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在淵 第22章 邏輯

「清兵已經動了,最先出來的是巡防營,估計是被日本人逼出來的。昌圖的第三鎮倒是沒有動靜。」三個營長和政委王樹勛到齊,文永譽簡單的介紹了敵情,「這一次來的是奉軍前路巡防營,統領是張作霖,兵力大概是八到十個巡防營,四千多人,目前在往新民屯開進,按照雪中行軍的速度,步兵大概五日可以到這裡,騎兵就說不準了,快則兩日,慢則三四日。總參的意思是,往西撤到巴林旗一帶紮根。」

「隊長,巡防營好打啊,這麼大雪天他們過來找茬,不對付兩下說不過去啊。」一聽到是撤巡防營,再聽要撤到巴林旗那邊,佔中原很是不樂意。

「這些巡防營以前都是馬匪,並不好打。」文永譽說道。雖然沒有交過手,但是軍情局的情報還是做比較透徹的,「而且他們這麼急匆匆的來,不像以往消極避戰的樣子。」

「我們還是先避到庫倫旗那邊吧,看看這股清兵到底是找蒙匪還是找我們。要是找我們,那再打不遲。」大雪紛飛,實在不是打仗的好時候,王孝縝喜歡的是一個更適合野戰的天氣,然後以硬吃硬,把巡防營像上次那樣幹掉幾個。

「錦州的左路巡防營那邊沒有消息?」三營長俞培明問道,他一向沉默的很,一般是前面兩個營長說完才說,但問題都問在關鍵處。左路的馮麟閣也有六七個營,就駐紮在錦州朝陽一帶,若是他這邊也前來,就有點前後截擊的味道了。

「盛京那邊是有快馬出城,但分不清是去京城密報日本人被殺的,還是要馮麟閣出兵的。如果他那邊也來湊這個熱鬧,那庫倫旗就呆不得太久啊。」馮麟閣可是遼西胡匪的頭頭,現在招了安,算是洗白了。他的兵大多是招安的鬍子,比一般的人難對付。

「那就退到奈曼旗吧。到時候就是馮麟閣從朝陽過來,也斷不了我們的後路。」看到大家都在沉思,文永譽定了撤退的地點,他其實是想讓開大路,讓張作霖去找蒙古人的麻煩。

雪地里行軍甚是艱難,不過游擊隊向來都是流動式的,騾馬足夠,而且日常訓練就有這一項,是以還能忍受,而正往彰武趕來的張作霖部卻不是這麼舒坦了,雖然新民屯是他的老巢,在那裡可以補充糧草,但是從蘇家屯到新民屯這一段還是極為艱苦的,特別是行到半路風雪忽的變大,只把這一眾清兵凍的要命。好不容易到了新民屯,晚上入營的時候,張景惠來報,「雨亭,有些兄弟受不了這個苦,趁夜裡跑了。」

「麻辣個巴子的。哪個營的?誰的人?」張作霖也是凍的夠嗆,喝著酒正想在好好安歇一晚,明日接著趕路,卻不想才開拔一天有逃兵了,真是讓他火大。

「是中路調過來的那兩個營,估計是在城裡頭舒服慣了,雪地里一凍就受不了。」張景惠邊說邊拿起桌子上的二鍋頭喝了一口,又道:「燒鍋還是這二鍋頭夠味,也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天氣冷,兄弟們得多帶些。」

「這都是老張家做的,新民屯就有鋪子,到了那大傢伙都管夠。」張作霖說的老張家其實就是張榕家,日俄戰起,他家又是煤礦、又是燒鍋,賺的錢多得不得了。不過張作霖和張榕之間雖是同僚,但並不交好,他看得出來,這張榕和自己不是一類人,也少有和人結拜。

「酒是小事。就是這剿匪到底有怎麼個章程?這個雨亭你可要拿好分寸。彰武過去,復興軍聽說在那,白音達賚據說也在那邊。」逃兵的事情張景惠不著急,著急的是彰武就是土匪窩,雖然自己有四千多人,但是勞師遠征,硬碰硬還是要吃虧的。

張景惠的擔心在張作霖這邊並不是一件大事,他拿起二鍋頭的瓶子就是猛的一口,只把裡面的酒都喝光,這才打著酒嗝道:「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回出兵又不是去打他們的,等到了地方,直接派個人過去說清楚不就行了嗎。這次是蒙匪惹惱了日本人,要剿的是陶克陶胡,和其他人無干。這麼冷的天,打來打去喝西北風啊?」

「可要是他們萬一以為我們是圍剿他們的呢?」和張作霖大大咧咧的想法不同,張景惠可是一個精細人,不過精細人也有精細人的特點,就是常常以小見大,以小是大。

「我們人多,只要意思說清楚,那他們自然會明白的。」張作霖似乎真沒管復興軍和白音達賚的事情,說著說著又摸出一瓶二鍋頭狂飲。

「真是這樣就好了。」張景惠大事上都是信張作霖的,不過他又想到另外一個事兒,「雨亭,你說安帥調了兩個巡防營給我們是什麼意思啊?若是這些王八羔子把我們和復興軍私通的事情說出去……」

