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48章 生機

和謝纘泰聊了許久,只待天色晚了,楊銳才回到王季同家——暴露之後為防止滿清迫害,王季同的母親兄弟妻女都接到滬上,他還在滬上買了一幢房子,此時蔡元培也在他家裡等著,待楊銳一到,她的母親便說開飯。

一屋子人都在等自己開放,楊銳頓覺的不好意思,這頓飯雖然可口但卻有些拘謹,吃飯間老太太打量著楊銳,不斷的點頭。老太太叫王謝長達,富態慈祥的很,並且人老心不老,辛丑年就在蘇州組織放足會。飯後品茗的時候,老太太居然關心的問道楊銳是否成家,楊銳還沒有搭話,王季同就搶先說了:「母親,竟成已經有婚約,不待多久就要成婚了。」

「哦。好,好。革命是要緊,但是婚事也不要耽誤啊。」老太太起初以為兒子在滬上結交了匪類,但到滬上一觀,蔡元培又在一旁幫腔,這才放心下來,又聞一個多年在海外遊學的叫楊竟成是會長,心下也不是很滿意,不過今日見到了這個楊竟成,雖然打扮像個洋人,但是說話舉止,都是中國作態,也就放了心。又見此人文質彬彬,一表人才,聞之還未成婚,就像把女兒王季玉許配給他。

楊銳的心思王季同一直明白,但是天津發生的事情王季同就不知道了,楊銳一邊禮貌的應和著老太太,一邊心中暗惱程莐那個榆木腦袋。諸人只待去書房,老太太又發話了:「竟成啊,你是會長,一些事情我怕他們做不了主,只能和你說了。」

老太太說話溫溫和和,不過楊銳倒有點遇見家長的味道,特別是王季同和蔡元培都做不了主,怕是難事了,當下硬著頭皮道:「伯母請講,只要楊銳能做的到。」

老太太笑了笑,道:「你們啊學是辦了不少,河對岸的同濟我也去看了,辦的好,就是太像西洋人的學校了,這個不好。」

看不出來老太太也是個保守黨,楊銳不好解釋辦成西洋味才好忽悠著德國教授,特別是可以把愛因斯坦弄過來,只好諾諾說是。

老太太說同濟不是正題,正題在後面,「可你們辦了這麼多學校,都幾萬名學生了,這裡面有多少女子學堂,有多少女子學生?今日我是想在蘇州辦一所女學……」

老太太話還沒有說完,王季同就赫然道:「母親,不能去蘇州啊,萬一滿清抓人……」

「抓人就不回去了?那你們革命死人就不革命了?」老太太知書懂禮,是見過世面的,丈夫以前也是內閣侍讀學士,去世之後家中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她操持,「王家的祖墳祠堂都在蘇州,我要回去守著。這次來滬上只是為了看你的傷勢,你現在傷好了,我就得回去。」

老太太話說的王季同無法反駁,便是楊銳也不好怎麼勸說,這個時代和後世不同,比家更重要的是祠堂,比祠堂更重要的是祖墳,清明、中元、冬至,這三節不上墳可是極為不孝的。

「育人為國家之本,可你們啊,都辦男學,女學倒是未辦,便有愛國女校,學生也是極少。有道是慈母多敗兒,又雲孟母三擇其鄰,女子若是不知書達理,我看這新中國也好不到哪去。」

老太太的話很有道理,楊銳看了王季同一眼,只見他也是垂頭聽訓,正待答應辦學一事,老太太又說話了,「你們革命也不容易,即是不易,也不要你們掏錢給我去辦女校,我啊,就想著你們派些先生過來,還有那些個管學校的人也要派幾個來就好了。」老太太見過教育會的標準學校,看到管的井井有條,很是欣喜,心裡一直琢磨著怎麼去把這種學校移植到蘇州,然後自己掏錢辦一所。

「伯母所說都是小事,待晚上我們商議一下,明日就可以派……」楊銳答應甚快,王季同轉頭使眼色又被老太太瞪回去了,「……這明日就可以派人去蘇州探查,不過現在秋季已經開學,要辦學校,今年可以先準備,待明年秋天招生入學就是。」

看到楊銳用了拖字訣,王季同蔡元培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待幾人到了書房,王季同說道:「竟成,哎,母親可不能回去啊。若是回去,真出了什麼事情,那我……」

楊銳倒是猜到老太太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從她不要教育會的錢辦學就能看得出來,只道:「老人家真的要回去,你能攔得住?」

王季同大驚,「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打輿論牌只有,時不時讓報紙報道下她老人家,讓滿清有所顧慮就是了。再說,你也沒幹什麼啊,不就是為愛國志士送了個棺嗎。現在的滿清不比以前,再來什麼文字獄怕是不敢了。」楊銳也不想老太太出什麼事情,只得出這麼個主意。

