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千里一盞燈

少年一愣,他又不認識李勒,忽然大街上跑過來一個人,沖他大叫,當然會愣!少年先向左右看了看,這才問李勒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說話聲音嗡聲嗡氣,鼻音極重。

李勒心裡一樂,暗道:「好,這小弟弟似乎腦筋不夠快,轉的挺慢,應該很好騙!」他點頭道:「是啊,我就是在和你說話呢!」他把自己的馬往路當中一橫,很「不小心的」攔住了少年的去路。

翻身下馬,李勒圍著少年的白馬就開始轉圈兒,一邊轉圈兒,一邊不停地搖頭,口中唉聲嘆氣,一臉的沉痛表情,「可惜啊,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匹馬,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在地上轉圈兒,那少年的頭就隨著他不停地轉來轉去,聽他一個勁兒地叫可惜,少年再也忍耐不住,問道:「這位兄台,你說我的馬怎麼啦?」

如要讓人相信自己的言論,那首先得有讓人信服的身份!李勒再次長嘆一聲,抬頭對馬上的少年道:「我是御馬監的管事,專門負責皇宮裡的御馬。我這人哪,從小就開始相馬,所以呢,不管馬得了什麼病,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少年坐在馬上隨著李勒轉腦袋,感覺太累,他也從馬上翻身下來,大聲道:「啊,原來兄台是位獸醫,你在御馬監里給馬看病呀?」

「呃……對對,我是位獸醫,專門給御馬看病的獸醫!」李勒只好裝起獸醫來,瞥了一眼少年,心想:「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大馬猴子轉的世!看看,我一說御馬監,瞧把你給興奮的,我看《西遊記》里的孫悟空,一定是拿你當的原型!」

他指著白馬道:「小兄弟,你這匹馬有點兒內傷,你可知道?」

少年搖頭道:「這怎麼可能,我每天都是喂的上好精料啊,黃酒雞蛋一樣不少!」他也學著李勒開始圍著白馬轉圈兒,不但他如此,身後的隨從們也紛紛下馬圍過來,看他們的表情,顯見對這匹馬極為重視!

李勒趁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馬身上時,迅速掃了一眼白馬的腿部,又看了看隊中其它馬的腿。他發現普通戰馬腿上的泥點兒,都在小腿的下方,而拉車的馱馬泥點兒不過是剛剛過蹄,這說明少年的侍從們都是隨車慢行。那白馬卻不一樣,泥點兒已經達到了膝蓋上方,很明顯,少年曾在路途中縱馬大跑過。

李勒清清嗓子,擺出一副算命先生的架勢,指著白馬道:「小兄弟,以我多年相馬的經驗,我猜你的馬一定性子爆烈,閑不下來,一會兒不跑都難受,對不對呀?」

少年啊了一聲,眼神中現出幾分佩服的神色,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我這馬有個怪脾氣,特別逞強好勝,只要見到道上有別的馬匹在前,非發足超越不可,總是要趕過了頭方肯罷休,自小如此,我也拿它沒法兒!我在進京的這一路上,它見馬就超,跑起來就不肯停下,害得我常常錯過宿頭!」

嘴上是這麼說,可少年輕撫白馬的鬃毛,十分愛惜,半點兒也沒有責怪愛馬的意思!

李勒一拍大腿,道:「這不就是內傷嘛,憋出來的啊,肚裡有火,你得給它泄泄火才行啊!」

他這話一出口,旁邊的侍從們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了,臉上露出不快,如不是看到李勒穿著內府軍的校尉軍服,侍衛們恐怕當場就得翻臉,把他趕走。

可少年經驗不豐,沒聽出李勒話里的意思,眨了眨那雙凸出來的眼睛,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李勒道:「你得給它找幾匹母馬來才行!你想啊,人到了年紀都得成親找老婆,那馬也一樣啊,你讓它干憋著,它能不上火嗎?往笨了想,它也得跑起來個沒完哪!」

少年恍然大悟,向四下看去,道:「那上哪兒給它找母馬呢?」

李勒笑道:「小兄弟,我跟你一見如故,我以前有個弟弟,和你長得很象,我特別疼愛他。說實話,我一見你啊,就想起我的弟弟。你看你從外地進京,剛進城咱倆就遇見了,這叫啥,這就叫緣分哪!現在你有了困難,我這個當哥哥的哪能坐視不理呢?這樣吧,你跟我去御馬監,我給你的馬配上幾匹最好的母馬,都是大宛馬,保准你滿意,也保准你的馬滿意,你看如何?」

說完,他用手一指勛衛方向。只要這少年上當,跟著自己去了勛衛,嘿,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不把馬留下你還想走人么?

