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北方 第32章 吳子玉

只見吳子玉高喝了一聲「達摩老祖威武」,又行了一個里掰筋手禮,道:「大當家的請了。」

齊清源見他如此便知道他將自己當胡匪對待了,要按道上的規矩說話,當下也是回了個裡掰筋手禮,道:「這位兄弟何事?」

在營地里馬邦德專門跟他們說過胡匪的種種禮數,吳子玉行的禮法是胡匪獨特的禮法,施禮時雙掌相對,兩手除拇指外四指相扣,然後放在左腰微微一蹲。胡匪從來不行江湖上通行的抱拳拱手禮,因為這種禮形同戴手銬,很不吉利,胡匪嫌晦氣從來不施,當然後世那些電影電視杜撰的很,使得所有胡匪都行拱手戴銬禮。之前在和日本人說話的時候,齊清源就注意這個人了,看樣子感覺這個人應該也是軍隊裡面的,估計是奉天巡捕營還是什麼地方的。

吳子玉道:「大當家的,這日東北開戰,朝廷是有心無力,其實暗地裡是向著日本人的,只是礙於俄國人不敢明說罷了。現在遼陽決戰在即,大當家的若是能助日軍一臂之力,那麼日後他們必定會稟報朝廷。大當家在這裡雖是一地之主,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局子里的兄弟們總要有個著落。若是大當家的與日軍合作出力,那麼就是光看日本人面子,朝廷也會招安諸位的,到時候有個正經的身份,在城裡頭逍遙快活,不是比現今更好么。」不可否認,招安對於胡匪來說是張王牌,齊清源不知道有多少胡匪被這張牌給收服了,但是這東西對他來說是完全無效的。

他笑著道:「這位兄弟真是好口才。呵呵。不過你還是不了解咱們的底細,去年在滬上的時候,咱們復興會會長竟成先生就說過要武裝革命、反清復漢。這朝廷我們都要反了,還要他招安幹什麼。現在東北開戰,朝廷說要嚴守中立,但兩軍交戰,百姓死傷無數,我們復興會是本著保家衛國的心思才先不去反那個狗屁朝廷,跑到這關外來打俄毛子的。兄弟你是拿著滿清的餉,幫他做事這個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我們這些革命黨和滿清朝廷水火不相容,跟日本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你們還是請回吧。」說完就要轉身回去了。

吳子玉那料到這些原來是反賊,急道:「大當家的一世英雄,在下甚是佩服,可是如今如此做法實在是不智啊,把大鼻子得罪了,朝廷也反了,日本人又不合作,一個靠山沒有,這樣下去在東北可是無立錐之地啊。」

齊清源見他說的真切,止住步子回身道:「兄弟,咱們中國人啊,就是聰明人太多了才弄得要亡國滅種了。你回去吧,做個聰明人好好活著。」說罷就快步離開了。岡野本想追趕,但被哨兵一欄也只好拍著大腿蹲地上嘆氣了。吳子玉則是若有所思,口中只念叨:「復興會……武裝革命,反清復漢……」

知道收買沒戲的岡野和吳子玉兩人灰溜溜騎著馬出了林子,往山外走去,岡野一路上都在嘟囔著,用日語在反覆的說著「八嘎」、混蛋之類,很是氣惱。其實也是,自從他從滬上到芝罘和吳子玉都搭檔以來,每次守田少佐安排的任務都完成的好好的,這次的命令還是少佐的上級福島少將直接下達的,本來岡野還想好好表現一下,可雖知道就撞了牆,「總有辦法先生,你這次怎麼就沒有辦法了?」「總有辦法先生」是守田利遠少佐給吳子玉取的外號,本來是讚譽他做事能力強,現在岡野心中憤恨,不由得的拿來諷刺吳子玉。

接觸日久,吳子玉對自己的這個同伴的心性很是了解,就是一個不懂裝懂、自以為是的傻瓜。他其實在齊清源拒絕之前心裡就已經大致有一個辦法了,就是通過手下的那些馬匪把復興軍在這裡休整的消息告訴俄國人,現在復興軍似乎臭屁的很,但是要是和俄國人干幾戰狠的,打殘了之後,復興軍為了保存實力,鐵定會主動靠過來的。這是個好辦法,自古招安都是又打又拉的,現在自己不打讓俄國人來打效果是一樣的。只是這個陰損的主意他不想說出來,齊清源最後那句話對他觸動很大,「就是因為聰明人太多了才弄得要亡國滅種了。」咋聽是在諷刺自己,但又何嘗不是中國的現實呢。不說庚子,就甲午的時候,不是那些自以為聰明的大臣非要逼著北洋和日本人打一戰,那中國的局勢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吳子玉作為北洋督練公所參謀部的一員,對老北洋的事情所知甚多。

見吳子玉還是騎著馬悶著頭不說話,岡野氣的哇哇的抽出自己的指揮刀在草叢裡橫劈豎劈,以發現心中的惱怒。吳子玉正待勸解,忽然,「啪勾兒、啪勾兒……」兩色槍響傳了過來,他猛的拉住韁繩停住了,側耳細聽是哪裡傳來的槍聲;岡野也是愣住了,還以為是胡匪打過來了,轉過馬身舉著刀對後面戒備。此時,又傳來「砰砰砰」幾聲槍響,這次吳子玉聽清楚了,不是後面傳來的,而是前面。果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之後,幾個騎兵出現了,岡野換了步槍正要瞄準開槍,卻被他攔住了,吳子玉道。「別,是自己人。」

