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大嘩

大殿正面,八扇大門盡數敞開,外面吹進來的寒風,將殿內的黃色掛帘吹得飄起,十八根盤龍大柱下,放著三十六座大銅爐,爐內炭火正旺!

爐內炭火發出的熱量,也許可以驅散外面寒風帶來的冰冷,卻無法驅散皇帝的暴怒,那才是真正讓群臣發顫的根源!

楊廣怒吼道:「一百五十萬擔的軍糧,光護糧的軍隊就超過了三萬,什麼流寇能將糧食劫去?朕就不信,這天底下能有強到打敗三萬大軍後,還能將糧食運走的流寇!」

平州信使在皇帝的威喝之下,幾乎就要暈倒,雖是寒冬,可身上汗出如漿,將衣衫全部浸濕,額頭上的汗,滴滴噠噠地落到地上!

信使道:「臣臣,臣沒看到糧車,也沒看到護糧的軍隊,是一名負了傷的小校,跑來告訴我糧草被劫的,說是……是瓦崗寨的流寇搶的糧食!」

楊廣看了眼李勒,又喝道:「胡言亂語,瓦崗的流寇怎麼可能流竄到遼東來,定是軍情有誤,叫那個小校上殿來,朕要親自問問!」

信使硬著頭皮道:「回皇上的話,郡守在得到軍糧被劫的消息後,當場就暈過去了,沒人主持大局,是我家公子帶兵去查看的,讓那名小校帶路,可半路小校卻不見了,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所以沒法把他帶來給皇上看!」

楊廣怒不可遏,把龍書案拍得砰砰做響,吼道:「那楊玄感呢?他為什麼要造反,就算丟了軍糧,他自盡謝罪也就是了,為什麼要造反,他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朕誅他九族嗎?」

下面的大臣盡數搖頭,當然是在心中搖頭,沒人敢當面搖!那楊玄感如果不造反,不也一樣得被誅九族,丟了軍糧死罪無疑,這是沒有商量餘地的事情!他連反都造了,還有什麼膽子大膽子小的!

蘇威出了朝班,道:「啟稟萬歲,以臣推測,楊玄感早有反意,這個計畫是早就制定好的,丟失軍糧是死罪,不但他要被處以凌遲極刑,他的手下將官也要被處死!他以丟失軍糧為由起兵造反,是為了斷絕將官們的退路,只能和他一條路走到黑,沒有反悔的餘地!」

李勒看了一眼蘇威,這老傢伙平常看起來糊裡糊塗的,說話不著調,我還以為他只會拍馬屁呢,弄了半天不簡單啊,一眼就看出問題的實質了!

他又看向宇文述和其他大臣,見群臣的臉上並沒有因為蘇威說出這番話,而臉色大變,議論紛紛,顯而易見他們都看出了問題的所在!

李勒心中嘆氣,我以前太小瞧這幫大臣了,以為他們只會起鬨,一切順著皇帝的意思,沒有主見!其實呀,我早該想到,能站在這朝堂之上的人,豈能真是廢物點心?只不過是人家平常不願意和皇帝唱反調罷了!

宇文述出班道:「楊玄感說來護兒大將軍造反,老臣是絕對不相信的!來護兒大將軍對皇上忠心耿耿,這是滿朝文武有目共睹的事!是以老臣以為,皇上萬不可聽信謠言,誤以為來護兒大將軍真的有了反叛之心!」

事實上,宇文述和來護兒沒什麼交情,他倆官階一般大,只因宇文述是副統帥,所以來護兒才勉強能算是他的下屬,但平常是無上下之分的,也素無往來,甚至說宇文述還有點煩來護兒,嫌他不來巴結自己!

來護兒可不似宇文述這樣,雖是豪門,歷史卻不長!來護兒可是東漢中郎將來歙的十八世孫,是地地道道歷史悠久的大貴族,真真正正的世家,對他來講,巴結宇文述,也實在是太掉價了點兒!

宇文述儘管稍有反感來護兒,但他向來分得清什麼是私事,什麼是公事,遇到了國家大事,當即出來力挺來護兒,絕不似傳言中說的那樣,公私不分,不明事理!

群臣也紛紛道:「皇上明鑒,來護兒大將軍絕不可能造反,楊玄感誣陷他造反,是為了挑撥皇上和來護兒大將軍的關係,希望皇上自斷一臂!皇上切莫上了楊玄感的當!」

楊廣點頭道:「朕知道來護兒不會背叛朕的,要不然也不會給他二十萬大軍,讓他單獨領兵去攻打平壤!朕這麼信任他,他又怎麼可能背叛朕呢!」

李勒跨出一步,大聲道:「微臣以為,楊玄感既然誣陷來護兒大將軍造反,那麼必會派人四下散播謠言,讓百姓們以訛傳訛,眾口鑠金,弄得好象真事兒一樣!微臣敢請皇上,無論聽到什麼樣的傳聞,都不要動搖對來護兒大將軍的信任!不僅如此,還應立即下旨,派人寬慰來護兒大將軍,以免大將軍寒心!」

宇文述看了眼李勒,老懷大暢,牧州這孩子懂事啊,這番話可不正是我要說的,他先說了,甚好甚好!

