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卷 北方 第6章 圍殲

在胡匪放火的當口,楊銳終於下了圍殲的命令——他不可想讓寨子花為烏有,最少不想裡面的物資花為烏有。當然,這種情況下的圍殲是保有實力的,畢竟胡匪外面還有一半人馬沒有進來,於是包抄的只有左右兩翼的半個連。但是即使是這樣,胡匪們也還是抵擋不住,在四挺馬克沁機槍的前後掃射下,他們很快就陷入了絕境,前面的進攻已經被機槍壓制住了,起身回撤的大股胡匪又倒在了側後的猛烈打擊之下。在這個三角伏擊陣里,大部分胡匪都像無頭蒼蠅一般的無目的的亂竄,他們覺得四處是槍聲,留在陣地馬上就要送命,於是在本能後退逃命的過程中,被四挺機槍打得血肉橫飛,倒地斃命。

就這麼十幾分鐘的功夫,剛才四百多還打的虎虎生威的胡匪們只剩下小部分嚇呆了的還伏在地上等死,這時候楊銳又吹起了哨子,只不過這次是衝鋒的命令,胡匪確實是太菜了,順風仗打得很是爽快,在幾百人喊著號子的衝鋒中,這伙剩下的胡匪很快煙消雲散了。

離戰場一里地外的林七幾個目睹了這場不算精彩、絆絆磕磕的殲滅戰,只見在槍聲大作中幾百號崽子都了了帳。林七壓抑著顫抖的身體,也不管千里鏡掉落了何處,喊了幾聲都沒有喊出來,終於,他絕望的「啊」出一聲來了。然後喊道:「快跑,快跑……」

見機最快的其實是馬師爺,在槍聲大作的那一會他就已經開溜了,作為自從庚子年到現在的老行伍,他聽到那連綿不絕「砰砰砰砰」的槍聲就知道大江東完蛋了。這東西可是俄國人大鼻子才有的東西,而且在開打之初根本就沒聽到這東西的槍聲,而現在才響那完全證明進攻的崽子已經落在狗子的圈套里,他們開始收網了。

馬師爺一馬當先的跑走了,當林七幾個帶著細軟也匆匆上馬的時候,營地里一片混亂,被招來的胡匪們人心惶惶,此時見到大當家的什麼也沒交代便打馬狂奔,營地里的那些大小頭目也趕忙奪馬逃命,一時間不管有馬的沒馬的都一窩蜂的往來路跑去。

楊銳本想快速的解決進攻的那些胡匪之後再慢慢對付剩下的那些,可誰知道這邊的戰事才結束那邊就已經亂了。沒有猶豫,在胡匪兵敗如山倒的形勢下,追擊開始了。打頭就是守在左右兩翼沒有參加戰鬥的那半個連,楊銳怕把他們吃虧,又把騎兵和正在打掃戰場的一個多連派了出去,剩下的四連留在寨子里收拾殘局。

嗅著刺鼻的血腥味,看著滿地的殘缺的屍首,聽著那些將死未死的胡匪發出的慘叫聲,楊銳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只有從剛才緊張中解脫出來的空虛無力。他忍住嘔吐的慾望用有些顫抖的手想給自己點了支煙,在連續劃斷幾根火柴都沒有點著的情況下,他摸出了打火機。終於煙點著了,他重重的吸了一口,然後大聲的咳嗽出來,這咳嗽激烈的彷彿要把他深藏在內心的恐懼也一道咳出來似的。

戰爭很快的結束了,擊斃鬍子三百多人,俘虜五百多人,還有一些都逃散了;我軍戰死三十多人,傷七十餘人——部隊除了鬍子外其他基本大都是山東逃荒來的漢子,這些好不容易有個窩有頓飽飯的流民,見到有人來砸自己飯碗可是動了真怒,表現悍勇的很,見敵人被圍己方佔優,便沒有按照操典做好掩護,很多都是站起來和敵人對射,造成不必要的傷亡——負責打掃戰場的四連連長跑了過來彙報戰果,並請示道:「報告長官,那些重傷的鬍子這麼辦,是不是都……?」

楊銳彎著腰,激烈的咳嗽把他的眼淚都咳出來了,他側著身說不出話,只是機械似的擺擺手,四連長以為楊銳同意了他的建議,興沖沖的又跑走了。待四連長一走,楊銳再也壓制不住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開始嘔吐起來。在他的心裡,有個聲音說道:原來真正的戰爭就是這個樣子,好可怕!

楊銳很快的恢複過來了,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恐懼的影子,雖然同樣也找不到任何喜悅的影子。他此刻就像個久經戰場的將軍,有條不紊的發布著各式各樣的命令,安排著各樣的善後事宜,一切都顯得那麼胸有成竹。在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後,他便躲到自己的營帳里,讓勤務兵給自己找熱水洗澡,在熱氣蒸騰的大木桶里,楊銳深深的縮在熱水之下,猶如一個在肚子里的嬰兒,他現在特別的想家,想父母,想那個雖然繁雜但卻能給人帶來溫暖、安全的世界。當然,這些想像都是虛幻的,在思念的最後,這些情感忽然轉到了程莐的身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她嬌弱的話語又在腦海里浮現——她在哪裡?她在幹什麼?她怪自己嗎?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啊?

