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30章 違背任務罪

楊銳說的很肯定,其實他能肯定的只是一戰一定會爆發,現在的摩洛哥危機就是徵兆,難以肯定就是革命是不是真的能成功,而且對於日本在一戰中的收益,他只憑藉記憶認為日本掙了十億,其實是不止的,整個一戰日本不但還掉了之前欠的三億外債,同時對外債權增加到了十七億之多,這樣算起來日本在一戰掙了二十億。不過日本能掙二十億,中國卻是未必能,排除工業化基礎、工人規模等因素之外,關鍵是要看日本同意不同意中國掙錢,畢竟中國把商品高價賣給英法,和中國把商品低價賣給日本,再由日本高價轉賣給英法是兩回事,到時候是哪一種結果就看復興會能做到哪一步了。

對於近代的中日關係而言,是中國的血肉養育了日本這頭怪獸,明治維新只是讓日本有了工業化的萌芽,馬關賠款讓日本的工業化有了雛形,而後的一戰中借著轉手高價倒賣中國物資和搶佔歐洲退出後的中國市場,讓日本基本完成了工業化。可中國要是忽然崛起了,那第一個要衝出來阻攔的便是日本,一戰之時中日必有一戰,要麼復興會象袁世凱一般,接受二十一條,要麼雙方打一戰:中國贏了,日本崛起之勢被打斷,從此沒落;日本贏了,歷史按照原來那樣發展。

當然,楊銳畢竟不是一個歷史研究者,他不可能想到這麼深的地方,他現在所想的是革命如何才能儘早成功,同時在怎麼樣在技術上為一戰做好準備。他說的雖然很有道理,但是徐華封還是神情嚴肅,中國從來就沒有說道理的習慣,只有講人情的傳統。楊銳的為國之謀雖然無可指責,但有良藥而不祛病,與天理良心相悖。

楊銳在和徐華封商談後的次日,陳廣壽把一封緊急電報送了過來,楊銳只看到「范蠡」二字就吃了一驚,再細看內容,才鬆了一口氣。范蠡其實是一個代號,本身是民間幾大財神之一,但在復興會其代表的就是關東銀行的張坤。

「給小徐……不要,給秋帆……也不行,還是給含章發報吧,讓他最好能拜訪一下美國駐滬總領事,說一下關東銀行是通化鐵路公司的關聯銀行,讓美國人施加些壓力,爭取早日把人放出來。」楊銳交代道。當初王季同、蔡元培的復興會會員身份暴露,自己可是欠虞輝祖一個交代的。

楊銳的電報發往虞輝祖處,只不過此時的虞輝祖還在生氣。王季同出事的第二天,虞輝祖除了去醫院看望眾人之外,就一直閉門謝客。他只覺得自己被欺瞞了,楊銳、王季同、鍾觀光等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甚至阿德知道的都比他早。雖然出事的當天上午,王季同向他坦言了一切,但是他更希望的是楊銳親自向他解釋說明,而楊銳,身在東北,頂著座山雕王啟年的名頭,遼東各處都掛著通緝畫像,在沒有徹底清除這個影響之前,出東北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虞輝祖不理公事,天天自娛自樂了。

「含章還是不見客嘛?」蔡元培問道。當初前面一排就他毫髮無傷,弄得一回去黃仲玉就把他抱著痛哭了一場,現在王季同養傷,滬上的事情都是他在管著。

「是的。我敲了門還是不開,和上回是一樣的。」穆湘瑤說道。

「那我要親自去了。」蔡元培接過電報起身,便要出門。

「先生。怕是不行吧。他那個門房阿貴說過了,說是除了竟成先生和憲鬯先生,誰也不給開門。」穆湘瑤虞府可是去了不少次,但是每次都是不讓進,門房電報也不收,塞進去也扔出來。

蔡元培也才想到這個,不過現在安東出了事情,他可是知道這個范蠡的重要性的。「就是爬我也要爬進去,走吧。」

虞輝祖的府邸也是和其他有錢人一樣,建在法租界寶昌路上,蔡元培到了門口照樣被門房攔著,裡面只說老爺不見客,蔡元培靈機一動,說自己就是楊竟成,門房請示之後便開了小門把他迎了進去,虞輝祖已經在客廳等著了,不過他一見是蔡元培,臉色立馬是變了,不悅道:「孑民,你為人師者,怎麼也學小癟三一樣哄人。」

蔡元培早就猜到會被他罵一頓,毫不在意的道:「只要能見到含章兄,再怎麼小癟三,我蔡元培能認了。」

虞輝祖見他如此,又怒的把端著的茶盞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蔡元培不驚不怒,直接坐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報紙來,「含章兄,看看這個是誰?」

虞輝祖瞪了他一眼,只待接過,一看便是嚇了一跳,這是一個頭戴俄國大氈帽的華人,長發遮臉、鬍子拉碴,很是兇惡,但眉目間長的和楊銳有些相像,他又再看旁邊,上書:遼東巨寇王啟年,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十惡不赦,賞白銀萬兩緝拿歸案,若有匿藏,罪同……

