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北方 第105章 天亮(四)

「衝進去了!」身邊的副官拿著望遠鏡看到最前面的部隊已經攻進了莊子,無比的興奮。

潘承鍔也看到了自己的士兵突破日軍的外圍,衝進了五檯子,但他的神情不是興奮,而是凝重,攻入莊子是好,但是莊子裡面太繞,就怕部隊被庄內之敵糾纏,不能全力追擊敵軍,使得敵軍主力北撤,到時候即便己方佔領五檯子,但日軍主力猶在,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要是讓日軍這麼一直的吊在自己的身後,那麼南面的第一師團就沒法打了。潘承鍔擔心是擔心,但是部隊在進攻中已經無法即時調整,也就只能靠前線的連排級指揮員了。

沖在方陣的前方,一營長林文潛一直很注意控制己方的隊形和節奏,不過在他帶著前面三列突擊隊和日軍的刺刀隊絞在一起的時候,局面就有點失控了,後面幾列的部隊已經繞過白刃戰戰場沖向莊子,激烈的刺刀交鋒中,林文潛遠遠的看著己方的炮兵幹掉莊子外的日軍機槍,之後部隊就一窩蜂的衝進莊子。這時候,他就感覺隊形完全亂了,他敢斷定,隨著八團的這些大頭兵進了莊子一陣亂沖,己方最多能肅清莊子里的日軍,但是要再次隊列整齊的衝出莊子,繼續追擊潰逃的日軍主力已經沒有可能。

「真他媽的一群蠢蛋!」林文潛感覺和這幫蠢貨在一起打戰真是憋悶,一場可以全殲,最少是大部分全殲日軍的戰鬥因為這些蠢貨搞得只能吃掉少數敵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林文潛滿腔怒火,刺刀伸伸縮縮,趁著身邊衛兵掩護的當口,一個突刺就把對面的日軍刺中,刺刀如中敗革在血肉里穿行,然後在碰到骨頭的時候刀勢一頓,林文潛拔刀再刺,這次才完全把日軍刺穿,他心中的怒火方才小了一些。

董小二衝進莊子的時候,前面的組長就已經不見了,他止不住勢子,還是直線的往前沖,跑了幾步,看見一個退走的小鼻子就端著刺刀「啊呀呀」的扎過去,那小鼻子只想逃跑,刺刀舉起來硬抗一記後又轉身逃走,不過這小鼻子也算是運氣不佳,轉身沒跑多遠就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一個踉蹌狗吃屎跌出幾米遠。跑了一里多的生死之路,董小二狂躁的很,一槍沒有刺中已經不爽,現在見小鼻子跌倒,立馬沖了過去,一刀扎在小鼻子的背上,地上的小鼻子疼的哇哇直叫,更是使勁掙扎,慌忙間董小二又是一刀下去,如此一刀扎過又是一刀,然後一直扎個不停,最後他也搞不清自己扎了幾刀,只待後面的己方士兵衝上來他才停了下來,低頭細看小鼻子早已經死透了。

看到自己居然殺了一個小鼻子,董小二沒有半點喜意反而更加害怕,回頭再看早先在後面端著刺刀指著自己的組長已經不見,心放了下來,不過他端著槍四處張望那也不敢去,躲在一處直到聽到了部隊的集合號,他才從一處院牆下冒了出來,跑向集合點。

潘承鍔隨著指揮部進了五檯子,此時已經是六點二十八分,這一戰打了一個多小時,莊子內的圍殲用了不少時間,特別是己方的隊列在莊子里全混亂了,八團的那些兵都繞在莊子裡面那也不出去,而四團的士兵雖然有向前追擊的意識,但無奈人數太少,待他們衝出莊子的時候,外面的日軍已經在道義鎮重新排開了陣勢,那邊是原第一師團的駐地,工事都很完備,己方士兵經過半夜的折騰和適才的力戰,要想再衝殺一次已經不太可能。

「哎!」潘承鍔長長的嘆了口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這邊打第九師團沒打著,卻被拖在了五檯子,「部隊的傷亡怎麼樣?」

「還在統計,」副官說道:「傷亡應該不大,硬戰基本是之前的衝鋒和白刃戰,莊子里戰鬥不激烈。不過士兵都很疲勞,真要想打四檯子估計還是休息一下,最少要吃了早飯。」

「嗯,」潘承鍔點點頭,四點多鐘出營,急行軍之後又是一番力戰,士兵體力消耗極大,不補償能量估計後面要跑不動了。「讓炊事班開始早飯吧。司令部那邊有來電嗎?」

「沒有回電。」副官說道。

副官說話時候,外面一營長林文潛走了進來,他一臉憂慮,「硯孫,情況不妙啊!」

「怎麼了?你那邊傷亡很重嗎?」潘承鍔知道他的一營編在戰陣的最前面,加上和日軍打了一場白刃戰,損失較大,所以如此問道。

「不是我的營,而是八團的那些蠢貨,你不知道,他們現在很多人走都走不動,攤在地上起不來,我看今天要再來一次衝鋒怕是難了。」林文潛進了莊子之後就四處轉悠了一圈,八團的士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衝鋒,沖的時候還好,腎上腺素讓人無所畏忌,但是當刺激過之後,想著之前的那種兇險,這幫沒見過真場面的大頭兵卻都是攤在地上,怎麼叫都起不來,還有那些第一次殺人的,居然連槍都拿不穩,更有不少連槍都丟了。

