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追賊

在決定班師回中原的當天晚上,楊廣便對宇文述進行暗示,命他去做遼東地方的善後事宜!所謂善後,毫無疑問地就是把退兵時,和退兵後的所有可能發生的隱患,統統消除掉!而消除這些隱患的惟一方法,就是殺光當地的所有高句麗人!

這個措施是為了防止象第一次退兵那樣,被隱藏在高句麗百姓當中的高句麗士兵尾隨追殺,是必須要執行的,但又實在稱不上「博愛」,所以偉大的萬國之主楊廣是不可能下這種命令的,惡人只能由宇文述來做,誰讓他是三軍副統帥呢,他不背黑鍋,誰背?

宇文述下令,四支府兵軍隊從四門進入遼東城,把裡面前次幸免於難的高句麗人統統殺光,另外再派出二萬精銳騎兵,將遼東城方圓五十里之內的,能搜出來的高句麗人全都搜出來,就地處決,一個不留!

雖然隋兵攻打遼東城,但由於楊廣需要在各國使者的面前做出姿態,顯示其仁慈,所以遼東城附近的高句麗人,只要投降,馬馬虎虎的也就放他們一條生路,雖然私底下仍免不了連殺帶搶,終不是明目張胆,所以周圍地區的高句麗人,多了不敢說,少說卻也有個三五萬人!

一夜之間,殺聲四起,待到天明時分,遼東城內已無活人,四支府兵軍隊退出城後,列隊西去,而那些被派出去掃平周邊的騎兵也返回了大營,稍做休息,做為斷後部隊,也過了遼東河,迅速退往營州!

隋軍走得太匆忙,軍資和器械來不及完全帶走,只好留在遼東城外,由調配給李勒的一萬名驍果看守,除此之外,驍果還要看押高建武等降臣,外加照顧那些被高句麗人當做兩腳羊的各族百姓!

宇文述臨走之時,特地囑咐驍果首領公孫武達,要一切聽從李勒的調遣,萬不可違背李勒的軍令!公孫武達自然一一答應,他被調給了李勒,十有八九會被併入安西軍,以後李勒就是他的大上司,他豈有不聽話之理!

數十萬隋兵聽得中原有難,情急歸家,人心惶惶亂成一團,兵流滾滾爭先恐後地過了遼東河,諸道分散,幾乎失了建制!

只不到兩日功夫,大軍就都過了河,亂七八糟地向營州方向退去!

且說李勒,他帶了三千安西鐵騎,每人各帶一匹備用座騎,向東追去。楊玄感的弟弟揚玄縱和楊萬碩是死是活並不重要,他們也非權力核心的人物,跑了也就跑了!但斛斯政逃了可就壞大事了,這人是兵部侍郎,幾乎所有的軍事機密他都知道,他的叛逃意味著安西軍的機密將全被高句麗人得到!

武器,裝備,兵力,馬匹,運糧車的數量,士兵的生活習慣,等等!這些機密都是絕對不能泄漏出去的,如果平壤的高元知道了安西軍的武器裝備,就會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守城,如果知道了馬匹的數量,就會知道安西兵的行軍速度和控制周邊的能力,知道了運糧車的數量,就可會計算出安西軍會在平壤城外圍多久,什麼時候糧草開始緊張,他們就可以確定反攻的日子!

所以,斛斯政是必須要被追回來殺掉的!

斛斯政如果是逃往中原的,那麼也許人們會把他當成一個英雄,為了反抗暴君而起義的大丈夫,但他逃奔了高句麗,這就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了!

叛國,意味著背叛祖宗,而背叛自己祖宗的人,就要遭到全天下人的唾棄!不僅僅是楊廣不能容忍這種背叛,就連滿朝的大臣,普通的士兵和百姓,也不能容忍這種背叛!

對於天朝上國的子民來講,不當中原人,而去當外國人,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在隋唐年代,就有人驕傲地說過,在整個世界上,只有我們中原人,是人!只有我們有資格享受美食和美酒,只有我們有資格穿戴華麗的衣服和飾物,只有我們才有資格住在高大明亮的房子里!其他的,所有的,非中原人的任何人,都沒有這種資格,也不配得到和我們相同水平的享受!

如果放在現代,這就是極端的種族歧視,但在古代,如果一個中原人沒有這種認知,那麼才會讓別人感到奇怪,不僅是其他中原人會奇怪,連外國人也會感到奇怪,會認為這個人神經不正常,或者乾脆就是個冒充的!

