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81章 杭州(二)

南北兩處城門的爆炸聲震醒了半個杭城的人們,但卻依然無法震醒杭州將軍瑞興,他此時根本不在杭州城內,而是在武林門外十五里拱宸橋日租界的娼寮之中,只有其副職杭州副都統德濟仍在滿城內。武林門的爆炸和鑼鼓聲,使得駐守滿城平駐守海門的正白旗將兵猛然從瞌睡中驚醒,但是誰也猜不到那會是有革命黨攻城,只以為是那裡走水。

他們正迷糊間,只待半盞茶功夫,便看見一些黑糊糊的影子向門下摸了過來,不過此時快要天亮,天忽然沉的很,門上的旗丁照例喝問兩聲,可城下毫無反應,忽然,「嘭……嘭……噴」的幾聲悶響,幾個細小的火光從暗處飛了出來,遠時看不清,待飛到近處才看到是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旗丁正驚異間,那黑乎乎的東西卻「轟!」的一聲巨響,直把城樓上的旗丁嚇得魂飛膽喪。一個飛雷臨空爆炸,另外兩個則一個飛過城牆,一個落在城樓上,兩聲巨響之後,城樓上落下幾個被震飛的旗丁。

一營長余孟庭蹲在遠處只看到城樓上的旗丁炸得飛舞,心中不由得一陣舒爽,他是鹽梟出身,營裡面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水匪鹽梟,以前常常被清兵追著殺,現在能殺到滿人的老巢,這如何不讓他舒爽。城樓上的飛雷炸響的同時,下面的城門也被工兵炸開了。隨著一記凄厲的哨子聲,一營帶頭,二三營跟上,八百多人急往滿城裡灌去。

浙江的部隊不比關外,沒有手榴彈,只是做了一些煤油燃燒瓶,至於巷戰利器霰彈槍,也只是在長興煤礦那邊緊急調了七十桿,步槍不夠的情況下,就做了不少紅纓槍,算做是肉搏戰的利器。平海門是最靠西城牆的城門,部隊衝進滿城之後並不分散,而是直接橫掃門內的滿洲軍營,之後再殺向西南角上的杭州將軍府。

平海門外的爆炸使得整個滿城的旗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但養尊處優的老爺兵門大多都沒有留在軍營,而是都睡著家裡,解決了一些零散的抵抗,革命軍如鋼刀切爛西瓜一般刺穿整個滿洲軍營,而後分出兩個連各帶著一門飛雷炮,直衝西南角的杭州將軍府和東南角都統府。

杭州將軍不在將軍府,但是將軍府的衛隊還是將軍府內做好了接敵準備,一頓黑打黑的對射之後,數不清的煤油瓶被拋入了將軍府,火光大盛之下,不斷有旗兵中彈身死。這邊對射片刻,那門飛雷炮已經裝好,「嘭」的一下,炸藥包打著轉就直飛進府去,然後是一記熟悉的「轟隆」,裡面的慘叫聲只喊得府外都能聽得到。在飛雷炮連發數彈只震的整個將軍府地動山搖的時候,又是一聲更加猛烈的爆炸在將軍府的前門響起,磚瓦的飛濺中,厚實的將軍府大門被炸的沒蹤沒影,煙塵還沒有散盡的時候,連長夏小辮子的安徽腔都喊了起來:「沖!沖!抓將軍!抓將軍!」說罷帶頭沖了進去。

杭州將軍就住在將軍府內,夏小辮子好不容易搶到的這個差事可不想便宜了別人,只是他帶著十多個凶神惡煞的士兵從進將軍府的時候,只聽見一片驚慌失措女眷的聲音,搜遍了整個將軍府也沒有找到瑞興半根鳥毛。他拽著一個旗裝男子就抽了一邊,喊到:「瑞興呢?瑞興呢?去哪了?是不是逃了?!」

那男子估計是個帳房,早就被之前的爆炸嚇昏了頭,現在再被這麼一群殺神圍著,除了會磕頭其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夏小辮子見他如此上前把他的辮子一提,在那人的掙扎間只聞得一股尿騷味,頓時又一腳把他踢出丈余遠。

夏小辮子功虧一簣的時候,二團王金髮卻中了大獎,工兵破牆快速,等士兵衝到撫台衙門裡時,巡撫張曾敫只把白綾搭好,頭還沒有伸進去就被活捉了。王金髮看著他一心等死的模樣,一槍托就把他的臉打爛,罵道:「還自盡,隨便找把槍不是更快嗎,不想死就直說。」

從四點鐘衝進杭州城,到四點五十分殺進杭州將軍府和撫台衙門,整個突襲只用了五十分鐘就完成了戰鬥,成規模的抵抗已經在杭州城內結束,剩餘的就是清剿各處隱患,特別是一團進攻滿城的時候,只佔領了西面的滿洲兵營和將軍府,東邊這一片的滿人居住區還沒有清剿,這些深宅大院仍有藏兵的可能。

在撫台將軍迎接革命軍的伍元芝見到二團長鍾光誥便道:「鍾團長所部真是勢如破竹啊。蘭蓀現在就在想,這新軍是不是哪裡辦錯了,還是日本人教的時候有所保留,沒有教全?」

作為武備學堂的總辦,伍元芝一邊希望革命軍勝利,一邊又希望新軍不要垮的那麼快,好歹這新軍的操練也凝聚著他的新學,剛才九百餘人,被王金髮的三百餘人驅散,著實讓他對自己所學的東西產生了懷疑。

