧之嫌,花了大半個月的時候,就在滬上客棧寫了一份洋洋洒洒的建國方略,不過,他明顯會錯了意,只弄了一個君主立憲方案。因為後世的教育,楊銳對皇帝本無好感,也不想再立一個什麼皇帝,更有那不可獲知的時空管理局,自己這邊辛亥之後再立皇帝,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嗎?是以只把這建國方略的上半部分撕掉,再看下半部分,不過楊度也是一個留過洋的人,又對近代中國的走勢很不明了,弄得還是西化的那一套,他看了幾頁就看並不下去了。

越來越了解這個時代,楊銳就越明白這個時代完全是古代中國和現代中國的轉型。即是轉型,那就一定兇險艱難。小農經濟不斷瓦解,列強外侵之下現代化又難以建立。那些該死的白皮傾銷商品賺到銀子,只交百分之四的關稅,百分之二點五的子口稅就跑路了,剩下的一地雞毛只能自己收拾,天災人禍也只有自己擔著,因為對外還要委曲求全,被憤青唾罵那也只有自己受著。

如此的局面只能是有步驟的瓦解小農經濟,並有計畫的建立現代化。有計畫的建立,那就是盡量多一些準備的時間,多些人、多些錢、多些技術以接手小農經濟崩盤後留下的市場;而有步驟的瓦解,那就是尚古,即是提倡民族文化,更是讓那些土紗、土布、絲綢、還有無數手藝人慢慢失業,在他們最後沒飯吃之前,政府會給他們一個扶持政策的,但他們要是不選這條最後的道路,那就餓死拉倒。

楊銳的治國大略就只有這兩條,至於其他的東西,有是有,但是凌亂的很,特別是政府架構很是迷糊,所以最後無計之下只把一直停留在滬上的楊度拉來了。

被特科的人再次帶到楊銳這邊,楊度有些興奮,利落的行禮之後他又利落的坐下,只等著楊銳問策。而楊銳雖然有不少事情要說,但是話到嘴邊卻不好怎麼開口了,只等喝了口茶,這才很是籠統說道:「皙子,你說這治國什麼是最重要的?」

楊度聞言只是一愣,他不知道楊銳根本沒看他建國方略的前半部分,更不知道這問題只是楊銳不知道如何開口,籠統的一問。不過他一愣之後,又正色道:「竟成先生,這治國當文治第一,武治為末。」他說完又怕太泛,解釋道:「說到底,還是要有一套惑人之術,或是倫常,或是民主,或是愛國,或是其他什麼,只要能說的有理,大家都相信,那國就好治了。」

因為知道楊銳是個不讀聖賢書的,楊度只把話語解釋的很直白。楊銳完全明白他意思,這確實是治國最要緊的,換成現代的話語,這就叫做意識形態,是溫多死系統,電腦少了沒法跑。他感覺很有意思的笑問道:「那要是有人不信當如何?」

「若是有人不信,那我們就要千遍百遍的重複,正所謂三人成虎、曾子殺人,假話說多了大家也就信了;不過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不上這個當的,但這樣的人極少,對他們未必要自己動手,群起而攻之即可。便如前些年國會爭辯女子未婚通姦之罪,不要朝廷動手,讓各處的士紳圍攻我等便可,到時候輿論一起、名聲已臭,就是跳到黃河也是洗不清的。」楊度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居然說到了他早前的經歷,那一次,他們這些藍票黨可是吃了勞乃宣的大虧。

楊銳只覺得他說的有趣,只是這是自己早知的套路,換在後世不就是扣帽子嗎,網路上帽子滿天飛,他是不但見識而且領教過的。

「皙子,那你看復興會的惑人之術如何?」楊銳忍著笑,以示親近的借用他造的詞語,再次問道。

或許知道楊銳會問這個,話音未落楊度便一個勁的搖頭,道:「國粹和愛國為復興會所倡。太炎先生學問太深了,他說的國粹,不要說百姓,便是像我們這些讀過聖賢書的書生,也未必能看得懂他的文章。而竟成先生說的愛國,雖然大家都看得懂,也很贊同,但是現在百姓大多不識字,愛國愛國,國為何物,百姓根本不知,他們知道的只有朝廷,只有皇上。」

楊度又拐著彎把話題繞到了君主立憲上,雖然他已經入會,但會中機密楊銳還是不便細說的,對此只是淡淡的道:「君憲民憲不都是憲嗎?就是選了個總統,那百姓還不是以為這是皇上的另一個叫法,真有必要要個皇上?」

「非要不可!」楊度很是鄭重的點頭,「國既不為百姓所知,那便無處愛起,而倫常之道用了兩千,雖已腐朽,但余勢還在,只要借用,還是能用上幾十年的,等這幾十年過了,那便可更弦易轍,宣揚愛國主義了。」

「可幾十年之後,那皇帝怎麼辦,當神仙供起來么?」楊銳問道,他只覺得楊度的思路和他的比較相近,但是做法卻又不同。

「這……」楊度明顯會錯了意,結巴著道:「只要大權歸於……歸於政府,皇上有沒有其實是無關緊要的。竟成先生,名利難以兩全,再說現在前明宗室之事已經天下皆知,影響甚大,若是再……那總是不好吧。」

楊度只是覺得竟成先生有問鼎之心,他雖有帝王之學,但是現在這麼個形勢,還是希望楊銳不要有此野望。楊銳聽他的話就知道他是誤會了,本不想挑明自己的想法,只是喝茶,但到最後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於是道:「難道就非得要登基為皇才能借用倫常之道的余勢?古時的皇帝登基之前不都是先稱王,而後一再勸進,這才推辭不過,勉強登基的嗎?你也說百姓什麼不懂,假的說多了也就變成了真的,他們怕沒皇上,那我們就宣傳有皇上不就成了嗎。」

聽楊銳要把沒皇上宣傳成有皇上,只把楊度嚇了一跳,他急道:「竟成先生,這萬萬使不得的。一當有人故意挑唆,說復興會鉗制皇上,那就有人要清君側了。」

「不宣傳成皇上,如何借倫常之餘勢?他們要是亂,那便亂好了。」楊銳很無所謂的說道,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是在玩多頭領導,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借皇權之力把自己打翻,但他並未畏懼這種風險,並自信自己活著的時候一定出不了問題。至於他死後……那既然是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楊度很不明白什麼樣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他再次說道:「竟成先生,這樣做對國家不穩啊,一旦有變,那就要出大事的。」

「什麼是穩?什麼是不穩?」楊銳問道:「我看皇帝登基,國家才會不穩!現在光緒那般,也算是大權在握了吧,可依然是不穩,他倒現在都還不明白自己敗在哪裡。歷史是有大勢的,英雄只能順勢而行、借勢而為,萬不可逆勢而上。現在歷史的大勢,便是皇帝將一去不復返,現在說要宣傳它,不過是要發揮它的餘熱、哄哄無知百姓罷了。等大家都讀了書,明了理,也就知道那隻不過是前明的皇室而已。

這樣既借了余勢,又順了大勢,要付的代價無非是要警惕有人乘機搗亂而已。復興會骨幹俱在,三十年之內不起亂子,那之後局勢就會徹底的順過來。這三十年,諸人都健在,還怕翻了天不成?反倒是立了皇帝,三十年之後等大家都懂事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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