王季同向來知道母親的脾氣,認定的事情執坳的很,這一點在他身上也有體現,想來也只有這樣的辦法,當下嘆氣之後不再去想,只是問道:「東北事情已了,我們下一步當如何?」

蔡元培也道:「對,現在士紳們都在議論滿清立憲,風潮極盛,便是學校里的學生也多認為立憲當可救國。」

見他們如此當心,楊銳卻不以為意,道:「立憲是放權,滿清現在都對地方督撫制約乏術,一旦立憲,那下面那些督撫就更有理由為所欲為了。你看看,吹鼓立憲的都有誰,基本都是士紳,還有朝廷中的慶袁一系,再就是對新學極為接受的學生。滿清一旦立憲,從此國將不國,可若是滿清不去立憲,那也是國將不國。」

「那滿清當如何是好?」蔡元培只聽得迷迷糊糊,不由得的站在滿清的立場說話。

「呵呵,都已經爛到骨子裡了,要想保命,立憲可以,但要想保國,立憲是萬萬不行的。可要想以立憲的名義重掌大權,那立憲派就要失望透頂了,到時候便是我等舉義之時。」

楊銳從來都是很少說確切的舉義時間,之前只是含糊的說舉義在慈禧死後兩三年,可慈禧現在活的好好的,大家還真看不到她什麼時候會掛點,現在楊銳居然不再把舉義和慈禧扯在一起,王季同和蔡元培心中一喜,王季同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使勁鼓吹立憲唄,滿清愛聽什麼,我們就說什麼,甚至,還可以放出些謠言,說復興會的有人說了,一旦朝廷立憲,該會就將解散,反正我們一定要把滿清套上立憲這根繩子。」楊銳邊說邊笑,奸詐的很。

蔡元培正想說這樣的謠言對復興會不利,王季同卻搶先說道:「那要是滿清真的立憲了,那怎麼辦?」

「哈哈,他要是真的立憲了,那就好辦了。我們先使勁鼓動著士紳、督撫去問朝廷要權,讓他們把滿清的權利奪過來,要是滿清不願,那我們就鼓動他們請願,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不行就四次,滿清真的不交權,那我們就再鼓吹滿清立憲為偽立憲,待雖有士紳對滿清失望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舉義了。」楊銳說的起勁,口水橫飛,「可要是滿清真的交了權呢,我們則要使勁檢舉那些拿到權利的士紳,是多麼的膽大妄為、貪贓枉法,在他們的治下,百姓是多麼的凄慘,多麼的想念從前不立憲的時候,到時候更要指使著幾個受了大苦的百姓上京告狀,痛訴立憲之害,讓朝廷把權收回去。」

「可要是滿清不理呢?」王季同道,他認為楊銳此策極為可行。但就怕滿清真的放權了,並且不再收權。

「那我們就回家賣紅薯了。」楊銳笑道。他此言一出,王季同和蔡元培也笑了起來。

「這個是不可能的。享受慣了權利的人,是不可能放得下權利。」楊銳還是認為自己智珠在握,「再說,京城裡的怡春園可就是防著這個的。對男人來說,不怕朋友相勸,就怕女人相激。到時候一個國會議員,一個滿清貝勒,怡春園的姑娘不搭理貝勒爺,去伺候議員老爺,你說這讓那些黃帶子情何以堪啊?我大清黃帶子殺人可是不犯法的。到時候,刑事案變國事案,一邊是奪了權越來越囂張的士紳,一邊是自己兩百多年來的統治特權,兩者必定相鬥,一相鬥,那我們就能舉事了。」

楊銳說的美好,但王季同聽著總感覺有點虛幻的味道,不過蔡元培卻知其中三味,道:「現在滿清就是董卓,士紳就是呂布,立憲就是兩者爭權的開始,一旦朝廷戀權,那呂布反水,這朝廷也就撐不下去了,我們要做的就是行當年王允之事便可。可就是……」蔡元培看了兩人一眼,「若真是傳出朝廷一立憲,復興會就解散的謠言,那對復興會的聲望大不利啊。」

「所以只能說是謠言,便是我們真的說了這樣的話,那也絕不能承認,現在我們要和士紳立憲派們統一戰線,不管立憲也好,請願也好,我們都要支持他們,或者說假裝支持他們;而滿清那邊,那些逛怡春園的貝子貝勒最為年輕,也最為衝動,那麼多個貂蟬,總幾個能撩撥成事的吧。」

「可那些女子都不懂中國話啊。」

「不懂沒有關係,只要那些貝子看著自己的女人流著淚被議員老爺欺負,那他不上前做主,那傳出去以後就別再京城混了,再說男女之間要那麼多話幹什麼,話多傷人啊。」楊銳的話似乎有所指,聽的王季同和蔡元培直笑。

看此時最要緊的事情已經說完,大家心中都舒了口氣,只覺得滿清立憲對革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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