傍晚的時候,鍾觀光和劉建雲帶著三百多巡警跑了過來,他們是收到了臨江縣衙送來的消息之後急忙趕來的,鍾觀光聽到有一千胡匪也放心不下,雖然知道自己不頂用,但還是放心下不趕來了,在寨子的外圍,他們的出現把哨兵嚇了一跳,以為又是胡匪,差一點就要開槍,幸好劉建雲及時出聲,要不然就真的打起來了。

鍾觀光進寨子的時候,楊銳已經洗完澡,坐在熱騰騰的土製火鍋旁邊吃著小雞燉蘑菇——和大木桶熱水澡一樣,這是他自創的自我溫暖的方式——當然下午的噁心讓他對雞肉一點都沒有興趣,只是在一個勁的喝湯吃蘑菇。

鍾觀光的到來讓楊銳的心頓時暖和了許多,和愛的纏綿一樣,友情的溫暖也能讓受驚的心靈平靜下來。楊銳摸了下嘴,用後世的話語調笑道:「警察啊,總是事後才會到。」

鍾觀光雖然在衛兵那裡知道楊銳啥事也沒用,但此時親眼見到吃飯吃的滿嘴是油的楊銳沒事心才放下來,他沒有搭理楊銳的調笑,只抓著他的胳膊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旁邊的劉建雲確實有些尷尬了,支吾的說不話來。

楊銳知道他往心裡去了,安慰道:「好了,我是開玩笑的。要真是我們一時沒有解決胡匪的話,你來的正是時候,那時前後夾擊的胡匪也玩完了。好了,趕了一百幾十里山路,辛苦了,先去安排部隊休息吧。」劉建雲強笑了一下,領命下去了。

楊銳拉著鍾觀光說道:「來吃火鍋。這是今天剛抓的野雞,香的很,蘑菇也是現採的,也很香。」

鍾觀光倒沒有吃過火鍋,但是這樣圍在火堆邊吃著滾燙菜食的方式還是很適合東北這氣候的,也就欣然坐下來了,「臨江那邊派人送信來了,聽到有一千多胡匪,我心裡就驚的慌,生怕你這邊沒防備。」

楊銳笑道:「本來是沒防備,但是剛好老天爺開眼,讓這幫子胡匪沒有得逞。你知道胡匪為什麼打過來了嗎?」

鍾觀光倒沒有想為什麼胡匪會來,只想到怎麼把給山寨增加兵力,不讓胡匪把寨子給破了。「為什麼,不是來報仇的嗎?」

「不是,」下午追擊的時候,二十個狙擊手早就埋伏在胡匪逃跑的路上,林七幾個都被一槍打死,命最大的馬師爺只是被驚嚇了馬,跌了個半死被拖回來了,為了保命他就把什麼都吐了出來。「大江東放心不下這裡,因為這裡有財寶。」

鍾觀光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財寶不是上次打的時候被大江東給帶走了么?」

楊銳說道:「沒有,上次你打的太急了,他沒功夫挖出來,這次是帶人回來挖呢。」

原來是這樣,鍾觀光一時笑了起來,「正在沒錢的時候,胡匪就送錢來了。」

楊銳想不到他見錢眼開的,罵道:「你們寧波的是不是在娘胎里就背生意經啊,光知道錢,兄弟我命懸一線,知道嗎,命懸一線,差點就掛啦,還不慰問慰問。」

鍾觀光知道楊銳是開玩笑,「竟成,你不是生龍活虎的嗎,哪受傷了?」

楊銳摸摸心口說道:「這裡,差一點就給嚇死了。還好老天爺保佑,提前發現了胡匪的行蹤,要不然啊,你這輩子可見不到我了。」

鍾觀光對楊銳說的一點也不信,光看他大戰之後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這裡有滋有味的吃火鍋就知道根本一點沒嚇著,笑道:「你嚇死了,我才嚇死了呢,收到消息,我就什麼都扔了,馬上跑來了,一路上都心都掛起來了。別賣關子了,胡匪有多少銀子?」

真把怕說出來之後,楊銳反倒不怕了,見鍾觀光一個的追問銀子,說道:「黃金有四五千兩,銀子多一些有幾萬兩吧。還有就是一些首飾什麼的,這些看了都噁心,都是從人身上剝下來的,好多都帶著頭髮血絲,這幫胡匪殺了不少人。」

鍾觀光一聽有這麼多黃金就樂了,他對這大江東的底細是很了解的,「這大江東原來就是忠義軍裡面的頭目,庚子年清廷求和之後,這隊伍就變成胡匪了,四處擄掠,海龍、興京、鳳凰廳都被他們打劫過,通化城還被他們佔了一兩年的呢,這些金銀首飾都是那時候槍來的,估計劉彈子被抓忠義軍散夥的時候被大江東給弄來了。」

金銀還好些,楊銳對那些帶血的首飾真的不想要,「還是把這些首飾交給教育會吧,看到上面的血和頭髮我就感覺噁心。」

鍾觀光對此沒有什麼意見,給誰用都是復興會在用,只不過部門不同罷了。楊銳想到下午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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