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在淵 第5章 農會(一)

商業上的事情除了把煤鐵廠礦有限公司拿去美國上市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什麼大的事情。其中吸引楊銳的則是江南造船廠的柴油機和熱球機開始試製,柴油機難度較大,但是熱球機難度不高,明年初就可以出一批鋼骨木殼的大型漁船,這些漁船將賣給農墾公司下面的漁業公司,以滿足食品公司的需要。不過,他的眼睛裡沒有看到漁船,想到了潛艇,在飛機不能丟魚雷的時候,潛艇還是可以嚇一嚇人的吧。

商業基本無事,那麼教育會的事情就比較大了。蔣維喬細說著這兩個月的驚變:「最開始是把我們這些人扣了去,端方親自問話,說教育會下面的學校里革命黨為什麼那麼多,我說朝廷還沒有開國會,學生們出於救國之急切,難免會走上歪路,現在朝廷已經馬上就要開國會了,強國在望,那還有什麼心事鬧革命啊……他後面又說,教育會如今規模大了,還是合併到學部比較好,我說要是併到學部,那商紳們就未必會捐款了,這個時候端方臉色一沉,就拂袖走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玩的花樣,就是把我還有松岑(金天翮)、浩吾(葉瀚)幾個管事,都賜了三品的品級,變成了大清的官,估計是想向學生們證明我們被滿清招安了,還有教育會下面的學校,除了小學,中學以上都派了專門的學監,一些課程也調整了,加了一些給滿清、光緒歌功頌德的東西……」

滿清的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不過楊銳聽來還是覺得是溫和的,最少你是學監不是校長。不過他不關心其他,只問道:「法政學校怎麼樣了?」

「法政學堂也是如此。」蔣維喬回道。

「青年團情況怎麼樣?」楊銳見他不明,只好再問。

「還……還在啊。」青年團是針對學生的組織,中學就開始有了,只是和復興會一樣,屬於秘密組織,活動都是在地下的。

「我要看到青年團員的檔案,全方面的,教育會可以先做一個篩選,革命意志堅決的和出身農村的可以通過,不是農村出身但是革命意志堅決的也可以送過來,但是要做分類。」楊銳說到這裡,又說道:「工廠里的那些童工學生,我記得裡面也有青年團組織,他們那邊只要革命意志堅決也就可以送過來了。」

看楊銳說的嚴肅,蔣維喬重重的點頭,關鍵的事情說完便匆匆的去安排了。蔣維喬走了,下一個要見的就是王小霖,中華時報被封了,弄得復興會的文宣大受影響,畢竟各地的小報是沒有辦法和具有國際視野的中華時報比的。

王小霖是管理培訓班第一批學生,從蘇報一案開始鵲起,算是復興會的文宣部長了,不他雖然在復興會中職位極高,但還是認為是楊銳的學生,在楊銳面前不敢坐著,只是忤在房間里,配上他綠色的衫子,像一個信局的郵筒。楊銳見他如此,也不好強要他坐下,只是問道:「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

「中華時報被封了之後,現在都在揭滿人的短,後面就是宣傳杭州紹興等地的屠殺。」王小霖說話的時候很認真,努力的樣子像是在解一道數學題。「對了,秋瑾的墓又被滿人毀了,已經遷了好幾次了。」

秋瑾之事是程莐最先告訴楊銳的,杭州攻下後,陶成章下面的紹興民團無從抵擋,被一直趕到山裡,秋瑾回紹興探查消息的時候,被昔日的紹興衙門裡的衙役認了出來,暴露蹤跡之後的她本躲在城裡,但清軍以放火威脅時,她便大義凜然出來了,而後,當日的夜裡就被槍殺了,就死在軒亭口。

這楊銳從程莐那裡聽來的說法,程莐是邊哭邊說的,但是楊銳卻哭不出來,秋瑾死的壯烈,可那些沒有名字的士兵同樣如此。真要哭的話,他哭不完,現在要做的第一個就是止損,讓杭州起義剩下的那些人活下來,這些不死之人都是堅強的革命戰士;第二件事情就是穩定內部,特別是穩定人心,要使大家看到滿清必敗而革命必勝;最後就是最難的,怎麼樣使得復興會轉變成一個更徹底的革命黨,但這又有了另外一個問題,在滿清國會沒有完全失敗的時候,更徹底的革命未必會被全體會員認同,特別是如果不是像嚴州那邊一樣處於生死關頭,土地革命的套路怕是難以執行下去的。

任何的人的認識都無法超越他的時代本身,這是一個既定的潛在原則,也是穿越者優勢和悲哀,說是優勢,是因為他的很多東西都是領先的;說是悲哀,則是他如果太領先了,那就無法被眾人所理解,領先一步太多,領先半步最好。現在楊銳就是糾結於怎麼去領先這半步,特別是他以前的那些學生未必會在這種領先下支持他,響應他。

