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北方 第84章 圍殲(六)

太陽早早就冒了出來,可是機槍手陶長貴卻絲毫感覺不到它的暖意,昨晚上又是一夜的雪,帳篷外全都積滿了,這些雪一晚上功夫就凍結住了,早上開帳篷門的時候,帳子底下也被冰凍住了,幾個人用力拉才把那封門的羊皮給掀開。

早飯之後,團裡面重新編隊,機槍手都被調集到了一個隊伍里,這次的火力組不再是霰彈槍手,而是把十挺丹麥機槍和一挺馬克沁都集中起來使用,然後外圍在加了兩百名霰彈槍手;而爆破組也不再是以手榴彈為主,而是把迫擊炮、飛雷炮這些便於步兵攜帶的炮兵都並了過來,戰術安排是先由他們炸爛日軍依託小山崗子的陣地,然後機槍開道下,步兵最後跟進。

看著周圍的機槍手,陶長貴看著自己的副手說到,「娘的,要大幹一場了!」

副手沒有名字,直隸正定人,大夥都喊他石頭,也是關內活不下去,跟著大夥闖關東來的,他來的晚,沒有去成夾皮溝那邊淘金,倒是被人帶到了輯安那邊做了木把子,本以為有了個著落,誰料到日俄一開戰木頭一充軍,一年的辛勤都打水漂了,後來實在活不下去,下雪之前咬牙剪了發入了局,早前也算是讀過兩年私塾,認得兩個字,能識字這在復興軍中可是不得了,一入營石頭就馬上換了個地方,摸上了機槍,餉錢也多了半塊。

石頭沒什麼心事聽陶長貴嘮叨,他還在回味早晨那碗厚實的羊肉湯呢,抹著嘴巴,他心不在焉的道:「叔,今兒個打誰啊?大鼻子么?」

看到石頭還是一副吃相,陶長貴一彈夾敲在他的頭上,罵道:「吃、吃、就知道吃,嘴巴還沒有抹乾凈呢。」敲完他陶長貴又是警覺的看向四周,部隊里是禁止打罵下屬的,雖然他是個上士也不行,見旁邊沒有紅袖標,陶長貴又道:「現在我們都是在吃大鼻子的飯哩,還打什麼大鼻子,上個月發的官帖就是大鼻子給的。」

石頭蛋倒也知道上個月官帖是大鼻子給的,不管他的想法和陶長貴不同,「咋算大鼻子給的,這跟以前賣木頭一樣,大鼻子收俺們木頭就要給俺們錢。大當家的人好,給我們的是官帖,昨兒俺問了五團的了,他們每個月只領羌帖,錢還沒俺們多。那東西誰要啊。」

「就你嘴多。有閑工夫和鬍子嘮叨還不如多給擦擦槍,上上油。」陶長貴很多時候說不過他,只好把話頭給掐滅了,不過他又道:「你給其他的兔崽子們說好,把子葯給裝好嘍,別跟昨日一樣搞得沒子葯開火,到時候軍法下來可不留情。」

機槍組的編製是五人,一正一副,另外三人行軍時是扛彈藥的,作戰時是在一邊幫忙壓彈,丹麥機槍是用彈匣的,一匣子只有二十五發,一挺槍配八個彈匣,雖然虞輝祖又另外配了十個彈匣過來,但是這十八個匣子裝滿也才四百二十五發一共,不夠機槍幾分鐘打的,所以戰時裝彈也是很重要的。昨天天氣太冷,手指很不靈活裝彈慢了,弄得陶長貴停了好幾次火,不過幸好沒有出大事,但昨天打完仗他一彙報上頭就給加了人,一挺機槍現變成了八個人,其中有六個是負責裝彈的。

裝彈是大事,石頭點點頭,喊道:「俺知道。昨兒太冷了,手不聽使喚能乍辦。」

陶長貴沒聽他的叫屈,只是小心把機槍背上。雖然他還是喜歡那種大水桶子,但說實在的要是那種大水桶子,他一個人可背不起來,現在這機槍煩是煩,可他一個人能背得動,而且帶著這傢伙走在路上的時候,旁邊的士兵都會敬畏的看著他身上的機槍,俺是不是該去西洋像館子里照那啥的一下,陶長貴邊走邊尋思道,西洋像他是在培訓的時候見過的,也知道那是「拍」出來的,他只想把自己最威武的一面用照片留下來。

七點一刻,陶長貴的機槍班已經到了前進陣地,全團的十一挺機槍班都出動了,山丘上頭,帶隊的連長鄭道之在做戰前動員,「一是要快,跟著炮彈走,往前沖,二是要穩,別出叉子,保證火力。一會聽完指揮,跟著旗子走。」

山丘的遠處插了一桿火紅的海東青,紅的甚是晃眼。陶長貴正看著旗子的時候,布置在左側遠處的飛雷炮「咚、咚、咚」響了起來,空中轉著圈的飛雷一落地,「轟、轟、轟……」的爆炸之後,地上的冰咋子就和黑煙一起飛了起來,遠遠的只見白白黑黑的煙塵瀰漫在陣地之上。

