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在淵 第51章 龍抬頭

楊銳狠話說完便出去了,此時正在外面的虞自勛見他出來,忙追問道:「如何?沒哭沒鬧的,莫不是事情成了?」

楊銳笑道:「你們啊,把小孩子慣壞了,嚇嚇他、再哄哄他就好了。」

「嚇?」虞自勛很是驚訝:「竟成,你怎麼嚇他了?要是嚇壞了,那可怎麼辦?」

「怎麼辦,真要是嚇壞了,那就再找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換人便是。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容不得他不答應。過個幾個月,他就要去南非那邊撫慰那些礦工,不然軍心一散,萬一有士兵私逃,那邊的布局可就要亂了。」南非遠離中國萬里,又不可能分田地以安軍心,更不是熱血青年,一說民族大義就熱血沸騰。即使政委賣力,也還是要有個前明宗室前去壓陣,讓那些每天苦練的礦工們有個盼頭。

「那他以後的就一直在南非呆著?」虞自勛問了不該問的話,朱寬肅的行蹤並不是他能知的。

楊銳只道:「未必要一直呆在那。應該在哪到時候看吧。最少,如果局勢需要,南洋美洲還是可以亮亮相的,甚至還可以像康有為一般,賣賣爵位。自勛可是捨不得這孩子?」

見楊銳居然真要朱寬肅現身赴險,虞自勛急道:「可他如果他現身,一旦被滿清所知,即便在國外,那滿清必定會派人竭力追殺的。竟成,你可別忘記了,滿清可是有軍艦的,到時候軍艦一截,那我們就危險了。」

「不用擔心,他若現身,那一定是很後面很後面的事情了。」楊銳說道:「到時候滿清已經自顧不暇,沒時間派軍艦去海外剿滅亂黨。不說這個了,你這邊找到了僻靜的莊園了嗎?」

「找是找到了。可是朱寬肅會答應?」虞自勛問道。

「一定會答應,你就先去安排吧。」楊銳說完待虞自勛出去,便又把盛書動找了過來,只讓他在房間里坐下,然後道:「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知道,先生。」五年時光,盛書動從青年變成了壯年,這一次在異國重會楊銳,不由讓他憶起昔日時光,他很是恭敬的道:「先生,我會讓他做好要做的事情的。」

「但是你可要記住,以後的中國不可能再有皇帝,他最多只是一個受國家優待的前朝王室而已,也是一個讓黎民百姓安心的牌位。你的任務里最關鍵的,除了注意他的人身安全,便是關注他的心緒動向,有什麼異動一定要彙報,千萬到時候不要搞出什麼復辟來。」楊銳說道。盛書動是控制的關鍵,所以他要和其深談一次。

「是的。先生,」盛書動點頭道。「我一定會把此事做好。」

「不要忘記了當年的理想。」楊銳看著他的樣子,很是鄭重的說道。

「是。一定毋忘當年的理想,這一生只為華夏復興!」盛書動見楊銳鄭重,自己也是鄭重。

「好!好!你不忘我就放心了。」楊銳道。盛書動和張實兩人,都是楊銳親自挑選培訓的,對其期望甚厚,張實立功不少,但盛書動一直是不動聲色,但就楊銳看來,盛書動卻是有大智的,所以才敢將朱寬肅這邊的事情託付給他。「還有,朝鮮過來的那幾個太監宮女,明日你先見一見,朝鮮現在雖然是有求於我們,但是說不定裡面會有密探之流,你和他們在一起,務必要小心這件事情。這幾年,你這邊出不得亂子。」

「明白了,先生。」盛書動道。任務簡報里什麼都寫了,但楊銳再一次叮囑,只讓他又慎重了不少。

楊銳在紐約三日,能做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不能做的事情也只能是以待來日再想辦法。此次赴美,細算之下他除了把孫汶得罪了更狠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事無成。臨行之前,他只覺心中還有些許不安,便一早到了安置朱寬肅的僻靜莊園,想著再和他聊一聊。

朱寬肅那日被楊銳恐嚇了之後,在晚間便開始示弱了,現在移到這個僻靜莊園,開始好好的學習怎麼做一個王。楊銳再見他時,他已經頭戴王冠、身穿四爪龍袍了,小孩子並不怕生,即便楊銳之前嚇唬過他,他再見楊銳,臉上一愣之後只是笑,他只當這是在唱戲,而自己則是那些戲台上的戲子。

撇開旁人之後,楊銳問道:「知道為什麼要你這樣嗎?」

「知道。」朱寬肅點頭。

「那你想不想做皇帝?」楊銳再問,一臉微笑。

「盛先生說,不能做皇帝。」朱寬肅道。「他還說都是因為有皇帝,中國才變老被洋人欺負。」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有皇帝就會被洋人欺負?」楊銳道,小孩子雖然已經十二歲,但說話的模樣卻很是天真,很招惹喜歡。