楊銳又是走神了,等他回過頭來,見到王小霖還是站在那裡,便道:「如果沒有哪裡安葬,那麼能送到日本,哎,還是不要送日本吧,就找一間寺廟存起來吧,總有一天。我們要好好安葬他們的!」

雖然王小霖不是處理內務,但楊銳既然說了,他便答應下來。他答應完,楊銳再道:「對外宣稱目的只是給滿清添亂,但滿清現在人心歸向,大勢所趨,並不是我們幾章報紙能撼動的了的,現在最關鍵的是對內的宣傳。我聽到有很多輿論都在說杭州起義是孑民先生獨自發動的,還說復興會委員會鬧意見,這種說法一定要反駁,這是滿清的挑撥離間!杭州起義是委員會的一致決定,孑民先生只是在總部被滿清勾結巡捕房破壞、我們都不在的時候,獨自承擔了領導指揮的重任,他那樣一個文人,能做到這樣是很了不起的,特別是他有必死的決心,這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更多的人在面臨死亡的都是叛變投降,革命不抱著必死的信念怎麼能成功?……」

前段時間思慮了良久,楊銳不得不把蔡元培的錯誤說成是全體委員的錯誤,或者說成是他自己的錯誤,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而是穩定內部的時候。不過,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擔心的很。在交代完王小霖之後,有在房間里枯坐良久,最後到書房裡去了。

他在稿紙上寫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後,便急唰唰開始寫下文:

在杭州起義之前,諸多同志基於我們的自身的實力,基於我們戰術的先進,士兵的勇敢,認為只要紅旗一舉,滿清就立馬倒台,革命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勝利,但杭州的失敗,使這種盲目的樂觀在滿清新軍的槍炮面前自然而然的破滅了。

很多同志之所以會這樣認為,還是因為看不透透滿清到底是什麼。它是只是京城裡那些滿人權貴嗎?它只是五百萬滿人嗎?它只是少的可憐和巡防營並沒有多大的差異的新軍嗎?

都不是!

滿清只是一個稱呼,它不光包括滿人權貴、五百萬滿人、各地的新軍和巡防營,更包括各地大大小小的士紳,還包括那些被立憲開國會欺騙了的大好青年,除了這些,滿清還包括各個船堅炮利的列強。可以說,滿清是一個壓在百姓頭上一個極為嚴密的控制系統,是國內外一切既得利益者的總和,它雖然腐朽,但是依舊龐大,雖然搖搖欲墜,但卻一直不倒。這就是杭州起義的第一個教訓:我們之前沒有完全認親我們的敵人。

洋人、官府、士紳、百姓,這四種人由高到低構成整個中國社會,其他幾種大家都了解,但是對士紳卻認知不深,他們是滿清朝廷得以存在的根底,是壓迫階級的最終端,但是我們很多同志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在這裡,不由得要打個比方,譬如蝙蝠,見過它的人會很奇怪它到底什什麼,說它是獸,它會飛;說它是鳥,它不會下蛋。士紳也是如此,在官府面前,他是百姓,官員要是威壓,他可以為民請命,煽動民眾鬧事;可在百姓面前,他又是官府,百姓不聽話,那可以狐假虎威借官府以威嚇。在杭州剛剛打下的時候,士紳和議員都來,在滿清要開國會要圍剿我們的時候,他們又走了,而且,最讓人痛心的是,第一旅的損失完全是士紳出賣所致。

這裡為什麼要點出士紳的蝙蝠本性,因為這是杭州起義的第二個教訓:在劇烈的變換的革命中,我們沒有很好的分清那些是我們的朋友。

認清敵人和分清朋友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依靠真正的朋友打擊真正的敵人是革命的首要策略。不過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樹立必勝的信心。有些對於革命盲目的同志,認為我們的軍隊比滿清能打,就認為革命很簡單就能成功,而一旦失敗,又有同志認為革命太過艱難。這其實是對革命認識不深的兩種表現。前者已經提過,這裡主要說後者。

杭州一失敗,很多同志都對革命不抱希望,認為革命已經失敗。而我的認知剛剛好相反,杭州起義其實是一次革命的總預演,它為今後革命的勝利打下了基礎。想想佔領杭州時滿清的不堪一擊,想想是三個省的軍隊圍攻一支缺槍少彈並且沒有完成訓練的軍隊,就知道我們革命勝利希望之所在。

隨著杭州的失敗和滿清國外的展開,革命已經暫時陷入低潮,在未來的四到五年內,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去各省為再一次大規模的起義做好準備,這個準備是漫長的,也是艱苦的,有的時候更是難以忍受的,但這是革命獲得的勝利的唯一辦法。

杭州的起義雖終,但全國的革命才剛剛開始。任何立志於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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