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58章 維持會(三)

電波傳送到東京總站,電鍵滴答聲中,收訊室的通訊員剛看到電文的開頭就嚇了一跳,他接手之後立馬按照規定把電文給到通訊科科長李光儀手中。李光儀山東臨沂人,就讀於東京法政大學,他猛一見電文抬頭,便立馬關門譯電,待十多分鐘時候,他才把同鄉趙保泰、段萌遠叫了進去。

「馬上按照這個去辦!」李光儀壓著激動,他不好告訴他們自己接到了會長的電文,按照無線電的傳送距離,那說明會長已經到了東京。

「小岩兄,這是?」趙保泰看著紙片上的命令,有些不解。

「沒有這還是那的,趕快去吧。」李光儀很是焦急,之前白水先生、于右任等人被抓,他還是以為東京的指揮層已經被敵人一網打盡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還有,事情辦完,各省的負責人也知會一聲。現在我們要做的,除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外,最重要的就是退學了。」

趙保泰、段萌遠也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看完命令就各自分頭去了,李光儀目送著他們遠去,目光就要收回的時候,卻見中華時報報館方向冒起了濃煙,他心中一怔,使勁的猛跺幾下腳這才回了房間,繼續草擬電文以請示目前的情況的應對,甚至,他覺得應該開一次各省代表的擴大會議,以堅定各位同志堅持下去的決心。

中華時報報館起火的時候,在程家檉的寓所,陳其美滿頭是汗,他已經把事情說了好幾遍,可程家檉還是一臉不相信。其實這事情也真的、真的是太巧了,有人做了他想做的事情,並且做的更絕,這真是讓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英士,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事情會有誰呢,復興會嗎?」在陳其美要起身離開的時候,程家檉最後問道。

「我的本意是等他們打鬥的時候,再開槍打傷一兩個自己人,只是打傷而已,甚至只想嚇唬嚇唬,可還沒有動手就有人先開槍了,當時天色暗的很,槍一響大家都轟散了,根本沒有看清楚是誰。」陳其美再一次的複述當時的情況,「復興會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最有可能的是……」

說到這裡陳其美不敢往下說了,同盟會是怎麼起來的作為骨幹會員他很清楚,其他人可以得罪,有些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也不相信這是你做的!」程家檉道:「現在我們只能認定是復興會做的。」

「我知道了。韻蓀兄。」陳其美鬆了口氣,然後轉身下去了。

報館大火燃起的時候,楊銳不在住所,而是在去章士釗寓所的路上,他感覺有人在不斷的挑動復興會、同盟會之間的相鬥,而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儘快和同盟會交涉,雖然他卻最討厭這種在對方主觀認定之下的解釋,這種解釋極為無效,但是卻不能不為之。

「竟成……你怎麼來了?」章士釗初見楊銳便嚇了一跳,這段時間留學生不是罷課就是退學,他這個做老師的也無事可做,只能呆在家裡,這個月估計要付不了房租了。

「我怎麼不能來,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這次來還是要請你幫忙的。」楊銳心中發苦,但臉上卻是笑的。

「哎……」章士釗搖著頭,他完全知道楊銳說的是怎麼回事,「死的人是同盟會的,就怕他們不肯善罷甘休啊。」

「行嚴怎麼不問我,事情是不是我們做的呢?」楊銳感覺現在最在意的是一種信任,想不到章士釗居然不問事情到底是不是復興會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些人向來是以暴代法,兩會相爭,自然會有走火之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善後,一旦大家鬥起來,那就只能給日本人徒增笑耳。」章士釗搖著頭,只覺得革命黨不管是那邊都比較衝動。

聽聞章士釗的言語楊銳有些失望,不過想也是,現在的革命黨,有那個不激烈的。當下道:「那就辛苦行嚴跑一趟了,我就在這裡等你吧。」

革命同志一死一傷,同盟會內部頓時憤怒了,越州館黃興寓所擠滿了人,諸多聲音嚷嚷著,要復興會付出代價。黃興連喊幾次安靜都無濟於事,就在剛才,宋教仁出言相勸,說復興會不可能這樣做,便被馬君武一棒子打了下去。宋教仁被打,胡瑛等一些湖南人馬上站了出來,把馬君武的棒子搶了去。討伐復興會的會議,差點變成湖廣一系和兩廣一系的爭鬥,其他諸省的會員,激動的站在兩廣那邊,穩重的則沉默不語。章士釗一到這裡,完全擠不進去,後來好歹傳進了話,宋教仁跑了出來。

