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40章 入關(三)

看著外面的人就要衝上來了,李逢春大急,他提著槍奔到徐一寧道:「徐兄弟,你也看到了。真要是留了這些洋毛子,那俺老李的命也交代在這裡了。要不俺們……」李逢春說完便惡狠狠的看向牆角那幾個洋毛子,這些一股子洋騷味的洋人,以前他可是殺的不少的。

見李逢春要殺這些洋人,徐一寧忙道:「大當家的,不能殺啊。這些可是美國官府的人,真要是殺了,那可是逃到哪都是死路一條,再說,你便是殺了洋人藍黑牙還是殺你的。」徐一寧早前是寬甸的情報員,這寬甸往南的安東也是他的職責範圍,一年下來安東各處的鬍子都熟悉,打著黑山老妖的名號,各路的鬍子都給些面子,這次他正去大孤山和李逢春談合作的時候,卻不想日本人得了先,蠱惑著李逢春幾個在安東綁洋人的票。他跟隨著鬍子一道,才發現這些洋人是美國官府的人。

照道上的規矩綁票那給錢贖人就行,無非是開價多少的問題。可李逢春隊伍里五當家藍黑牙被日本人收買了,不只是要錢,而是要撕票,更想把李逢春幹掉,然後靠著日本人做大孤山的新霸王,可不想李逢春被徐一寧給勸住了。看到大當家聽信黑山老妖的人,藍黑牙只能是拉槍造反了,索性把洋人和李逢春一起幹掉,剛才那幾聲槍聲就是他把二當家朱二角幾個給打死了。

「那怎麼辦?」李逢春也是心急生亂,看著牆角的那幾個洋毛子心裡難受的很,他只覺得就是因為這些洋毛子自己才不吉利的。

「只能固守待援了。」徐一寧看著屋子裡的時來條槍,不知所措的說道。

「待遇個屁。」三當家王飛卿說道,現在屋子裡的人基本就是他的,他可不想死在這。「大當家的,殺了洋毛子,在跟外邊的兄弟們講和,不然大家都要死在這。」

「不行。二當家就是被藍黑牙殺的,出去一樣是死。」徐一寧爭辯道,他無所依仗,只有自己和隨從兩人,再有就是黑山老妖的名頭。

李逢春猶豫著,而此時外面響起了金壽山的聲音,之前他也是遼西的鬍子,日俄開展之後他先投靠了俄國,而後見大勢不妙,也如田御本一般轉投日本人,但畢竟其實力太弱,出力太少,而且反覆無常,展會日本人就把他給打發了。遼西此時張作霖已經做大,他便只能到遼東,和李逢春並了伙,而坐地收錢的李逢春之所以會到安東去綁人,跟他脫不了關係。

「大當家的,都是一個鍋裡面攪食的,何必為洋毛子鬧生分呢?現在官府查的緊,不把他們弄死了,大夥都落不到好。兄弟們放了洋毛子,可官府卻不放過俺們,到時候還是個死,現在弄死了,扔河裡埋了,有誰知道是俺們……」

金壽山話還沒有說完,見形勢越來越不妙的徐一寧就叫了起來,「大夥莫要聽他的,他被日本人收買了,這幾個洋人是洋人官府的人,弄死了誰也逃不掉!」臨末,怕話沒有威懾力的徐一寧又道:「把洋人放了,黑山老妖可以收留大家,若是殺了,到時候有人把大家賣了,誰護得了你們?」

「別聽他娘的瞎說,誰敢賣俺們?弟兄們,快上!」喊話來喊話去,都沒完沒了,五當家藍黑牙等不了,直接讓他的人從屋子側面摸過去,只待走近一些,就可以扔火把了,到時候房子一著火,那裡面的人可就要死絕了。

藍黑牙的圖謀沒有得逞,落日的餘暉中,摸過去的鬍子立刻被裡面的人發現,「啪勾……」一記槍聲便把跑在最前面的一個鬍子給結果了,槍聲一響,兩邊霹靂扒拉的對射起來,金壽山一邊著急開槍,一邊又擔心這麼猛烈的槍聲會招惹來巡捕,旁邊的日本退伍軍曹古川清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米國人已經是掉在墳坑裡只等填土了,這幾個米國人一死,那上面交代的任務就算徹底的完成了,到時候米國總統看到這些屍體,不知道會不會派軍艦封鎖天津,想到這他就笑了起來。

「該死的米畜,不是你們偏袒露國,英勇士兵的鮮血,怎麼會白流。」槍聲中古川清自言自語,四刃計畫最終被大多數日本人認定是米國勾結露國的陰謀,而這次綁架就是報復米國、陷害清國最有力的行動。

李逢春據守的屋子其實不大,但土牆還是能抵擋住大部分的子彈,只不過十多桿槍對二十多桿槍完全處於劣勢,加上金壽山那七八個人都是戰場上下來的,一個個槍打的精準,很快,便有四五個人被擊倒。槍聲交織中,四個被綁的洋人有一觀年老的已經暈了過去,另外一個哇哇大叫,但一會就被旁邊的人安慰住了。徐一寧示意他們壓低身子,不過話還沒有說完,一顆子彈就把射在其中一個男人射倒,其他女人頓時尖叫起來。

