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北方 第92章 交易

十多天的總結讓軍中的軍官、文書掉了好幾斤肉,在被訪者大多是文盲的情況下,和幾百號的談話已經很累了,但楊銳的作風向來是直通通到底的,軍中的馬夫、炊事班的廚師、工兵營的士兵也都在被調查之列,至於什麼機槍手、炮手、霰彈槍手等等就更不要提了,如此下來全師有一千多人被使勁折騰,被詢問的問題不難,就是要回答幾個諸如「打戰的時候最麻煩的是什麼?」「要解決這些麻煩應該怎麼辦?」「幹了這麼久,有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去做事?」等等。

其實這些問題的老早就有了,但是這次大戰之中涉及的東西更多,營團級的戰鬥和軍級的戰鬥完全不同,上次十月在懷仁的伏擊戰只是打了一個晚上就結束,而且對陣的還是落荒而逃的敗軍,這一次對陣的可是正兒八經的日軍,雖然也有取巧,但是更多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對攻,還經歷了一次鬼子兇悍的夜襲,再有就是戰鬥不是一日結束的,而是進行了多日,如何持續的作戰完全是另一個學問了。

十天左右的時間,一千多名基幹官兵都過了一遍,再結合連團級的那些報告,然後幾天之後大致的總結就出來了,參謀部整整弄了好幾個大部頭,分為給養、槍械、工事、作訓、作戰、偵察六部,每一部都厚的可以單獨當枕頭,楊銳抱著這些書一個白天沒睡覺——他一個字也沒有看,就只是將抱著,他只是比較激動了,激動的看不進一個字。看著這六本東西,他知道復興軍這次可是說是真正的成軍了,她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管理體系和運行邏輯,不再是抄德軍的、赤軍的。雖然這些東西還是很粗糙,還要整頓修改,但最少架子已經搭起來了,以後要做的只是要完善而已。

縮在營帳里抱了半天書,楊銳躊躇滿志的起了身,徑直的出了營,只想「東臨碣石,以觀滄海」,至於是不是「歌以詠志」就另說了。楊銳出了營,徐烈祖也帶著警衛出營,平時楊大司令都在軍營中從不出門的,今天雖說要去走走他有些詫異,只看見楊銳臉上倦意雖重,但是眼睛卻都是神采。

騎著馬出營不遠就是彰驛城了,楊銳倒不想去城裡面體驗什麼生活,倒是想上去城頭上走走。自從獨立軍在彰驛站休整之後,整座城的防務都由一營接管了,原先此地的那些巡防營士兵都被李二虎打發回家了,那些人倒也識相,這邊一下令,那邊就跑回家樂呵去了。防守城門一團一營的士兵本想查這些人的入城證,要知道按照規定沒有入城證天王老子也不給進的,但是徐烈祖上去說了一頓他立馬敬禮放行了。

入了城門,轉個彎就是上城牆的石梯,只不過此地城防不是很嚴,城牆也是歷年不整修,牆裂磚斷,雖是白雪也不能覆蓋,更有些小樹從牆縫裡長出來,雖然上面結著冰霜,但是還是猶自挺拔。上了城牆,牆的里側是民房,白瓦黑牆低壓壓的一片,房屋錯落間露出不少街道,街上長袍短襖、爬犁馬車好不熱鬧,更能聽見小販們的吆喝聲、賣藝的鑼鼓聲、調皮孩子的歡笑聲、茶樓裡面的唱戲聲,如此再加上那些煮飯燒茶的白白炊煙,站在高高城頭的楊銳只感覺面前的是一副親切的生活畫;調轉頭再往牆外側,便是又一番景緻,除了官道上零零疏疏的行人和遠處獨立軍的大營,就都是雪漫漫風厲厲的遼東大地了。

楊銳在城牆上正觀望見,一營長李二虎卻是來了,之前門口的哨兵一通電話就把他給驚了一下,本以為司令是來查營的,正把喝著的小酒往外頭一扔再洗臉的時候,電話又是響了,說是司令上城牆去了。不來查營倒上了城牆,李二虎有些明悟了,司令怕是詩興上來了,要登高作賦吧,趕忙拿了文房四寶,帶了個早前雇的本地師爺也上城牆來了。

看著李二虎一副好人老實的模樣,楊銳笑道:「在喝酒吧?」

李二虎一聽這話身子就是一緊,他記得自己似乎是洗臉了啊,看著李二虎一臉緊張,楊銳還是笑,「牙縫裡還有肉,難道會只有肉沒有酒?自己去憲兵那裡領罰吧。」

李二虎趕緊點頭,心中只叫冤枉,奶奶的再也不吃雞肉了。

楊銳又問道:「帶紙筆來做什麼?」他看見李二虎的衛兵拿著宣紙毛筆的,還帶了一個師爺模樣的人。

「俺……司令是天上星縮下凡,俺怕司令要寫詩作武,就……」李二虎鬍子出身,文化倒是在軍營夜校讀了幾個月,但是一些文縐縐的話還是說不來,聽得旁邊那師爺是一陣彈疼。楊銳倒是沒有在意他的錯別字,快三十歲的人的了,會去學習文化倒是很難得的。「好了,我沒有什麼寫詩作賦的能耐,就是拿著前些日子的總結文稿,只感覺我們啊總算是徹底的趟過來了,心裡頭高興,就只想看看走走,沒別的事情。你就陪我走走吧。」