每當中原的皇帝或鎮邊大將,發現另一個國家的人,竟然膽敢使用和他們相同的東西,比如某個國王夜壺上的花紋和自己夜壺上的一樣了……這就是開戰的理由,光明正大,充分之極!

你不配和我用的東西一樣,你要是敢用,那就是挑釁我,我就要揍你!

斛斯政逃到敵國,這不是用的東西一樣了,而是認同的國家不一樣了,情況更加嚴重!

這回李勒可沒什麼客氣的了,帶著精銳騎兵,風馳電掣地追趕,本部斥候和僕從軍的捉生將四下探查,絕對不能放了斛斯政逃掉,必須要抓回去,凌遲處死,身上的肉烹煮分食,屍骨焚化,挫骨揚灰,否則不能解心頭之氣!

一路狂奔出百十來里,前面捉生將回報,說前面發現四行蹄印,但從深淺上來講,四匹馬只馱著兩個人,這兩個人在前面停留了一會,然後分開,一人獨騎向南,一人帶著兩匹備用馬繼續向東!

徐世績問道:「大人,向哪個方向追?」

李勒指向前面,道:「都追,不過我帶人親自去追那個斛斯政,你帶二百兵馬去追那個另外逃走的人,他們在前面分開,卻又不是平分戰馬,肯定是鬧翻了,要不然斛斯政不可能不給他備用馬匹的!」

徐世績答應一聲,帶了一隊人馬,向南追去,李勒則接著帶兵東追!

又走了不過四五十里,就聽後面有人追上,徐世績回來了,他身後一匹馬上五花大綁著一人,這人身穿青衣,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看樣子是個僕人!往臉上看去,這人一隻眼睛被打壞了,烏青不說,還有血跡,估計是被打瞎了!

李勒一指這年輕僕人的眼睛,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徐世績立即回道:「不是我打的!」

李勒怒道:「我哪有問是誰打的了!對待這種漢奸賣國賊,豈是只能打瞎隻眼睛這麼便宜,當割鼻削耳,沸湯滾之!」

年輕的僕人叫道:「我沒有叛國,更加沒有賣國,我不是漢奸!我這隻眼睛正是因為不肯跟著斛斯政走,所以才被他打傷的!」

李勒眯起眼睛,問道:「你為什麼不肯和他走,他只帶著你一個人叛逃,明顯是因為你是他的心腹,他定許了你莫大的好處,你為什麼不要?」

年輕僕人挺起頭,大聲道:「我堂堂天朝子民,豈能去投番鬼,這種辱沒祖宗的事,我寧死不為!」

安西將領大聲喝采,都說這年輕人有骨氣,就連入了漢籍的突厥兵將也跟著叫好!從番鬼變成天朝子民,這是光宗耀祖的事,而從天朝子民變成了番鬼,就沒有人能接受了,所以突厥兵並沒把賣國這兩個字,往他們自己身上想,何況西突厥並沒有亡國!

李勒一揮手,道:「為壯士鬆綁!」安西兵上前,為年輕僕人解開了繩子。李勒問道:「敢問壯士如何稱呼?」

年輕僕人不肯說自己叫什麼名字,搖頭道:「我是斛斯政的家僕,本隨他姓,可現下原主人通敵賣國,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我以後決不能再隨他姓了!」

李勒點了點頭,明白人家是不想丟人現眼,必竟跟了個漢奸,實在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他問道:「斛斯政是逃往高句麗那座城池的?這一路上蹄印駁雜,找尋起來著實費力,不如你告訴我一下,也免得那狗漢奸逃脫!」

年輕的僕人一指東北,道:「離此處不遠,就是一石山的栢崖城!」

「可否願給我帶路?」李勒問道。

年輕僕人搖頭道:「主僕一場,雖如今已恩斷義絕,但要我親手抓他,卻也不忍,還望將軍體諒!」

李勒嘿了一聲:「對於漢奸,有什麼情意好講,不忍心,更是說得太無味了!來人,賞他一錠銀子!」說罷,不再理斛斯政的僕人,揮手叫過兵將,向東北急追而去!

年輕的僕人接過大銀,揣入懷中,默不作聲地看向安西軍,嘆了口氣,打馬向西,回返中原家鄉!

安西兵打馬狂奔,既知道了道路,那麼就不必再四下探查了,三千鐵騎如同狂風暴雨般,向栢崖城撲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