「蔡先生說過,因為皇帝把天下當成自己的私物,所以只會讓百姓愚昧,不讓他們造反,百姓愚昧就打不過洋人了。」朱寬肅小臉一本正經,只當這是被先生考核學業。

「你覺得先生說的對嗎?」楊銳忽聽蔡先生微微吃驚,這個人已經許久未想起了。

「先生說的很對,皇帝就是把天下當成自己家的東西。」朱寬肅道。

「那你知道為什麼要讓你變成岷王嗎?」楊銳不太想把他當成小孩,只願意把他當成大人。但很顯然,他所問的問題便是很多大人也不明白,朱寬肅就更是不知道了,他只看著楊銳發愣,以待楊銳解惑。

楊銳見他如此,便想解釋,但是這話題似乎太長了,而且說了小孩子也未必會懂,他話提了幾次,都不知道怎麼出口,只好道:「有皇帝在,很多人會安心;可有皇帝在,又有很多人不放心,所以你只能是稱王,不能稱帝。你明白嗎?」

楊銳憋出來的話,便是他自己都覺得不妥當,朱寬肅更是不明,只是看著他滿臉疑問。楊銳笑道:「你以後會明白的。你身為岷王,號召大家一起革命,那麼以後是個中國人都會說你做的好,但你一旦成為皇帝,那就要被全天下人罵了,你父親母親也要為此蒙羞。」

楊銳不提父母還好,一提父母朱寬肅便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什麼是可見見到父親母親大人?」

朱寬肅在湖南的葬禮早就辦了,楊銳不忍告訴他原委,只好道:「革命成功你就可以見了,不但可以見,還可以搬到皇宮裡和他們一起住,到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和在潭州時一樣。現在呢,你要是見了他們,那一旦走漏了風聲,那滿清可是要滅九族的。」

滅九族的威力可是比丟海里餵魚大多了,朱寬肅頓時小臉都嚇白了。楊銳見此又道:「你好好聽話,革命成功之後那就能見著他們了。你要是不聽話,革命拖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功,那這一輩子都很難見著了。」

「我一定聽先生們的話。」朱寬肅說道,認真的很,之前唱戲的感覺一掃而空,只覺得現在做的這個事情無比重要。

楊銳臨行前來見朱寬肅,只想著在他心裡灌輸一些民主思想,卻不想這個工作蔡元培早就做了,讓他白跑一趟,不過白跑就白跑,最少這能讓他放下一些心。回去的路上,楊銳問陳廣壽:「孑民現在怎麼樣了?」

「蔡先生啊?蔡先生那邊還是老樣子啊,沒有什麼異動。有什麼事情嗎,先生?」陳廣壽說道。蔡元培被捕之後,復興會四處打聽到下落本想救人,但因為關在北京內城區的民政部監獄,那裡面戒備森嚴,著實不好動手,在眾人想冒險一試的時候,卻又被楊銳喊停了,加之滿清並不殺他,所以現在只是買通獄卒看著他。他現在的待遇並不太差,牢房都是裱糊過,一人一間,而且還可以託人買書,只是報紙卻不能外購。

「我沒有什麼事,就是有些想他了。」楊銳問了蔡元培之後便不再說話。在他的印象里,蔡元培是個不錯的朋友,但卻未必是一個好的革命者,他很多事情想法都是太天真了。

蔡元培在楊銳心裡想了一會便不想了,而後他的腦子裡又裝滿了嚴州反圍剿的事情,雖然他已經很早就離開了美國,郵輪也是快輪,但抵達滬上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了,而且過幾日就是驚蟄,農諺有云:過了驚蟄節,鋤頭不能歇。滿清的春季攻勢和革命軍的擾亂計畫都在準備,在滬上法租界的寓所里,看著從東北過來的貝壽同,楊銳問道:「準備怎麼打?」

先於滿清動手,打亂滿清的進剿,這是上個月決定的計畫,嚴州和參謀部都為此探查考慮良多,計畫已經定了,但是不是能萬無一失,那就誰也能不能保證了。

指著桐廬、富陽、杭州三地,貝壽同道:「現在的計畫是這樣的,嚴州被派出兩個旅從桐廬忽然攻向富陽,佔領富陽之後,再進逼杭州,把滿清大部分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而西面的徽州、南面的金華,北面的宣城,並不主動進攻,最多只會派小股部隊襲擾作戰,能端掉清軍的輜重彈藥最好,如果端不掉,那就只是襲擾,以打亂他們的圍殲計畫。」

「為什麼選杭州?」看這貝壽同選的進攻方向,楊銳很是奇怪,他原以為會選北面的宣城方向的,那裡是安徽新軍和江蘇第九鎮駐防,第九鎮是有內應的;或是選南面的金華,這一面是江西新軍和一些巡防隊駐守,人數有近三萬人,但戰力卻是四路裡面最弱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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