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91章 修書

有驚無險的吃掉清軍突前的小股部隊,周肇顯正要下令全營衝擊敵陣時,炮聲又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這不是剛才的那種大炮,從炸出的泥漿來看,應該是75MM口徑的炮彈,再看這些炮彈主要落在清軍陣地的前側,而不是己方塹壕附近,周肇顯大致猜到了這應該是第十鎮的山炮營在開炮。這是早有預料的,可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對岸的炮火這麼快就打過來了,而且還打的這麼准,剛好護住了清軍的前沿陣地?

「解除戰鬥任務。」有山炮營在,周肇顯的打算落空了,不過他還是道:「再讓前面的人查一查,看看這股清軍是怎麼和河對岸聯繫的,找出來,破壞他!」

江岸邊炮聲隆隆,杭州將軍府內的蔡元培卻沒有被驚動,他一手壓著孫汶昨夜和今晨發來的兩份電報,另一隻手懸在半空中,正要寫回電,不過他實在是寫出來——孫汶這兩份電報說的都是好消息,昨天半夜,其實也就是洛杉磯當地時間九點到十一點鐘左右,孫汶見到了從紐約前往洛杉磯的艾倫,雙方都談的非常愉快。孫汶在電報里稱,艾倫對於中國革命非常同情,他和他背後的大人物都很想為中國革命盡一份力,為此,艾倫準備借貸一千萬美元給革命黨,同時他還將說服米國總統以及米國諸多議員,並促使米國派遣兵艦十艘前往中國,而且考慮到革命軍槍械彈藥補給困難,所以特別從米國陸軍的軍火庫中調撥十萬支步槍、一千門火炮,以及相應的彈藥,這些軍火將隨米國艦隊抵達杭州。

孫汶熱情洋溢的電報讓因為局勢愁苦的蔡元培閱後一震,他在房間里走了三圈之後才把這種喜悅壓了下去,錢並不是復興會想要的,軍火和外交支持才是現在軍政府最為迫切的東西,特別是現在杭州危在旦夕,即使說降了第九鎮,也不能改變杭州幾面皆敵的處境。

蔡元培激動之後,再讀電報的下文,孫汶稱艾倫除了要求適當的回報之外,還有兩件事情是最為要緊急需處理的:其一為兩會之合併。

雖然為形勢所迫,孫汶謊稱復興會和同盟會是一個組織,但是艾倫只希望和一個革命組織談判,為此,復興會和同盟會的合併就勢在必行了。考慮到「同盟」二字有團結所有的革命者的意思,孫汶建議合併之後的組織還是應該叫同盟會為好,同時「同盟」二字也是孫汶向艾倫介紹復興會和同盟會是同一個組織的關鍵,所以為了不在艾倫面前出爾反爾,避免不必要的解釋,孫汶認為合併之後新組織的名稱仍叫做同盟會最為合適。

兩會合併的話,名稱是一,首腦是二,組織是三。名稱定了之後便是總理的人選,考慮到復興會的首義之功,孫汶認為新同盟會的總理應該由蔡元培來擔任為宜,而他則為副總理;至於新同盟會的內部組織,孫汶建議還是參照老同盟會的三權分立的架構,設立執行部、評議部、司法部,各部互相制衡,執行部的總理為蔡元培,而評議部和司法部的負責人則另行商議公舉。

除了兩會合併,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杭州城了。從實際看,米國艦隊從米國出發到杭州最少也需要二十天左右,如果在這二十天之內杭州有失,那麼美國的軍火即使到了杭州,也無法接濟革命軍,因此,不光從革命的聲勢上考慮,就是從軍火援助上考慮,革命軍也應該確保杭州在米國艦隊達到之間不會丟失。

兩會合併和守住杭州,這是獲得米國人支持所必須的前提,總結下來孫汶的兩份電報就是這個意思。鑒於復興會的七人委員會制,蔡元培並不一定能獨自決定復興會的命運,孫汶似乎也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所以他加發的第二封電報建議蔡元培事急從權,先把宣布兩會合併,然後再搭建新同盟會的組織,不然兩會合併在短時間無法實現;同時也考慮守住杭州不易,孫汶建議蔡元培和軍政府諸人還是先行撤出杭州為要,這樣才能使革命首腦不至於以身赴險,可以說孫汶基本把一切能考慮的因素都考慮到了,並且最關鍵的是他心甘情願的讓蔡元培,也就是復興會這邊的人成為新同盟會的總理。這樣的舉措不由得的讓蔡元培想起《大革命家孫逸仙》作者日本人宮崎滔天對孫汶的評價:「志趣清潔,心地光明,現今東西洋殆無其人焉。」

是先事急從權還是報諸委員會討論合併之事呢?趙聲那邊到底能不能說降徐紹楨,如果不能,那杭州怎麼守?蔡元培提著筆半天都落不下,好半響他才讓邵力子去找鍾枚詢問戰況,但邵力子出去卻說鍾枚出去了。