「這是……」虞輝祖看完問道。

「這就是竟成啊。」蔡元培知道不給他解釋怕是心中鬱結難消,所以只能違反紀律了。

「什麼!!」虞輝祖大驚。這個王啟年可是有名的助俄胡匪,滬上諸人只要一提到此人都說是國門不幸,出此漢奸。誰料想這王啟年確實被大家視為愛國英雄的楊銳,這讓虞輝祖不由的大驚失色。

「含章兄,還請先安坐,待我一一道來。」蔡元培忙的把他安撫住,又使眼色讓穆湘瑤出到門外,以杜絕隔牆之耳。

待一切都妥當,蔡元培才道:「含章兄,竟成怕真的是不能來了,現在這樣的畫像遍及遼東各地,雖然清廷、日人畫的不像,但奉天碼頭、幹道、車站各地都是日人偵探,就在兩個月前,竟成差一點就被日人的偵探炸死,幸好命大,只是耳朵被震聾了。不是竟成不想來,是他來不了;憲鬯也是,前段時間在德國累出了病,還吐了血……」

蔡元培說到楊銳的時候,虞輝祖的臉色便不自在了,在聽楊銳沒事也就放了心,現在又聽說鍾觀光吐血,忙道:「啊!憲鬯他……」

「含章兄放心吧,憲鬯已經無礙了,只要悉心調養便是。」蔡元培安慰道:「復興之會,本是在前年拒俄時由竟成發起,憲鬯、自勛、小徐、還有我,依次入會。這可絕不是為己身謀私利,完全是見我中國有亡國滅種之危機,才奮起抗爭。當初竟成等也想邀你入會,但想來總有一個人出面在外應酬,他們幾人都不是舉人,又擔心一旦入會便有殺頭之禍,含章兄家族興盛,若是真的被……那諸人可都是良心不安了。」

蔡元培解釋的都是實情,可是虞輝祖仍然生氣,「你們不讓我入會就能證明我不是革命黨嗎?前次遊行之事一出,大家都說我也是革命黨。即便是不讓我入會,可也要和我說明白啊。噢,你們倒好,只待大事將舉的時候,才告知我一句:我是革命黨……就這樣對我交待?這把我當什麼啊?哎,孑民啊,你們瞞的我好苦啊!」

「是。是。我等太過年輕,處事並不得體,這,還是請含章兄海涵啊。」蔡元培見他抱怨,趕忙站起身一禮。不過他心中卻鬆了一口氣,感覺虞輝祖的氣開始消了。

虞輝祖埋怨完,又道:「還有,這個遼東巨寇是怎麼回事,竟成不是已經認賊作父了吧。」

「不。竟成絕不會是認賊作父。」蔡元培立馬說道,見虞輝祖神色稍緩,又道:「日俄兩國一虎一狼,都是貪我東北豐腴之地,助俄抗日、助日抗俄都是一樣,竟成為革命計,只能是加以投俄,以壯大我會勢力……」

「只待日俄戰事一了,竟成就要在關外起兵反清?」虞輝祖聽到這不由的插了一句。

「不是。」蔡元培搖著頭道:「關外之兵只守關外,不攻關內。竟成這是想保我中國在關外之權益,東北一旦起兵,日俄一定助剿,便是不幫滿清助剿,也會要挾我諸多好處,所以關外不能起兵。」

說了這麼多,聽到這裡虞輝祖終於點頭了,他其實也不是守舊人物,庚子之後可是去過日本的。自從鍾觀光在東北投資後,他對當地的情況就極為關注,不單看商務印書館辦的外交報,便是洋人的報紙也讓文書翻譯給他聽,日俄是什麼角色他很明白,之前通化鐵路公司引進美國人是為什麼他也清楚,現在日俄戰畢,東北四方勢力交錯,誰盲動都會被另外三方壓制,若是復興會貿然起兵,不是做了洋人的傀儡,就會是另一個洪秀全。

「竟成還是識大體的。」虞輝祖肯定的道:「只是……哎,不怪你們了。你們也難啊!」

虞輝祖這話說的蔡元培心頭一熱,眼睛發酸,是啊,真難啊,能到今天的局面可是各個人置生死於度外得來的,可即使是這樣,在關內也沒有什麼大的規模,舉義、革命成功還遙遙無期。

「你去告訴竟成一聲,我也要入會。」虞輝祖一字一字的道。

「什麼?含章?」蔡元培驚道,他可是沒有期望虞輝祖要入會的。

「你就這麼跟他說吧,我也要加入復興會。」虞輝祖再道:「上次遊行,我是看沒白了。這朝廷外則喪權辱國、崇洋媚外,內則殘忍暴虐、荼毒四海,不革命絕無天理。既然大家已經做起來了,那就把這事情做成,建一個新朝廷,把那些失去的權益都收回來,把那些壞洋人都趕出去。重振我泱泱大國之威!」

「太好了!含章兄……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