李二虎不明白楊銳所說的徹底趟過來了是什麼意思,但是見司令高興,也就趕忙陪著笑,把那些紙筆什麼的兵趕了下去,然後同著楊銳一起在城牆上走著。楊銳看著城垛上的磚只說道:「這城牆怕是有些年頭了吧。」

李二虎打戰厲害,喝酒也行,可對於這些之外的東西倒是完全不知了,他見司令說話,不知如何作答,忙看向旁邊雇來的師爺,這師爺原始只是個幫人寫稿念信的文人,家就在此處,見大頭兵有請不得不去,不過幾日呆下來倒是並不覺得這些鬍子有多可怕,最少這軍紀是沒的說的,此時見李二虎想拍上官馬屁而不得其法,再想到這鬍子平日待自己也客氣,便出言相助道:「稟大帥,這城是金代所築,前明英宗正統七年修遼東邊牆時再此設長勇堡,改築磚城,現在城池東南這幾段,都是前明的老牆,距今有五百餘年了。」

楊銳之前以為這個長袍模樣的人只是李二虎的文書,倒是沒有在意,現在卻見此人似乎學識很淵博,便笑道:「想不的還有這樣長的歷史,長勇堡,前明,英宗七年……先生真是替本人解惑啊。」

見楊銳客氣,師爺趕緊道:「回大帥,先生不敢當,不才只是個讀過幾本書的草民而已。」說罷他見楊銳似乎對這城還是有些興趣的,便又道:「前明時此堡提調三堡,有監管長勝、長營二堡之責,駐守的官軍有一千二百多人,我大清天命六年,此城為太祖所降撫,從此歸大清所有。」

師爺似乎很得意自己學識,更是自豪「我大清」,要是換做平時楊銳可要把他一腳踢下去,只是今天高興,再說這種老學究思想已經僵硬了,要讓他知道什麼反清復漢之類的東西,那估計要把他塞回娘胎里再生一次才行。楊銳臉上僵笑,問道:「先生是本地人氏?」

「回大帥,不才原籍曹州人氏,不過先祖在康熙年間就來此了。」

「哦。康熙年間,那就有兩百多年了。」楊銳喃喃自語道,他的後一句話卻是在想,兩百多年了,按照規律,這滿清倒是要完了。

楊銳沉思間,又通信兵來報,說是有參謀長有要事稟告,還請回營。這消息一說,楊銳倒是知道怎麼回事了,應該是德國人那邊來人了。當下也不在探幽尋古了,跟李二虎幾個道別就往下城牆去。

這邊楊銳要走,李二虎倒沒有說什麼,只是旁邊那師爺見這個大帥好說話,良心突現的說道:「大帥,不才有一言到不知……」

見他來客套楊銳卻不好拒絕,只好道:「先生請說,在下當洗耳恭聽啊。」

見楊銳客氣,此人大施一禮躬身道:「大帥,今日俄交戰已久,日人勢重,俄人頻退,此時盛京將軍增祺增大人無強軍在手,心中慌恐;大帥虎賁滿營、戰功赫赫,軍紀又極嚴明、與民秋毫無犯,若率眾歸順朝廷、為國效力,屆時入相出將,豈不快哉。」

想不到遇到一個說客,楊銳不怒反笑,「先生是否能有增大人的消息,可以代我們祈降?」

老先生一點也不明白楊銳的心裡,只說道:「不才一介草民,那認得什麼增大人啊。只是日日聽城裡的評書,知道大人原不是凶神惡煞的鬍子,卻是我大清軍中的將士,為國家為袍澤與日人血戰數千里,這才九死一生脫險而出,只是上官昏庸,是非不分才落草為匪的。實在是替大帥不值啊。」

原來是評書惹的禍,真不知道劉伯淵那傢伙在裡面說了什麼,不過還是挺有效果的,楊銳客氣的把此人扶起道:「先生此是金玉良言,只是現在拿了俄國人的餉,不能無信無義,還是要等此戰完結,再和朝廷接洽為好。不過,不管怎麼的都還是要謝謝先生建言的。」

師爺連忙說不敢不敢,客氣之後楊銳就下城去了,要知道這個德國人可是被他涼了不少時日了,自從那個貴族中校把無線電彙報給德國國內那參謀部就很激動了,現在又出了一個新的戰法那就更激動的不得了,先前談判的人員早就到了,只是楊銳這邊一直在總結總訓,沒空搭理人家,現在好不容易總結完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此次來的除了馮·脫夫塔夫外還有十多個德國人,但是和楊銳商談的代表是一個德軍參謀部本部參謀霍夫曼上校,他其實是在日軍那邊的觀戰武官,國內來的那些都只是些無線電的技術人員。霍夫曼上校其實在感情上是更偏向日軍的,只是獨立軍有威廉·雷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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