「有這麼嚴重嗎?以前我們的兵打完戰也沒有拿槍拿不動啊。」潘承鍔深思起來,以前復興軍的戰士似乎戰後也有這樣的情況,不過也沒有這樣的誇張啊。

「你就別提以前了,以前我們最多也就是一戰,一戰打下來也就是一天兩天,現在大戰可是十三四天了,這些士兵每天都處於極度的緊張中,剛才那樣沖一次已經把剩下的膽氣都用光了。現在那些人……」林文潛之前就很膽小,到了軍校打槍都不敢,作為一個原來膽小的人很能明白新兵的心思。

「我出去看看。」潘承鍔知道新兵初戰問題極多,正要出去的時候外面又是一陣馬蹄聲,出去一看卻是騎兵營的項驤到了,看著項驤糾著的眉毛,潘承鍔心中一緊,這幫騎兵竟是帶來壞消息,這次不知道又會是什麼事情,他的心又是掛了起來。

「謂臣,你怎麼來了?」潘承鍔對項驤打著招呼,不敢直接問敵情,生怕又冒出一股日軍來。

「硯台,我是來給你報信的,你這邊還有多少人能戰的?」項驤下了馬,直接衝上來問他部隊的情況。

「又有日軍要來?」潘承鍔問道。

項驤點點頭,「你剛才打退的是第九師團,這支部隊在旅順的時候損失很大,補充了很多新兵,戰鬥力很差,現在南面又有日軍過來,大概有一個旅團,這股敵人不知道要去哪,有可能去虎石台,也有可能來這裡。他媽的,俄毛子都去那了?!日軍都現在全部繞到北面了,第二軍也到了奉天西面,真他媽的搞不懂庫羅帕特金是怎麼指揮的。」

聽到又有日軍來,潘承鍔頓時沒了生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現在俄軍很多都還在南面,西面本來第二集團軍就弱,上次還調走了一個軍,再說這些俄國將軍又擔小,草木皆兵的,之前在彰驛站的還把自己的騎兵師當成了日本人騎兵師,不然四方台也不會主動棄守。這幫子王八蛋不輸真是沒有天理。」

潘承鍔越說越恨,想到上次四方台的時候就來氣,撤退的時候,集團軍司令卡烏里巴爾斯大將居然命令獨立軍斷後,奶奶的,幸好是情報失誤,真要是讓獨立軍斷後那可就慘了。

「咱們救出大部隊還是突圍走吧,別去管俄毛子的死活,這幫王八蛋死了活該,現在還要我們幫他們守後路,憑什麼啊?!我早說誰也別投的好,見著誰打誰,一樣能鍛煉隊伍。」林文潛聽到四處皆敵,反而興奮起來,再次重申他獨立的觀點。

「別說胡話了,先生在下一盤大棋。」聽林文潛老調重彈,潘承鍔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然後又道:「發報給司令部,就說我們這邊短時間內無法確定配合作戰時間,一旦解決當面之敵,將會馬上發起進攻。另外再通知部隊,工事也要開挖,誰知道要在這裡守多久。」

戰局的不斷變化,使得之前的謀劃完全落空,俄軍一時間上不來,日軍卻趁著俄軍後撤混亂之際躍進攻擊,第三軍三個師團都已經到了奉天背面,後備第一旅團也在一早就匆匆趕來湊熱鬧,第九師團大部和後備第一旅團把潘承鍔拖在五檯子,第一師團、第七師團則把一師圍在三檯子,整個陣勢像一個雙層漢堡,獨立軍被夾在中間,極為難受。

四團在向北攻擊第九師團的同時,往南面進攻的一團情況也不秒。噴火車雖然殺傷威懾力強,但是每次噴射最少需要五十公升油料,噴射二十次則需要一千公升,車輛無折損的情況下,八輛車最多可以噴射一百六十次,可因為日軍炮兵的覆蓋式射擊,八輛車損失了兩輛,真正只能噴一百二十次,這一百二十次聽起來不少,但這對於寬三四里,縱深也是三四里的戰場來說就有點杯水車薪了,而且在噴射的時候由於需要煙霧保護的原因,只能靠後面的觀察員遙控指揮,命中率不高。煙霧有風吹散還好,可這是個沒風的早上,煙霧久久不散,使得噴火車衝出七八百米之後就只能盲射了,而因為實在看不清,車上的機槍也搬了下去。

王世徵困坐車裡,零星的子彈打在車身上噹噹作響,他雖然臉上平靜但心裡卻很是焦急,「後面還是說看不清么?」

「是的,長官!」身邊的噴射手見他又問忙把電話遞過來,裡面的聲音還是在說話,「……喂……喂,一號車,聽見了嗎,聽見了嗎,看不清啊,煙霧太大了!煙霧太大了!喂……喂……,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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