要是別人搶了宇文述要說的話,那他非得大怒不可,過後肯定得給那人穿小鞋,可自己孫子把話搶著說了,他不但不怪,反而高興得很,在心裡一個勁兒地誇!

楊廣當即點頭,道:「不錯,正該如此,宇文愛卿見事明白,甚好!」當即揮手道:「擬旨,賜來護兒蟒袍玉帶,另加封他一個兒子為侯,讓他自己挑是哪個兒子,朕無有不準!」

群臣一起道:「皇上聖明!」

楊廣正要問那個信使一些具體情況,忽聽殿外有人叫道:「報,緊急軍情!」一名小校渾身又是雪又是泥的跑了進來,手裡高高舉著一個木盒!

侍立著的小太監跑著小碎步,到了這名小校的跟前,接過木盒,又轉身跑回,呈給楊廣。楊廣打開木盒,取出裡面的文書,只看了兩眼,便更加暴跳如雷,將手裡的文書扔到龍書案上,怒道:「那伙流寇搶了軍糧,沒有運走,而是就地散發,竟然招集了超過五萬的流民,向涿郡方向流竄了!」

殿內的大臣們全體大嘩,涿郡是東征補給的大本營,難道那些瓦崗寨的流寇搶了給平壤的軍糧還不夠,還要去搶涿郡的?如果涿郡的軍糧也被搶了,那數十萬東征大軍,連家都回不去了,直接餓死在關外!

兵部機事裴矩出班道:「皇上,臣以為流寇的兵力並不可懼,而且臣可斷言,那楊玄感既早有反意,那定不會當真運送一百五十萬擔的糧草到平洲,否則豈能不見運糧大軍?而且流寇劫了糧草才招到五萬人,就算以現在流寇的實力,也不可能打敗運糧軍的,何況之前!臣以為流寇不會當真得到巨資,估計光養活招來的那些流民,就已經很吃力了!以此實力,要去進攻涿郡,純屬笑話,虎賁郎將的燕雲鐵騎足可將之消滅!」

楊廣點頭道:「不錯,裴愛卿所言甚是有理,你見識明白,對這股流寇可有好的應對之法?」

裴矩道:「皇上,這股流寇不用擔心,可別的流寇卻是必須要放在心上的!臣估計瓦崗的流寇並不是真要去涿郡,而是要取道範陽迴轉中原!他們一路走,一路就會煽動造反,那些原本就有反意的叛逆,會跟著他們走,就如放火一般,走一路放一路!」

蘇威也道:「裴機事所言有理!皇上,如果不立即剿滅這股流寇,怕就要引起全國的動亂,那時烽火遍地,再就難以收拾了!臣以為,當速速退兵,回師關內,撲滅這場大火呀!」

大臣們一起點頭,都道必須立即回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楊廣急得在台階上不停地轉圈子,好半晌才道:「不可以,朕不能退兵,第一次東征虎頭蛇尾,這第二次如果再如此,那要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朕這個皇帝,朕豈不成了笑柄!」

大臣們一起跪下,叫道:「皇上,這種事情不能拖呀,高句麗今日不滅,還有明日,可要是中原出了動亂,那就一切都完了呀!」

楊廣卻還是搖頭,不肯答應!

李勒在下面心道:「面子啊,就那麼重要嗎?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在要面子哪,小心燒著了頭髮!」

楊廣忽道:「擬旨,給楊玄感!」

旁邊的小太監忙道:「皇上,那楊玄感不是反了嗎?」

楊廣喝道:「廢什麼話,把他拉下去,掌嘴五百!」侍衛上前,拉出小太監,五百個耳光要真打完,那肯定是打死!

楊廣道:「擬旨,就說朕原諒楊玄感了,而且不撤他的官職,赦他無罪,讓他無須害怕朕會追究失糧一事!哼,等朕滅了高句麗,再回去找他算帳!」

大臣們面面相覷,心中都想:「皇上這是怎麼了,糊塗了么?人家楊玄感早就打算著造反了,計畫都做好了,現在給他發聖旨,算上送信的時間,根本也來不及啊,而且楊玄感也不可能笨到相信這道聖旨!」

忽聽殿外傳來叫聲:「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只聽聲音,卻不見人上來。兩名侍衛趕緊出殿,不多時架回一人,只見這人軍服骯髒,雙腿之間的褲子已經被磨破了,似乎騎馬走了好遠的路,已然陷於半昏迷的狀態,除了一句緊急軍情之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侍衛取下這人身上的信筒,呈給楊廣。

楊廣取出書信看去,頓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手一松,書信掉到地上,而他晃了晃,慢慢軟倒,背過了氣去!

殿上群臣大嘩,驚叫著撲上來!一時之間,大隋的權力中心,亂成了一團,大臣們大叫著傳太醫!

李勒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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