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92章 下吧!

早上的雨到七點多的時候就停了,出來的太陽雖然不火辣,但卻也是晴朗朗的曬著早已泥濘不堪的大地。范慶升看著那些老鼠一般不斷掘土前行的革命軍,那幾條歪歪扭扭的塹壕離自己越來越近,只覺得心裡慌的很。革命軍現在玩的把戲他雖然是初見,但作用他是懂的,看他們的進度,怕是不要到天黑,塹壕一到陣地近處,自己這一千多人就要交代在這裡。

「都好了嗎?」范慶升拄著自己高價買來的指揮刀,頭也沒回的問道。

「報統領,都好了!」身旁等著他命令的隨從說道。

「好!」范慶升拄著的指揮刀微微拔起又重重的頓了下去,「通知山炮營開炮,炮過之後就放人出去沖一下。殺敵一人賞銀五兩,殺官一人賞銀二十兩!」

「嗻!」隨從聽完命令,就起身下去了。

幾分鐘之後,停歇下去的火炮又響起來了,這一次炮彈不是落在清軍陣地的前沿,而是直直的落在不斷掘進的塹壕附近,炮彈炸飛的泥漿濺的到處都是,因為是第二次遭受炮擊,新兵們總算沒有太亂,在連排長的呼喊下躲進了避炮洞,只有少數一些運氣背的,要被中炮身亡,要麼被炮彈削斷手腳,然後一邊慘叫一邊被老兵拖進洞。

炮一響起來林文潛就站到了前指的觀察口,望遠鏡中,他看到不光是七甲閘、就是塘頭街那邊也是被火炮肆虐的轟擊,「哦……韃子這可是要絕地衝鋒啊?」林文潛舉著望遠鏡緩緩的說道。「部隊吃早飯了沒有?」他問道。

「吃過了。」身邊的周思緒看了一下表,也就是七點三十多分,戰時早飯都是在七點鐘左右吃,今天因為是苦戰,還加了餐。

「吃過了就好!」林文潛還是舉著望遠鏡,又道:「機槍組那邊每部機槍配一條彈帶,打完就沒了。」說到這裡,林文潛放下瞭望遠鏡,又回到了指揮室,指著地圖上的塘頭街位置問道:「這邊都是新兵,誰帶隊,能守得住嗎?要是被清軍突破了,預備隊能補上嗎?」

「杭州城裡來了八十多個老兵,這是卜今的警衛連。有他們作為骨幹,這六百人我看翻不起浪來吧。」清軍兩處登陸,塘頭街那邊因為在上游,水雷首當其衝,損失極重,大概只有一個營多一些的清軍上了岸,其他的都被江水沖走了;七甲閘這邊上來的人多,三個營差些,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防守方面塘頭街是一個一營加一個連載盯著,而七甲閘則是兩個半營盯著。

「沒有老兵作為支撐,難說。」林文潛說著說著話就點起了煙,使勁吸了一口吐出來之後才道:「這些兵,哎……真是。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後退一步,後退者格殺勿論,丟了陣地的也格殺勿論。」

「不能放到第二道塹壕打嗎?」復興軍一般都是彈性防禦,所以周思緒有此一問。

「不能放!都是新兵,一退就要跑到杭州城下了。」林文潛從連長做起,對於士兵的心理很是清楚,新兵,特別是沒有完全訓練的新兵,在戰場上是沒有理智的,做什麼都是一窩蜂,不給他們限定死,不給他們以嚴厲的處罰,一打起來見了血鐵定要逃。

前指的命令通過戰地電話傳到前線塹壕,炮聲里通訊兵四處亂竄的時候,清軍的大炮就停了,周肇顯看著炮停好幾分鐘清兵才「啊呀呀」的往前猛衝,只覺得滿清新軍的素質也是不高,雖然他們衝鋒的隊形按照操典散的很快,但是從四百米外就猛衝,憑藉滿清士兵的體格,怕是還沒有衝到地方怕就要體力不支了吧。

清軍的衝鋒使得塹壕里所有的新兵都驚慌起來,在這種莫名的慌亂間,張生全大喊道:「目標正前方!」

「目標正前方!」馬上就有聲音回應,但喊的只是些老兵,新兵雖然訓練過,但是回應的只是寥寥。

「檢查槍膛!」張生全再喊。

「檢查槍膛。」更多的聲音回應道。

「距離兩百米!」張生全又喊道。

「距離兩百米!」這次聲音終於大了起來。

張生全聞聲一喜,更加大聲的喊道:「表尺二!」

「表尺二!」這一次聲音終於整齊了。

「放!!」張生全拖著調子喊完最後一個口令,便把扳機穩穩的一扣,「砰」的一聲,他肩膀一震的時候,直看到前面有一排人被打倒,清兵衝過來的勢頭明顯的一滯。開槍之後張生全沒有再喊口令,只是一邊開槍一邊估算著敵人的距離。正待清兵快到一百米他正要下令投彈的時候,塹壕里的馬克沁機槍響了。聽到那連綿不絕的「砰……砰……砰……砰」聲,張生全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排算是完全緩過勁來了。