「蘭蓀兄,復興軍打仗,向來都是悍不畏死!軍中有句話叫做『刺刀是好漢,子彈是笨蛋』,城內巷戰,打的就是膽氣,拼的就是性命,新軍只會跑遠了開槍,一走進幾刺刀下去就慫了;他們雖然人多,但擺不開人再多都沒有,九百人能用的最多也就是二三百人,前面的兵一慫,後面的兵就亂了,這仗還有什麼好打的。」

看著是同志的份上,加上佔領杭州的喜悅,鍾光誥不由的不客氣的多說了幾句,而後他也感覺,人家畢竟是武備學堂的總辦,年紀也比自己大的多,說罷就灰溜溜的跑遠了。此時傳令兵來報,竺紹康的人已經佔領了軍械局和城隍山環翠樓。

「好!」鍾光誥使勁的拍了一下大腿,如此說來,自己的這邊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就不知道滿城那邊怎麼樣了。「傳令下去,看管好撫台、軍械局、環翠樓以及各城城門,俘虜的士兵儘快做好清理工作。對了,周肇顯那邊怎麼樣了,摸到炮了嗎?」

周肇顯是三營營長,也是前年從浙江派去東北參加遼西遊擊隊,而後培養出來的軍官,王金髮如豹,竺紹康如牛,那他就如豺了,城外那一千多巡防隊就是他帶人去對付的,去的時候鍾光叮囑他要留意火炮。

「報告團長,那巡防隊沒有炮……沒有我們要的炮。」傳令兵一臉喜意,說話舌頭都打結。

「什麼叫沒有我們要的炮?」鍾光誥不解,炮還有不要的嗎。「不管什麼炮,拖進城來再說。」他吩咐道。在不明白下一步動作的情況下,先確保杭州城防的安全是極為重要的。

傳令兵大喊聲是就去了,而鍾光誥則攤開浙江地圖看了起來,現在杭州雖下,金華那邊應該也不成問題,只是佔領這兩地之後,下一步該怎麼打呢?他正看著圖發獃的時候,只聽得外面衛兵一聲「敬禮」,不一會就聽到了鍾枚的聲音。

「哈哈,你倒好,抓了個大官,我那邊什麼都沒撈著。」鍾枚滿城占的太順利了,那些個八旗兵連綠營都不如,一聽見外面爆炸聲不是衝出去禦敵,倒是往家裡面躲,生怕那槍子炮彈會飛過來一般。倒是有一兩個老頭子、小孩子穿戴著八旗的軍服想衝出來拚命,一頓亂槍下去都倒了地。

「我這邊也沒有馬克沁啊,要不我們換換?」旅長和政委進來了,鍾光誥敬禮之後如此說道。城內清軍的部署和軍器配置被武備學堂的學生查的一清二楚,特別是滿營裡面的情況更是重中之重,可畢竟作戰計畫安排是一團打滿城,鍾光誥想打那邊也不行。

「你就不要說那馬克沁了,提到就脾氣就不好。沒一挺好用的。」鍾枚搖著頭,「都他媽一群敗家子!」馬克沁雖然有六挺,但是從來沒有保養過,槍聲銹的厲害,要不是說能修,鍾枚就想把那些滿洲韃子給斃了。

鍾枚抱怨,旁邊政委張承樾笑道:「卜今,你就不要抱怨了,要不是有這樣清兵,我們能這麼順利的就打進來嗎?」他說罷又問向鍾光誥,「二團怎麼樣,新軍戰鬥力強么?」

鍾光誥搖頭,「比巡防隊好一些,最少還是有戰鬥意識,不過一旦白刃逼近殺了他們一些人,那就全慫了,跑都跑不贏。他們打戰基本只能按照操典打,野外有足夠的距離還好,巷戰絕對不行。他們啊,我看就是相當於操法不熟、戰意不堅的日本師團!」

新軍將是復興軍以後的主要敵人,所有人對此都很重視。一聽鍾光誥說道新軍,鍾枚的抱怨就停了下來。待他說完,還不過癮的鐘枚道:「就這些?」

鍾光誥苦笑,「就拼兩下刺刀,然後他們就都潰勢了。對了,前幾天新軍裡面有人說新軍要造反,弄得這部隊差一點就要掉到南星橋去,最後雖然沒調,但子彈每人只發了三顆。這估計也對戰鬥力有影響。」

張承樾道:「這是我們的人做的。當時的意思是既然策反不了,那就擾亂他,讓滿人也不信任他。手裡沒子彈,誰打仗都沒底氣,我看你說的白刃戰一觸即潰並未準確。回去你寫一個報告上來,我們大家要仔細研究一下新軍的操典和作戰習慣。」

張承樾正說著,在撫台衙門的門口卻有著幾個中年漢子正要進來。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但晨曦中的街道卻不見任何行人,所以這些人剛從街角一出來就被衛兵發現了,但是看到他們舉得是紅色鷹旗,衛兵們便把槍口放下來了。他們一行人走到撫台衙門前,然後亮出一個證件,衛兵見狀則一一核對。

這些人其實是政務組的,近兩百人好幾天前就從滬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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