鍾枚其實並沒有出去,而是被謝纘泰拉走了,謝纘泰本負責外務,算是外務部部長,在列強都不支持革命的前提下,他這個外部部長其實也就只能陪陪洋人記者罷了。不過杭州城內掛著的不少「蔡會長與杭州城共存亡」的橫幅和杭報上的大幅堅守到底的文章,這讓他很是不解,作為外務部部長他是知道軍政府的計畫的,可現在宣傳上卻和總體計畫不相互配合,細問之下才知道是同盟會的人做的,既是同盟會的人那就是孫大炮的人了,他為此專門的找鍾枚談了一次,鍾枚本以為他是要談外務上的事情,可謝纘泰一句也沒有提外交事務,而是直接問道:「竟成會長是不是出事了?」

在復興會的內部宣傳中,為了不動搖士氣,只說楊銳去了歐洲尋求列強支持,根本沒有說他負傷失蹤,而謝纘泰和楊銳詳談數次,很了解若是楊銳沒有出事的話,那是一定會來杭州的,可如今,舉事快一個月了都還不見人,那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沒有的事情。先生現在正在歐洲。」鍾枚眼神跳了一下,不過還是不動聲色的答道。

不過謝纘泰革命多年,閱歷豐富的很,一下子就看出鍾枚是在撒謊,於是他道:「會中的紀律我知道,但若真的竟成會長出事,卻又以為是清吏所害,那就……」謝纘泰的話說到這就沒有再說下去了,他滿臉苦笑,然後就像轉身出門。

鍾枚聽他話中有話,忍不住伸手便把他攔下了,道:「重安先生……你……,我們還是到裡面說話吧。」楊銳之事一直是鍾枚心中的一根刺,每當想起就是一疼,現在他見謝纘泰好像知道些什麼,不由的把他拉住了。

謝纘泰見鍾枚要他去裡面談,頓時臉色慘白起來,他料想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只等他連說兩個好,才定住心神跟著鍾枚進了內書房。

「重安先生,先生是出了些事情,但是現在……現在……,他只是被工部局和滿清抓捕的時候,受傷失蹤了。」鍾枚不知道怎麼去解釋這件事情,他只能用失蹤來描述。「重安先生說先生不是被清吏所害,那會是誰?」

聽聞只是失蹤,謝纘泰憂愁的臉終於有了一絲喜色,見鍾枚問便道:「是同盟會!或者說是孫汶!」

謝纘泰的回答讓鍾枚心中猛的一驚,不過他在吃驚的同時又覺得謝纘泰這樣說太武斷了,只好道:「重安先生,你可是連事情的經過都沒有聽說啊,當是先生正在滬上……」

「是同盟會!是孫汶做的!」謝纘泰不等鍾枚說完,就把他打斷了,他似乎認定了孫汶不是好人。

看著謝纘泰這樣沒有根據的說話,鍾枚反問道:「重安先生,根據是什麼?」

「不要根據!就是孫汶做的!」謝纘泰再道。

「可……可這樣說沒有證據啊。」要不是謝纘泰給鍾枚的印象一直極好,鍾枚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不需要證據!」謝纘泰倔強的搖著頭,「證據只是騙傻子的把戲而已,明明殺人了,卻毀掉了證據,最後不能判罪,這只是為了使政府不濫用權力而定的。但是具體到某一件事情、某一個人,證據並不可靠,更不可取,證據不是拿來定罪的,而是拿來糊弄人的。」

謝纘泰話說的有些激動,他自小學的就是西學,對西方那一套法制熟悉的很,邏輯在他看來其實是笨人的辦法,聰明人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或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原委。這其實就像打仗,第六感是第一位的,你沒有辦法去證明敵人為什麼會這樣做,因為你沒有證據,若是真的等到證據的時候,那事情已無可挽回了,最笨的人應該是去做律師,這是謝纘泰的認知。

謝纘泰似乎也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後道:「譬如直覺,很多東西是說不出來的。我現在就只能編一些能夠說的說給你聽吧。」

鍾枚其實也被他的話感染了,他是軍人,軍人雖然理性,但是參謀長雷奧一直強調天賦,其實這種天賦就是一種天生的直覺,在連排長的位置上,有天賦和沒有天賦差別不大,按操典執行就好了,但是到了旅師這種級別,那麼天賦給每個人帶來的差異就很大了。他認為謝纘泰說的就是這種直覺。

「其實我一直感覺到竟成會長和肇春,也就是興中會的第一任會長楊衢雲先生很像。他們都是學西學出身,都是覺得滿清必定要推翻不可,革命也都是踏踏實實的,從不吹牛調炮,不去投機取巧。他們心術正,做事也正,是個英雄,但絕不是梟雄,然革命其實更需要梟雄,而不是英雄,可即使知道這樣,他們這樣的人還是能讓你用性命去信賴。」封閉的書房裡,謝纘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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