徐財根好早就帶著幾個人先摸到了莊子里,因為隔得遠,他們雖然沒有聽到鬍子們內容,但黑山老妖一詞卻是驚醒了他的耳朵,作為復興軍的老人,並且又是警衛連的,他知道的東西要比一般的人多得多,待聽到黑山老妖之後,他便馬上派人往後面傳信。

「有自己人在裡面?」楊銳有些奇怪。

「是。裡面有人說黑山老妖會收留大夥什麼的,話沒有聽全,但應該是自己人。」派來傳令的士兵說道。黑山老妖的報號極長,一般的鬍子都是兩個字報號或者三個字報號,而黑山老妖四個字只有內部人才有叫,外面的人都是叫黑山妖。

「好。」楊銳點頭道:「趕緊把裡面的人圍起來,把外面那伙人一鍋端了。」

屋子裡的人越死越多,外面的人越打越近,十幾個火把被扔上了屋面,茅草的屋頂頓時著起火來了,夏日陽光大雨水多,茅草的外面乾燥無比,但裡層卻是濕的,這火一燒起來就是上面冒火底下冒煙,只熏的屋子裡的眾人咳嗽不已,不要說開槍,就是呼吸都困難。

看到屋子已經著了火,再又聽到裡面劇烈的咳嗽聲,藍黑牙大笑:「大當家的,火都燒屁股了,你還不出來……」

「砰」的一聲,藍黑牙話沒有說完,腦袋就開了花,旁邊的鬍子以為子彈是從屋子裡面射出來的,又趕緊低著頭朝屋子裡開槍,不過很快,又是「砰」的一槍,另外一觀鬍子也炸了腦袋,這下可是把所有鬍子給驚到了,一個個不再開槍,而是趴在地上縮著腦袋四處找開槍的人。

白茹寒著臉,絲毫沒感覺爆頭噁心,她鎮靜的用力拉動槍栓,把彈殼退了出來,又再用力的推動槍栓,把子彈頂入膛。

「一點鐘,柴堆邊上……」

觀察手的話還沒有說完,白茹就勾動了扳機,「砰……」的一聲,火藥爆炸的後坐力使得槍身猛的往後一震,一發子彈打著旋兒出了膛,直挺挺的射入了一個鬍子的腦袋。

又是拉槍栓、退殼、再頂著、入膛。

「十點鐘,老樹下面……」

「砰……」,又是一槍。

狙擊手的出現立刻使得整個莊子有一種詭異的平靜,古川清還好,他在戰場上聽說過獨立軍狙擊手的厲害,這些該死的清國人只會打腦袋,不會打身子,只要腦袋稍微冒出戰壕一點,那你馬上就要見到天照大神了,可鬍子們何時見過這樣的犀利殘忍的射擊?槍聲響到第五記的時候,便有人受不了扔了槍要往後跑,但這人沒跑多遠就被一槍打碎了腦袋,倒在了不遠的水溝里。金壽山焦急的看著古川清,問道:「怎麼辦?」

古川清搖頭,他只是小心的指指西邊已經落下去的太陽,意思是等天黑。金壽山看著西邊的透紅的雲彩,心下想到估計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可他還沒有安心等幾分鐘,又是「砰……」的一槍,一個鬍子被打中了大腿,嚎叫著從伏身之處滾了出來,有人受傷,自然便有人要去救援,可另外一個鬍子剛起身,「砰……」又是一槍,這個也沒死,右胸中彈,躺在地上叫不出聲,只是不斷的揮手,見沒人救自己,只好自己爬到另一個鬍子身側,很快,這個鬍子也暴露了,槍聲之下倒了地。

看著自己的人一個牽著一個的被打傷,金壽山全身僵硬,只覺得開槍之人的心腸比蛇蠍還毒。終於,吃打記疼的鬍子沒人敢再有動作,受傷的那幾個人只能躺在地上等死。夏日的黃昏極為漫長,焦躁的等待中,一切似乎都靜止不動,只有著火的屋子在燃燒,地上受傷的鬍子在小聲的慘叫,再有就是一團團的蠓蟲在每個人的頭頂上飛舞。

楊銳在望遠鏡里看見了莊子里的情況,看到白茹打傷敵人來吸引敵人求救,只覺得她的狙擊技術算是學到家了。他放下望遠鏡,問道:「人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陳廣壽滿頭大汗,他本不想楊銳來的,只怕出現什麼意外。

「那開始。」楊銳說道,此時瓜皮帽被他摘了下來,前腦勺的頭髮刺蝟一般精神。

陳廣壽應了一聲便跑開了,很快,莊子里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不過這槍聲一會就停了,待楊銳被護著跑到莊子里,十多個鬍子被繳了槍跪在地上,士兵們從著火的屋子裡把人抬出來——熏的時間太久了,屋子裡的人要麼暈了過去,要麼神志不清,任由著士兵拖出屋子。

「這就是我的人,看牌子應該是局裡的。」陳廣壽說道,說罷遞過來一張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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