陶長貴很是奇怪飛雷炮怎麼在左邊那麼遠的地方,按平時訓練不都是在自己前面嘛?難道不是從這裡突破?他看奇怪的扭著頭四處找步兵,終於他看到山包右側過去,那邊的窪地里一排刺刀,他們橫對著敵人的陣地靜靜的列著,一排裡頭都有上百人,刺刀和霰彈槍交錯編排,站在那紋絲變動,這一排十幾丈後接著另一排,然後再往後十幾丈又是一排,如此一排排的往後頭延伸開去。陶長貴越看過去,腦袋越扭越後,終於他看到了約摸一里外的最後一排,他不由的乍乍舌,嘀咕道:「娘的,十幾排上千多人可是,大當家的排的什麼陣啊?!咦,怎麼會在右邊啊?」

謝澄望向被火炮炸的鬼子陣地,心中一陣暢快,他向前來參觀的德國人馮·脫夫塔夫中校介紹道:「之前的炮擊是在突破陣地的左側,其實那邊是佯攻,這樣日本人會以為我們從那邊進攻,現在他們在向炮擊點增援。」見馮·脫夫塔夫點頭,他接著道:「但是我們的突破口並不是在那邊,我們有一種便捷的曲射火炮,這種火炮的射速非常快,每分鐘能發射三十發以上……」

謝澄說到每分鐘三十發的時候,馮·脫夫塔夫瞪大了眼睛,他驚叫道:「啊!上帝!這怎麼可能?!克虜伯也不會超過十發。」

看著他一臉的不相信,謝澄笑道:「等一下你就看到他們的速度了,十分鐘之後會有十二門這種火炮開始射擊,他們大概可以在三分鐘之內射出一千發左右的炮彈。當然,因為配合的問題,這次射速將降低,一千發炮彈將在五分鐘內射完。」

「哦。一千百發!五分鐘?」馮·脫夫塔夫看著謝澄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還是感覺不可置信,他道:「謝,我能去看看這些火炮嗎?」

謝澄搖搖頭道:「很遺憾,中校先生,那是師部直屬的炮兵,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馮·脫夫塔夫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他也沒有生氣,而是看著後方排得一排排的步兵,問道:「謝,他們是幹什麼?你們準備用古老的排隊開槍戰術嗎?」

謝澄此時也在看著排得整整齊齊神色肅穆的步兵,說道:「這是他們的衝鋒隊形。在進入戰場的時候,他們會很有規則的散開的。」

德國中校看著一排接一排的步兵陣列,完全相信不到這是個什麼樣的戰術,他搖搖頭,又看了下手錶,然後等他謝澄說的開炮時間。

獨立軍昨天殲滅第八旅團後在各國的觀察員中間引起了轟動,很多國家的觀察員一致向庫羅帕金特提議要到獨立軍來,看看這支隊伍到底是如何作戰的,為什麼這麼快就能把一個旅團剿滅?庫羅帕金特對於觀察員們的要求並不高興但只能同意,而比利傑爾林格大獎對於這些人卻極為歡迎,只是楊銳對他們並不感冒,以前線太危險為理由,把他們挽留在司令部,然後承諾說一定會讓他們看見獨立軍是如何進攻日本人的——他打算讓張宗昌的第六團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至於這些觀察員看到獨立軍如此弱的戰力就把日本旅團殲滅了,會不會被搞瘋掉,那就不是他的責任範圍了。在這些人中,唯一受到優待就是雷奧的同學馮·脫夫塔夫中校了,他早早的就以其他的借口安排到了最前線,楊銳要他讓看看獨立軍版的「暴風突擊隊」。當然,這個並不敬業的貴族中校是不是能把這些東西傳到德軍參謀部,那就不知道了,不過能不能先不管,楊銳就想試試自己的迫擊炮能不能訛德國人幾個錢花花。

飛雷炮不間斷的爆炸聲中,時間轉瞬即逝,臨近攻擊時間的時候,所有部隊都進入離敵陣八百米左右的陣地,馮·脫夫塔夫看到機槍手們也集中起來,分別排列在步兵的兩邊,而之前那桿惹眼的紅色鷹旗,也被一個尉官高高的舉在步兵第一列的中間,沒有鼓點,沒有軍樂,只聽見一陣「滴滴……答答……」的軍號聲,天空上便像是有無數的梭子飛過,發出怪異的呼嘯,然後這些梭子全都落在步兵正前方的日軍陣地上,大地頓時如同濺入油鍋裡面的水一般沸騰起來,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爆炸。如此猛烈的炮擊如果是十二門火炮造成的話,那麼這種火炮的射速非常之可怕。

馮·脫夫塔夫對新型火炮的驚訝還沒有過去,他卻發現前方的鷹旗已經向前移動了,而鷹旗在的步兵和兩側的機槍隊也都開始穩步向敵陣走去,他指著前進的刺刀陣,說道:「謝,謝,還在炮擊,他們為什麼就開始衝鋒?」

謝澄笑道:「炮擊時間非常短暫,只有五分鐘,他們要在炮擊停止之後立即出現在日本人的陣地前。」

馮·脫夫塔夫無法理解東方人的這種瘋狂,這對於步兵來說太過危險了,一不小心自己的炮彈就會落自己的步兵頭上,而且在他的理解里,炮擊的時間越長越好,越猛烈越好,可他們卻似乎希望能在最快的時間把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