「他敢!」二鍋頭瓶子『啪』的一聲砸在桌子上,張作霖袖子一抹嘴上的酒跡,狠狠的道:「這兩個王八羔子要是不識相,就讓人做了他們,也省得麻煩。」

張作霖可是對這一次剿匪的目標清楚的很,這麼快的出兵無非就是給日本人一個台階下,也讓朝廷有一個應付日本人的借口,根本就不是什麼真剿匪,更多的是做作樣子罷了。只要他帶著人和復興會和白音達賚硬拼,他是絕對不幹的。

他不想和別人硬幹,別人也不和他硬幹,等他到了彰武的時候,已經聽說復興軍往西去了,他此時再無顧慮,一心的直往北面通遼而去,陶克陶胡就在二龍索口(今通遼)附近,聽聞清兵大舉進剿,忙的退到醴泉縣(今突泉縣)和白音達賚並伙,他們在德隆燒鍋店和清軍大戰一場,憑藉從復興會買來的槍械,陶克陶胡大量殺傷的清兵後全身而退。

本來按照歷史這陶克陶胡和白音達賚應該是要一直往北面的索倫山跑的,可是在確定行軍方向的時候,在德力格爾的力勸下,陶克陶胡居然想往西再南下找復興軍,白音達賚見此大怒,「草原上的雄鷹不需要房子的庇護,鐵木真的子孫不應該投奔漢人。」說罷便往北去了。

「父親……」德力格爾看著白音達賚帶著人往北,心中也為自己的提議感到羞愧。

「不。讓他去吧。」陶克陶胡看著那一輛輛滿載的馬車,這些都是白音達賚打下城池的繳獲,開始碰面的時候,陶克陶胡就感覺白音達賚極為不悅,認為是自己給他帶來的災禍,要不是有復興會賣的那兩百條槍,怕是在德隆燒鍋的時候,就逃不出來了。

看著漸行漸遠的白音達賚,陶克陶胡目光深邃,不一會他堅定的道:「我們南下。」

「南下?」德力格爾驚訝,旁邊的部下牙什也是驚訝:「蒙古漢子不應該去投奔漢人。」

「哼。沒有漢人的槍我們能打得過清兵,沒有漢人的子彈我們能逃得到這裡。」陶克陶胡看著德力格爾和牙什這一干部下,目光炯炯,「我以前聽人說過,復興軍說滿人是洋人的奴僕,我們是滿人的奴隸,不管蒙古人還是漢人,都要團結在一起打滿人;德力格爾也說了,復興軍文首領不贊成墾殖蒙地,漢人有漢人的地,蒙古人有蒙古人的牧場。我們為什麼造反?就是滿人勾結王公把草原賣給漢人。既然復興軍不要我們的草原,那我們和他們就可以結成為兄弟,而絕不會成為敵人。白音達賚嫌棄我們給他帶來災禍,他不高興我們跟著他,但是復興軍本來就是反賊,我們不招惹清兵,清兵也會找他們。如果我們去,他們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就再往西去巴林。」

要是楊銳聽得復興會的文宣的效果有這麼好,那不知道是笑還是該哭。不過陶克陶胡這番話直說的大家都是低頭,不過一會德力格爾便道:「那我們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南下就能找到,找不到就往西。」陶克陶胡鎮定的說道。說罷調轉馬頭,帶頭往西去了,他這邊一走,身後的那些人也急忙的跟了過去。

陶克陶胡口中的文首領不知道自己早先半真半假的話語取了這麼大的作用,只把蒙古人吸引到自己身邊來了,要他是知道那一定是要出一身冷汗的。其實遼西之地民情複雜,滿人、漢人、蒙人、回人都有,復興會的宣傳只是針對滿清權貴貪污腐敗、喪權辱國,而不是像關內一樣完全把火力對向滿人。不過這只是宣傳,是為了在百姓中有一個好的口碑,便於部隊在各處活動,復興會明確的民族政策還沒有出來。

「其他各族還是同化的好。」滬上法租界楊銳的寓所里,大政治家章太炎扇著扇子飄然說道:「正所謂耗其壯、教其幼、移其俗、荒其書、更其言、湮其史,如此這般下來,百年之後就只有漢人,沒有滿人、蒙人、回人了。只不過宗教倒是不好辦,回人有回教、滿人有薩滿、藏人蒙人都有佛教,有它們在,要想全部同化還是很難的。」

章太炎所言那些手段直說的楊銳一身冷汗,想想後世那些學英語的,過聖誕節的,穿洋裝的,這不就是洋人的同化之策嗎,不過也不完全,畢竟科技的進步還是會讓生活發生本質的變化。他這樣一走神,章太炎後面那幾句就沒有聽到了,只好瞎蒙道:「枚叔兄,漢人有何教?」

「漢人不信教。」章太炎說的篤定。「商朝的時候還是信鬼神的,周以後,就只信禮制了,是以漢人從此不信教,只信祖宗。可這信祖宗也只是做樣子罷了。自己敬祖宗,後人就敬自己,所以自古以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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