「自己人?」岡野有些傻眼,待來人近一點,才看清是之前走散的那幾個中國馬賊,正待迎上去的時候問話的時候,吳子玉心裡罵了一句「蠢蛋」,人卻掉轉馬頭往複興軍營地里跑,不過作為同僚還是喊了一句,「快跑!」

按照走散前的情況,這幾個有日本人護著的胡匪官府是不敢找他們麻煩的,敢打他們的一定是俄國人,而且憑他們的功夫居然會選擇跑路,那俄國人來的一定不少,現在這四處都是野草,沒有林子,沒辦法藏人,要想活命只能跑個幾里路到復興會那邊方才能活命。岡野不明就裡,但知道吳子玉向來都是比他聰明,也就跟著他往西邊跑。

東北面槍響的時候,齊清源很快就受到了消息,現在無線電雖然還不普及,但白天通過簡單的旗語還是能傳遞不少消息的。「什麼,有三個騎兵連的俄毛子?」齊清源聲音有點大,上次兩個騎兵連追剿弄得他可是狼狽不堪,這騎兵連和歇菜的步兵不同,大都是哥薩克,馬術嫻熟、悍勇異常,上次要不是趁著這幫傢伙警惕性低設了個伏,用馬克沁機槍打幾乎吃掉了他們一個連,要不然還真的要逃不掉。「部隊都打好行裝了嗎?陣地布置好了嗎?」在他去會日本人的之前,齊清源就下達了轉移和布置陣地的命令,當時他是打著日本人能找到,俄國人也離不遠的心思下令的,誰知道還真是日本人來了,俄國人就跟來了。

通訊兵道:「全都好了。後勤那邊已經開始朝青山溝那邊出發了。」按照參謀部給游擊戰下的死規定——宿營前必須找好兩條以上的退路和營地,這青山溝就是選定的其中一個營地。

聽到部隊已經開始轉移,齊清源心下稍安,不再多問。現在他把那個什麼裝胡匪的長衫給扔一邊了,又穿著專門給游擊隊設計的迷彩服,束著皮帶,戴著帆布軍帽,別著一把繳獲的俄國軍官左輪槍,氣宇揚揚騎著馬往阻擊陣地而去。

阻擊陣地在一道幾米高的小山樑上,這山樑剛好橫在山溝里,只要守住了這裡,這次追剿俄國人又要無功而返。此時負責阻擊的是一排和二排,一百號人都已經縮在宿營前挖好的阻擊陣地里,一排長陸夢雄正指揮著火力班的人布置著兩挺馬克沁機槍,前幾次戰繳獲了不少馬克沁子彈,加上這傢伙火力猛,阻擊戰可是不能少主角;方彥忱則在安排人挖陷馬坑和布置絆馬索。陸夢雄見齊清源來了,把叼在嘴上的野草給吐了,道:「他娘的小日本,做事也不要那麼狠吧,這邊一不合作,他們回頭就招惹俄國人打來了。三個騎兵連,還真看得起我們。」

齊清源跳下戰壕,和陸夢雄一樣坐在戰壕的防炮洞里,邊看著火力班的人在給機槍上彈邊說道:「我看還真不是他們叫來的,估計是湊巧而已。俄國人自從上次之後,找我們好幾天了,現在找到也不是什麼難事。那個日本人和朝廷的什麼人也算是八輩子霉了,一不小心就撞毛子槍口上了。」按照分別的時候那兩人走的方向,齊清源估計那兩個人已經被毛子給蹦了。「可惜了啊」,齊清源有加了一句。

「可惜什麼,日本人死有餘辜。」陸夢雄道。什麼師傅教什麼徒弟,在楊銳仇日的影響下,底下這學生都有仇日傾向。在楊銳的講義中,中國第一大的敵人是俄國,日本人是不把其當作對等對手看到的,只是時常會噁心日本人幾下,講些後世網路笑話調節下課堂氣氛。

齊清源對日本人同樣沒有什麼好感,他說道:「我可惜日本人幹什麼,我說的那個吳子玉,好像是朝廷派來協助日本人的。看樣子是個人才。」

「什麼人才,韃子能有什麼人才,只有奴才,要是能有人才的話,也不至於被洋人強姦成這樣。」陸夢雄沒有見到吳子玉,於是就拿著以往對清兵的模樣套在這個吳子玉身上,「我敢說,這傢伙要麼被毛子給嘣了,要麼就跪降了。」

彷彿是要反駁陸夢雄的以偏概全,他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班長就跑來了,「報告排長,有兩個日本人說要進入我們陣地。」

陸夢雄丟了個臉一時間很是難為情,惱道:「他娘的,那兩個王八蛋還沒死啊。在哪阿?」說著從防炮洞鑽出來,只看見在陣地前不遠的地方有兩匹馬,馬上馱著兩個喘著粗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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