「遁初,你這是……」章士釗看著宋教仁臉上的瘀傷,嚇了一跳。他是同盟會的檢事長,想不到也被人打了。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宋教仁一說話臉上就疼,音調都有些變了。「行嚴此來何事?」

「復興會的文先生在我那,他想和你們談一談,」又怕宋教仁會不願,再加碼道:「文先生在復興會中極有影響,你們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談不是更好嗎。」

宋教仁聞言苦笑,指著自己的臉道:「這就是要坐下來談的結果,現在那幫人都瘋了。要談估計要過一段時間等大家情緒穩定之後才好談。」

章士釗也明白現在不是坐下來談的時候,但他來的時候看見了中華時報報館的大火,急道:「等過幾天又要出大事了,今天報館被燒,明天要再是出個什麼事情,那就再無談的可能了。」

宋教仁本想眼不見為凈,但章士釗話語一激,倒是忽然明白事情現在不解決,那等後面大家都死了人、殺紅了眼,那解決起來那就更艱難了。於是道:「我進去和克強說一說。你等著我。」

下午三點,在黃興的竭力爭取下,同盟會和復興會的談判定在了留學生會館二樓,陳廣壽等本不想楊銳親自赴險,但時下頭目都在警察局的班房裡,楊銳還是固執的要親自前往。他在兩點三刻的時候到了會館,一見會館卻見裡面站滿了人,一個個對著他怒目相視,他倒是不懼,就這幫學生還沒有什麼殺傷力的,只待進到會議室,見到黃興身邊坐著的兩個日本人,心中才有些擔憂。

同盟會諸人已經選好了位置,他們在靠門的一側,讓給楊銳幾個坐靠窗的一側,楊銳心中暗笑,拱手虛禮之後,不以為意的坐下,但卻並不說話,只是掃了對面諸人一眼,然後點煙靜坐。商談是楊銳要求的,但他不想先開口,他想聽聽同盟會諸人要說什麼。

看著楊銳旁若無人的模樣,胡漢民心中大怒,大聲道:「文先生只是來這裡抽煙的嗎?」

「當然不是。只是你們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楊銳並不知道同盟會內部的紛爭,只覺得此人滿口廣東腔,怕是孫汶的死忠。

胡漢民還想說話的時候,被身邊的黃興拉住了,他道:「文先生,此次邀我們會面,總要有些說法吧。」

「說法,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大家還是和平相處的好。」莫名的被栽贓,辯說不清的情況下,楊銳只能把事情往後拖延。

「說的倒好!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復興會就是韃子的走狗。我們沒有好談的。」又是一個人拋出狠話,楊銳聞言就想說『不談就不談,大家殺一場再說』,但想想卻又忍住了。道:「復興會是不是韃子的走狗,不是閣下來判斷的。同盟、復興兩會合則兩利,斗則兩傷,為今之計,大家最好還是等日本法院的消息吧,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總會水落石出的。」

「文先生,不管此事是復興會有意為之,還是下面會員擅作主張,同盟會都不會善罷甘休。此乃我們擬定的一份要求,若復興會能做到,那我們大家都等法庭的消息再說。」說話的時程家檉,楊銳一進來他就打量了好幾遍,對楊銳好奇的很。

陳廣壽接過他遞過來的要求,第一條看過神色便是一變,楊銳接過一看,不由的笑了起來,念道:「『一、復興會須登報向同盟會及受害同志致歉,並保證不再發生類似事情……』,貴會第一條就已經認定復興會就是兇手,那我們還有什麼好等的,這無非是如何善後的事情了。現在就是日本警察也只呼我們的人為嫌疑犯,可在你們這裡到是已經給判刑定罪了。」他說著便把紙彈到了桌面上,後面的那些也不再看,只想看看同盟會到底要怎麼樣。

楊銳的反應不出程家檉所料,他其實要得就是談判破裂,立即道:「既然這樣,那就真的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就是不知道文先生……」他話音未落,黃興就攔著道:「文先生,即是談判,總是要回來商量的,還是請看其他幾條之後再說吧。」

楊銳其實也就是要做個樣子,聞言笑著又拿起那張要求看了一遍,奇怪的道:「退學一事為什麼要停止?之前同盟會也在鼓動學生退學回國嗎?」

「同盟會歷來就不贊成退學,只是贊成罷課。」胡漢民道,立場的轉變使得他不由得無視之前的種種作為,彷彿同盟會從來都沒有參與過學潮一樣。

「同盟會在本月十日便有鼓動留學生退學的文章發表在朝日新聞上,現為外面的海報欄裡面,怕還是能找到不少退學的口號吧。」說話的時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