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狗尾草

那日夜晚,金希友興沖沖地下山,騎上一匹跑得極穩的母馬,往自己住的帳篷跑回,身後只跟著兩名親兵,這裡是安西兵的佔領地,他又是新羅的使者,大都督新認的「老」孫子,估計著也不可能會有人襲擊他!

然而,金大人做學問的本事高超,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都能經過一番考證,得出讓他滿意的結果!可對於即將發生的事,他就沒什麼好本事去考證了,因為事情還沒發生呢!

離新羅的軍營尚有一里的距離,黑暗當中,突然闖出一隊人馬,領頭的那人身穿黑色衣服,黑乎乎的臉,也看不清他長得什麼樣!

這領頭的人跑到金希友的跟前,操著帶有突厥口音的漢語問道:「是新羅的金希友吧?」

金希友聽到有人竟敢直呼他的名諱,怒喝道:「大膽,什麼人竟敢直呼本官的名諱,報上你的名字,我去找你家將軍理論!」手中的鞭子一甩,就想對著前面的人耍威風!

領頭的人卻道:「就是這個羊糞蛋子!弟兄們上啊,給他緊緊皮子!」

話音剛落,他後面那幫子黑衣壯漢一擁而上,把金希友扯下馬來,按倒在雪地里,大腳丫子隨後就踹了上來!

金希友的親兵大驚,急忙上前搶救,卻被黑衣壯漢也打下馬來,按住也是一頓痛揍,直接把兩個親兵打得暈了過去!

金希友想呼救都呼不出來,地上的雪呀土呀什麼的,灌了他一嘴,別說喊了,連閉都閉不上!

黑衣壯漢揪著他的頭髮,狠狠地痛打之後,又將他的衣服扒個精光,一名大漢上前,拿著針和墨盤,在金希友的額頭亂刺一氣,也不知刺了什麼東西在上面,不過看手法,這人倒是個刺青高手,動作既迅速又熟練,眨眼功夫就在金希友的額頭刺完了!

刺完之後,黑衣壯漢們將金希友和他的兩個親兵四蹄反綁,然後綁到了一棵大樹上,把嘴堵牢,免得他們大聲呼救!修理完他們,黑衣壯漢哈哈大笑,騎馬便走,臨走時還把金希友他們的三匹馬給牽走了!

金希友大人就這麼光著屁股在樹上吊了大半夜,大樹所在位置偏僻,巡營士兵是不會往這裡巡視的,自然沒人來救他!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光放亮,金希友才被人發現,救了下來!但就算被救下,他也沒法站起來了,四肢均已被打成重傷,其中一腿一臂,還被打斷了!

救他的人是安西兵,他們一見金希友無不愣住,然後放聲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金希友心中大怒,當即就打算跑到李勒那裡,去告上一狀,他可聽出來了,昨晚襲擊他的人說的話裡帶有突厥口音,沒準兒就是安西兵,只是不知是哪個將領手下!

一個安西兵上前,指著金希友的額頭,道:「金大人,你額頭上的刺青,是我們突厥人給你刺的吧!這種手法只有我們突厥人會,刺上之後,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沒辦法去掉,就算是扒掉一層皮,等血痂掉了,不管疤瘌多大,刺青圖案也會重新顯現出來!這是我們突厥人專門給奴隸作標記用的,只要刺上,就不怕他逃了!」

金希友大吃一驚,忍住身上巨痛,叫安西兵脫下軍服給他披上,心想:「什麼樣的刺青,能讓當兵的笑成這樣,他們看我光著身子都不當回事,可卻對著額頭上的刺青笑,到底是什麼圖案,能讓他們這麼興奮?」

他有心想找塊鏡子來看看,可現在哪有鏡子給他照臉,只好問道:「我……我,我頭上刺了什麼?」一張嘴,發現腮幫腫痛,牙齒疼痛,看來臉上的傷也不輕!

那名突厥安西兵強忍住笑,道:「金大人,你額頭上的圖案是個……是個那話兒!」

「那話兒,那話兒是什麼話兒?」金希友問道,可只一愣神的功夫,也就知道對方講的是什麼了!

安西兵道:「是個公的那話兒,一根細小的棍棍,有個圓圓的頭,棍下面還有兩個圓球,是蛋蛋吧?蛋邊還有不少的毛!」

金希友差點兒沒暈過去,昨天晚上那些黑衣壯漢,竟然在他的額頭刺上了男人褲襠里的東西,這還讓他以後怎麼做人呀!