少年瞪著大眼看著李勒,半晌不說話,忽道:「你騙我,你是不是以為我傻呀?」

「啊?沒有沒有!」李勒一咧嘴,忙道:「小兄弟,你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我騙誰也不能騙你呀,你看你……」

少年哼了一聲,翻身重又上馬,道:「你就是想騙我的馬去配種,我出門時我二哥都囑咐過我了,叫我遇人要留個心眼兒,天底下沒有自動送上門的好事兒!你和我萍水相逢,一見面就說我的馬有病,還要給它找母馬,你當我真會相信嗎?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出啥花招兒,哼!」

在鞍上一磕馬蹬,白馬前行,少年回頭對李勒道:「你才被憋著了呢,該泄火的是你!」

侍衛們見平常有些遲鈍的公子忽然聰明起來,反把騙子給忽悠了一頓,無不想笑,可又不想得罪李勒,只好強自忍耐,個個捂著肚子離開!

李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在後面叫道:「喂喂,小兄弟你怎麼不識好歹呢,我可沒有拿你馬去配種的意思,是真心要幫你忙的!哎,我說咱們再商量商量!」他確實沒有拿白馬去配種的想法,他乾脆就是想把白馬給搶了去!

少年卻不再理他,去得遠了。

大街上的行人都看著李勒,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看著沒,毒蠍子又開始害人了,騙人家的馬,不是個東西,真夠缺德的!

「哎,這年頭好人難做啊!」李勒對天長嘆一聲,心想:「我上次在大街上騙太監,沒騙成,這次又在大街上騙這傻小子,結果這小子竟然不傻!難道我跟大街犯沖?嗯,有可能,看來我以後要再出手,不能再站在大街,得進衚衕才行!」

心有不甘,李勒把自己的馬往路旁飯館的門口一栓,叫老闆替他看著,步行尾隨,墜在了少年的後面。

車隊走不多遠,一名年紀頗大的侍從對少年道:「三公子,剛才那人是名內府軍官,咱們會不會得罪到他呀?」

少年呸了一聲:「我才不怕他!」

老侍從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老爺就是不知得罪了誰,所以才被皇上派去了前線,還把咱們以前在京城的府第轉賜了給別人。咱們這次進京要是再不小心得罪了誰,那豈不是會讓老爺更難做!」

聽到提起父親,少年低下了頭,半晌之後才道:「我知道了,以後注意便是。」

老侍衛見他懂事,心中安慰,三公子雖不如大公子和二公子那般聰明伶俐處世圓滑,可貴在孝順,凡事只要提起父親,他必會為父親著想,再不任性。

老侍衛指向前面一家大客店道:「咱們就在這裡落腳吧,將就將就,反正大典之後我們就離京,也不會待多長時間。」

眾人下馬進店,老侍衛負責打點一切,並不讓少年操心。少年雖然明知自己的白馬沒有病,可被李勒煞有介事地說了一通,難免還是有些揣揣,親自把白馬牽到了馬圈,又給白馬的槽子里填滿精料,拍拍白馬額頭,這才回房裡去休息。

李勒跟著他們到了客店門口,躲在一棵大樹後,等了片刻,見那伙人並沒有再出來,他便圍著客店開始繞圈子,查看附近地形,確定逃跑路線,為盜馬做準備。

李勒剛剛離開店門口,一條小巷子里便轉出兩人,都騎在馬上。其中一人身穿錦衣,十七八歲的年紀,面白如玉,長相英俊,和那猴樣少年一樣,也是個富家公子。站在他身旁的人青衣皂帽,是個老家僕。

英俊少年道:「剛才那個猴子騎的白馬,確定就是千里一盞燈嗎?這等名駒竟為一隻猴子所有,當真是暴斂天物!」

老家僕點頭道:「我看得清楚,那匹馬身材高大,白鬃之內夾有金絲,可不正是千里一盞燈!」

英俊少年拍拍身下的座騎,他跨下也是一匹白馬,通體純白,毛色閃亮,只是骨架不如猴樣少年的千里一盞燈高大,但剽悍猶有過之。他笑道:「比起我的西方小白龍來如何?」

老家僕想了想,答道:「千里一盞燈身高體壯,在負重和長途跋涉方面沒有哪種馬可與之相比,少爺的小白龍也比不過它,但在短途衝刺方面,那一盞燈就差了許多,遠不如少爺你的小白龍了!」

英俊少年看著客店大門,問道:「如果我把那千里一盞燈送給父親,你猜父親會不會高興?」

老家僕笑道:「侯爺愛馬,如能得到如此寶駒,當然會喜不自勝!」

英俊少年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老家僕,道:「我去把馬弄來,你找個四通八達的街口等我,我一得手,咱們立即出城,先把馬藏好再說。」

老家僕點了點頭,一指西面,道:「我就在哪兒等少爺吧!」

聽這兩人的對話,竟然也是對那匹千里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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