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浴火 第18章 要事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袁樹勛在心裡罵道。多好的機會啊,就這麼給浪費了。袁樹勛正埋怨的時候,門房卻來報,說是志大人來了。想不出這個慫包到底有什麼事,但也不敢怠慢,袁樹勛趕緊道:「快請,快請。」

這志贊希本名應該叫做志錡,是珍、瑾二妃之胞兄,因被戊戌變法波及貶了官,堂兄志銳貶到了伊利,而他則徹底丟了官躲到了滬上。前年蘇報案的時候,滿清之所以對滬上的情況這麼了解,完全是有他在此坐探的緣故,至於另外一個坐探——昔日湖廣總督張之洞的幕僚趙竹君,根本就和那縱賊逃亡的俞明震一個路數,不過試想那湖廣總督張之洞庚子年可是有帝王之想的,主子如此,手下的幕僚如此也是應該。志贊希生怕這次關鍵的抓捕又和前年一樣,主犯具逃,被抓的都是小魚小蝦,要不就是像章鄒一般主動入獄的,於是自己自告奮勇的上,不過,他的運氣也是不好,大魚到了嘴邊卻給溜了。

「袁大人,袁大人。咱們還是得照會洋人納,那反賊魁首就在租界之內,現在全城搜捕還是來得及。若要是晚了,那可就跑了。」志贊希審了一夜,什麼消息也被得到,又打著主意想再把那革命黨魁首抓來審甚,壓根不知道租界之所以允許他們昨天晚上越界捕人的原因。

「志大人。這洋人怕是只有京里才好照會的吧。再說,之前那個濮大人,不是說了嗎,這事情成了就成了,要是不成或者出了什麼大事,他可是不認的。」袁樹勛好整以暇,對於志贊希的建議一點也不敢興趣,他在租界五年了,官場上往來早知道這裡面的規矩,雖說按理只要滬上道向會審公廨申請,公廨同意後是可以入內抓人的,但這事情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倒是裡面的巡捕有事沒事在公廨申請一下,然後帶著槍出界捕人。

看到袁樹勛一點也不著急的模樣,志贊希頓時有些泄氣,他心裡暗恨,但現在不比以往,他也就只能壓下不滿,然後道:「袁大人,那這事情就這麼結了么?」

「哎,志大人,我只好也是沒辦法啊,那天那個濮大人來的時候你不也是在嗎,他的意思就是這抓人是私下的,巡捕房那些捕頭,他只有一個愛爾斯熟悉,要不也不會讓咱們走吳淞江那邊啊。要是走十六鋪那邊,咱們早就把人給帶出來了。現在已經抓了兩個人,再抓那些洋人領事就要知道了。到時候就不是我們照會他們的,是他們照會我們了。」袁樹勛耐著性子跟他說這裡面的關係,即不想搭理他又怕不小心得罪他。這細火功夫雖難,但對縱橫官場的袁樹勛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想當初他不是就這樣從江西爬出來的么。

「袁大人,那咱們現在該當如何啊?」

「現在,志大人,現在咱們就只有等洋人的消息了。唉,您昨天不是帶回來兩個人么,難道沒有審出來?」

「這,這些革命黨卻一個個嘴硬的很,洋人又說不好用刑,哎,折騰了一夜沒問出什麼來。」說到這個志贊希就是泄氣,我大清十大酷刑也有不能用的時候。

「沒審出來,那人呢?放回去了沒?」袁樹勛早就知道這種結果了。大魚抓到還好,小魚么沒問出什麼來就只好放了。

「扔回去了。」志贊希道。

「扔回去了?」

「嗯,兩都死了,只能扔回去。」

「啊?這……要是租界當局知道了……」

「袁大人,現在天氣漸暖,毒蟲出沒,他們夜裡出門,被蛇咬了也沒什麼稀奇的。」志贊希說的有些得色,洋人說不要用刑,他想來想去便出了這招,到時候查驗下來只是被毒蛇咬了,死了也正常。

袁樹勛有點感覺這件事情把他招惹進來不那麼正確了,本來他是想就此事,借著志贊希的關係向京城裡說點對自己有利的話,好讓自己能順利的往上升一級,可現在因為他卻是要把革命黨得罪了,這可不是好事。滿清暮氣早現,倒台只是時間上的事情,萬一改日革命黨上台,那自己可就和他們有血仇了。

袁樹勛心中激流四盪,可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志大人真是考慮的周全啊。下官真是沒想到。」

志贊希聽他的誇獎喜形於色,不過他還是不死心,又道:「袁大人,咱們還是怎麼的找洋人再商量商量吧,不把那革命黨魁首抓到手,我心有不甘啊。」

見他還是要抓人,袁樹勛不好再勸,應聲說道:「下官這就去辦。」

袁樹勛把志贊希應付走後,便對著下人道:「那應桂馨來了嘛?」

「回大人,他來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他說上次印刷局一事沒有辦好,實在是有負大人厚望,今大人又招,不敢不來,所以……所以特來負荊請罪。」