就聽旁邊的安西兵道:「刺的真象,只是有點細了,這能用嗎?」

「也許,新羅的婆娘就喜歡這種尺寸的話兒吧!」

一名安西兵指著金希友的額頭,道:「這上還有字,寫的是啥呀?我不認識字,誰能念念?」

好幾個識字的安西兵靠近金希友的額頭,大聲地念了出來:「狗尾草!」

「狗尾草是啥意思?那不是種類似麥子的草嗎?」不少安西兵問道,大家文化水平都不高,沒辦法理解「狗尾草」這三個字的含義,尤其是這三個字還刺在那話兒的旁邊!

別人不明白,可金希友卻是明白的,他好歹也是個讀過不少書的文官!

狗尾草外表象麥子,但卻不能吃,算是假糧食,沒有什麼價值!那伙黑衣壯漢在他頭上刺這三個字,是在罵他,或者是在罵新羅,說新羅人只會冒名頂替,只會吹牛,事際上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要不然,安西兵能說那根棍棍細小嘛!

金希友心想:「還好還好,幸虧刺的不是『無法舉』,要不然我的小秘密就被人知道了!」心裡自我安慰,見周圍安西兵越圍越多,大家都在看熱鬧,看自己額上的刺青!他實在不好意思了,只好用袖子往頭上一蒙,連聲催人,把他送回自己的帳篷!

一路之上,安西兵以保護為名,紛紛跟在他的後面,大聲議論嘻笑,不少人還有意無意地去看他的胯下,想考證一番金大人下面的那話兒,是不是真象頭上的那話兒,那麼細小!到得最後,連新羅兵都知道了,也圍了過來,他們不敢嘲笑金希友,但目光之中,也多是不懷好意!

金希友自尊心大受打擊,有心辯解,自己的那話兒並不小,但又有些心虛,怕被凍了一晚之後,自己的那話兒縮得更小,當真應了頭上的刺青,那他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回到帳中,他無臉再去見李勒,這幾天時間裡,他想盡一切辦法找人除去頭上的刺青,可誰也沒法,就算把額上的整塊皮扒去,但傷好之後,這個圖案仍會顯現出來!這個年代的人,還沒有誰能解決這種高水平的難題,只好委屈金大人了!

金希友無法,只好以布包頭,遮蓋住帶給他深深恥辱的刺青,除此之外,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他雖然斷手斷腿,但肉體上的創傷可以痊癒,心靈上的創傷卻是無論如何痊癒不了的,實在太丟人現眼,都可以稱得上是「咱們新羅人之恥」了!

李勒看著金希友,倒沒往這方面想,就算想破頭,他也想不到會有人在他乖孫子的頭上,刺個那玩意兒啊,旁邊還有註解!安西軍的大將也不知道這回事,他們忙著開會辦事,那有功夫理會金大人額頭上被刺了個啥!

金希友聽李勒問話,吞吞吐吐地不肯說,李勒見狀,也沒興趣追問,道:「好孫子,這事我會派人調查的,你好好養傷就行!來人啊,去找最好的軍醫,給我好孫子治傷!」

金希友忙道:「不不,不用了,我這傷養養就會好了!」他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額頭上的秘密,雖然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但總不能讓李勒知道呀!

李勒嗯了一聲,點頭道:「好孫子,你沒事就好!咱們大軍就要出發了,你上次不是讓我給你們新羅軍找個好差事嗎?我想好了,就讓他們當鑼鼓手就行了!」

金希友連聲道謝,只要不上戰場就成,當什麼無所謂,自己連孫子都當了,還在乎當別的么!

李勒道:「鑼鼓手不需要上戰場廝殺,又要抬鼓,又要拿鑼的,本來就夠沉的了,身上要是再穿著盔甲,拿著兵器,實在太辛苦了!我體諒大家的辛苦,新羅兵就不用全副武裝了,把盔甲和兵器先交出來,讓我們保管吧!」

金希友大吃一驚,這不是要繳械嘛,出兵打仗,就算不上戰場,也不能不帶武器啊!剛想求李勒收回命令,卻見李勒把手一揮,安西兵闖入新羅兵的陣中,硬是把八千名新羅兵的武器全給繳了,又喝令新羅兵脫盔甲!

金希友叫道:「大都督,這這,不需要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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