滿清的新兵確實不是巡防隊可比,被機槍打死了幾十個人之後,沒有後退,而是立馬撲倒在爛泥里,一百多米的距離無法延伸射擊,清兵撲倒機槍手只有停止射擊,而這邊機槍一停,又有清兵半低著身子往前疾跑,不過陣地前的視界早就清理過了,這些剛起身的清兵馬上又被機槍吐出的火鐮卷著,然後倒在地上不斷的抽搐翻滾。

機槍打了幾回,一條彈帶三百三十三發一眨眼就似乎用完了。伏在地上的清兵似乎感覺到剛才開槍的馬克沁已經沒子彈了,便又「啊呀呀」的往前直衝,張生全見狀疾喊道:「點火,投彈!」排長帶頭,無數個黑火藥陶罐給扔了出去,可這些東西完全是粗製濫造,聲音雖大,但只在人群中炸出一團團的黑煙,震倒十幾個人而已。

張生全看著這樣的效果只想搖頭,不過他來不及搖頭最前面的清兵便衝到了跟前,不過這傢伙還沒有跳進塹壕就被他用工兵鏟削斷了一條腿,張生全沒功夫聽他哀嚎,又是一腳把剛跳下來的一個清兵踢到,再一鏟子剁下去,只劈在那人的肩膀上,他正想抽回鏟子,誰知道這人的肩上骨頭已斷,把工兵鏟卡住了。

張生全穿著軍官標誌的花衣裳,又連殺兩人,早就瞅住他的一個清兵趁此機會立馬一槍刺來,刀尖入肉的感覺使得張生全猛的一驚,危急之中他急忙一扭腰避開要害,但刺刀還是刺了擦著他的肋骨,在腰上開了一道口子。劇痛入骨,張生全狂吼起來,抓住刺過來的步槍就往身前一拉,同時再虎撲過去,把這個偷襲的清兵壓在身下,狠命的狂揍。

最前端的塹壕已經全是肉搏戰了,不到一米的工兵鏟在塹壕用的十分靈活,或是剁腳或是削頭,完全讓清兵無法招架,特別是他們的步槍只能往前,一旦後面的有人攻擊,轉身都轉不了,白刃戰中生死只在毫釐之間,而復興軍這邊又只殺背對之敵,一時間清軍損失慘重,只待有人心驚膽戰的爬出塹壕往後潰退,屠殺一般的白刃戰才算結束。

看到清兵潰退,一班長張伯歧憋著呼吸,用打抖的手連開了幾槍,都沒有打中那些狼狽而逃的清軍,只待有一挺馬克沁響起來的時候,那些潰逃的清兵才倒了十幾個,不過這也是最後一點子彈了,這十幾個清兵倒地之後,馬克沁的槍聲就停歇了。

清兵一退,後面的醫務兵就帶著擔架隊沖了上去,傷員很快就按照傷患程度分了類,重傷的全部抬走,輕傷的就地清洗消炎包紮。張生全癱坐在塹壕里,血已經把他的半邊衣服給染紅了,不過他還像沒事人一般的坐在那了點了一根煙,只待最後醫務兵問道他時,他才點點頭,然後把受傷的那一邊側了過來。

醫務兵過後,張伯歧拿著一個本子就在點著排里的人頭,而後把清點的數目包給連部,連長張南星拿到最終的數據一看,眼睛眨吧了幾下才道:「送營部吧。」數據一層層的上報,只待到了林文潛手裡,才匯成了一個總數。

「傷亡兩百二十三人,」林文潛也皺這眉頭念著這個數據,然後又念到另外一個數據:「殺敵約三百人。」

「交換比還不錯。最少我們贏了。」周思緒說道。

「這是他們在進攻,減去機槍造成的傷亡,我看還是清軍贏了。」林文潛還是挑著刺,後有道:「這也好,最少是我們把清軍打退了,士氣在我。傳令下去,休整之後馬上加進迫近作業,天黑之前,塹壕必須挖到清軍陣地兩百米內!還有炮兵,衝鋒前每門炮打十發炮彈,讓它們瞄準點!」

林文潛戰後的事情安排後之後,就帶著衛兵騎著馬進城去了,剛剛在兩軍鏖戰的時候,軍政府就通知他進城開會,現在戰事一時停頓,他正好抽空去一下,第九鎮那邊到底怎麼樣了?己方到底什麼時候撤退?這些都是他要弄明白的。現在戰事已經開打,手上的這支部隊經此一戰又要比新招的人好了,畢竟訓練三月還不如在戰場上呆那麼一天。

進了杭州將軍府的林文潛,還是被帶進了作戰室,一進門他便感覺到一股喜氣,他帶著詢問的看向張承樾,只見張承樾笑道:「衡臧那邊在朱涇吃掉了第六鎮兩個營。」

吃掉兩個營也就是一千餘人,張承樾高興其實不是因為殲敵,而是因為這一個勝戰之後第一旅的情況算是穩住了。因為招的都是流民,第一旅從開拔就逃兵不斷,特別是打嘉興的時候,一場夜襲戰因為清兵有準備,幾乎打成了攻堅戰,傷亡了近八百人,此戰之後逃兵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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