「他,負荊請罪,呵呵。」袁樹勛摸著鬍子笑了起來,這個人什麼樣子他可是知道的,他笑著道:「傳他進來吧。」

拜訪袁樹勛這個應桂馨其實是個幫會分子,早起和洪幫的老頭子范高頭混在一起不少時間,跟著范高頭走私販毒日子也過的逍遙,只是後面這范高頭不小心殺了巡江緝私營的人,官府便設計將他正法了。正所謂樹倒猢猻散,范高頭死後,應桂馨這個外來戶沒坐到什麼椅子,便躲在租界,花錢捐了一個候補知縣,拜在袁樹勛門下。袁樹勛見他會辦事,又懂兩句洋文,便極為欣賞,去年這時候任命他為江蘇官辦印刷局坐辦,並給了五千兩開辦費,誰知道他錢一到手錢便被他花個精光。本來袁樹勛是不想再理這個人,但是租界之內,捕快衙役到不了的地方這些幫會分子卻是能去,於是他前幾日便找人把應桂馨尋了過來。

袁樹勛等著的時候,卻見外面進來一個光著上身眉清目秀的漢子,一進門就跪在地上大喊「大人,我死罪!我死罪!」,然後連連磕頭,嘣嘣只響。袁樹勛知道他這只是做的樣子的,趕忙示意旁邊幫他扶起來。可誰知道這應桂馨就是不起身,只道:「大人那般看重於我,可是我卻做了這等事情,實在是有失大人厚望。死罪!死罪!」

看著應桂馨還是在地上不起來,袁樹勛知道自己不表態是不行了,清清嗓子說道:「夢卿,前次之事我都忘了,還挂念著幹什麼啊。這次請你來可是另有他事的。你要是把腦袋磕壞了,誰給我辦事啊。」

袁樹勛說的半真半假,應桂馨一時間也就停了下來,袁樹勛見狀示意旁邊把他扶起來。待這應桂馨解下荊條,穿好衣服,他又道:「夢卿,聽說早年你和范高頭一起坐買賣的?」

應桂馨聽說他問范高頭,心裡頓時吃了一驚,他做在椅子上的屁股又抬起來,正想跪下,袁樹勛又把他給攔住了。「倒不是要追究你昔日之事,只是今天有要事著你去辦。」

原來不是要追查范高頭餘黨,應桂馨心裡有點心安了,剛才他屁股離座可不是真的要跪下,而是想著怎麼逃出去。「大人,自從范高頭死後,這洪幫卻都是散做幾派,他們有些在十六鋪、有些又還是黃浦江各水路之上。大人這是要我辦什麼事?若有差遣,定當竭力報效。」

聽到應桂馨說道竭力報效,袁樹勛心裡半點也不信,只是現在這局勢他可是半點無解決之道,他現在能依靠的也就是面前這個應桂馨了。本來嘛,關在牢里的那個什麼革命黨關著就關著吧,毒死人家幹什麼關,可是這志贊希拿著雞毛當令箭,說這鄒容之《革命軍》太過惡毒,罵慈禧為淫婦,更有號召眾人「與爾之公敵愛新覺羅氏,相馳騁於槍林彈雨中」,這委實太過叛逆了。相對於他,那個章太炎也只是說光緒什麼「不辨菽麥」相當於撓痒痒。如此叛逆的文章,如此叛逆之革命黨,不殺怎麼能平公憤呢,不殺怎麼能顯我大清之威勢。

這志贊希就是以鄒容寫的《革命軍》十惡不赦,京城裡的滿人要殺之而後快未由,逼著袁樹勛想辦法,袁樹勛沒折正硬著頭皮和洋人交涉的時候,志贊希卻說他已經把事情辦妥了,還向他報銷了三十萬兩經費,袁樹勛一邊掏錢一邊嘀咕,真想不到他是找了什麼關係,只待前幾天報紙一刊鄒容身死疑被毒殺的消息,這才知道他是買通了工部局的醫生,人是死了,可收尾卻是要他來,真是讓他欲恨不能。

「夢卿啊。前幾天關在牢里的革命黨死了一個,現在他們正在想辦法打官司,你這邊啊,就是找找人,看能不能把那些在幕後在主使這事情的人找出來,然後然他們打不成官司。」

「打不出官司,幕後之人。」應桂馨革命黨是知道的,可是他卻知道現在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鄒容毒殺一案是吳葆初在主持,難道他也是革命黨?「大人,這事情不是吳公子在主持嗎,難道要把他……」

「吳公子不能動!」袁樹勛沉聲說道,這吳葆初之父吳長慶可是他大靠山袁世凱的貴人,要是自己動了吳葆初,那不說他父親其他舊部,便是袁世凱說兩句話那他也馬上得辭官歸田,「吳公子不要動!找找吳公子後面的人,把這些人……那這官司就打不成了。」

應桂馨似乎有些明白了,不過自從捐了候補知縣之後,他基本就很少和昔日的幫中兄弟來往了,他小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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