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苗疆毒影 第八百九十七回 樹下復盤

柳生雄霸的鬍子拉碴,身上一股濃烈的酒和汗混合的味道,大概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剛才的屈彩鳳和沐蘭湘都有意無意地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臉上的那道又長又深的刀疤跳了跳,沉聲道:「滄行,你真的以為陸炳殺那個黑袍,是出於保護你們的目的?」

李滄行微微一笑:「還能有什麼,難道是殺人滅口?柳生,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但是陸炳跟我們合作以來,還沒有害過我們,若不是他的人相救,這次你也很難逃過黑袍的追殺。」

柳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倒是還真想跟這個黑袍放開手大戰一場,但為了不破壞你的全盤計畫,這才故意受傷裝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裴文淵以為我死了,徹底暴露出來。滄行,陸炳這個人,我總是覺得有點問題,他和我們並非一道,為什麼要這樣幫你?」

李滄行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個問題在剛才他和陸炳分開前,其實他一直不願意多想,是啊,陸炳和自己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自己,自己為什麼要在陸炳曾經背叛過自己的情況下還要選擇相信他呢?他曾經自以為是地認為是鳳舞的原因,但細想起來就覺得這是多麼地可笑,陸炳對鳳舞只不過是作為一個殺手對待,從沒有真正地拿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許在鳳舞的身上,能多少找到些紀曉君的影子,但這個女人同樣讓他愛恨交加,陸炳當年沒辦法娶紀曉君進門,最後又被她背叛,與其說多愛紀曉君,不如說恨之入骨,要在鳳舞的身上找回自己找去的男人的尊嚴。

所以這樣的鳳舞死後,陸炳是不會付出一切,為她報仇的,消滅嚴世藩不過是皇帝的旨意,也只有在這次皇帝下了決心要消滅嚴黨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的堅決,若不是鄒應龍的上書,藍道行的死諫,皇帝也不可能真正地跟嚴世藩攤牌,這次陸炳會不會助自己,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柳生雄霸看李滄行沉吟不語,就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微微一笑:「其實,我也並不想挑撥你和陸炳的關係,畢竟這一陣子他幫了我們很多,但我只想提醒你滄行一句,陸炳和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他做事,還是完全出於自己的利益角度,當他的利益和我們一致時,他是我們的朋友,但要是有一天他的利益和我們起了衝突,那就會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認為黑袍落在我們手裡之後,或者說當陸炳問完他想要的東西之後,黑袍就對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殺了黑袍的同時,也就和我們擺脫了關係,以後是敵是友,都很難說了,對嗎?」

柳生雄霸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滄行,以你的聰明,想到這一點並不是難事,陸炳之所以這次對於黑袍的事情這麼熱心,一來他開始並不知道黑袍就是雲涯子,他真正的目標是沐傑,但當他知道了雲涯子就是黑袍之後,卻放棄了沐傑這個最大的仇人,轉而殺了黑袍之後匆匆離開,滄行,你不覺得這裡面很奇怪嗎?」

沐蘭湘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迷茫:「柳生大哥說得有道理,我看那陸炳,剛來的時候氣勢逼人,那樣子恨不得要把我爹生吞活剝,可等到黑袍暴露身份後,他卻是非常地驚訝,根本顧不上我爹了,滄行你要去審問黑袍的時候,他直接就把我爹交給了柳生大哥,看都不看一眼,然後又帶著黑袍的屍體離開,師兄,我覺得陸炳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向什麼人報告,這才要走得這麼急。」

屈彩鳳冷笑道:「我看,八成是想和皇帝請功了吧,這個黑袍可是個一心想要造反稱帝的傢伙,把他的屍體拿到手,只要向皇帝一報告,說這就是失蹤了多年的建文帝後人,那陸炳還不得官升三級啊。」

柳生雄霸微微一笑:「屈姑娘,陸炳現在已經是從一品的左都督,又兼了正一品的三公和三孤之職,怎麼可能再往上升三級呢?就是讓他當了皇帝,也沒有三級啊。」

屈彩鳳的俏臉微微一紅,嗔道:「哼,欺負老娘不懂這些官兒的大小是吧,總之,總之就是升官發財的意思了。」說到這裡她突然雙眼一亮,失聲道:「哎呀,該不會是上了這傢伙的當吧。」

李滄行心中一動:「彩鳳,你什麼意思?」

屈彩鳳定了定神,說道:「不是還有那個什麼建文帝詔書嗎,只有黑袍這個老賊知道這詔書在哪裡,陸炳該不會是使了什麼障眼法,先讓黑袍假死,然後把他帶走,再從他嘴裡得出那個詔書吧。只有有了這個詔書,才能證明這黑袍的身份是建文帝後人,要不然他也就是個假扮武當掌門的江湖敗類,根本上升不到能讓皇帝注意的地步呢。」

李滄行也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可是,我明明驗過黑袍的屍體,確實是給那陸炳一劍穿心而死,心臟都給刺穿了,這還怎麼活?」他看了一眼遠處的裴文淵的屍體,說道,「還有,黑袍的兒子都給陸炳弄死了,他又怎麼可能跟陸炳合作呢?」

柳生雄霸想了想,說道:「也許有什麼邪法道術,可以讓這黑袍起死回生呢。在我們東瀛,傳說就有這種忍術,可以修復受損的內臟,只要魂魄不散,還是可以把人救回來的。當然,這只是傳說,我沒見過,但我想陸炳做事總有原因,怎麼可能省過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提問建文帝詔書,還有黑袍在各地留下的起事人馬的這些步驟,直接就殺了黑袍呢?在我看來,他只是不想讓你李滄行知道這件事,而他自己,是絕不會錯過的。」

李滄行嘆了口氣:「算了,在我看來,黑袍的心臟已經被一劍刺穿,這個人已經死了,人死為大,這一世一切的恩怨對錯,就也隨著這一死而煙消雲散了。」

李滄行又想到自己這離奇的身世,莫名其妙就具有的絕世武功,感慨道:「這世上也許真的有不可解釋的事情,就好比我為何會有前世,或者說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又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身具了天狼刀法。」

「但在我現在看來,雲涯子,或者說黑袍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我們跟他的恩怨已經了結,現在從我得到的情報來看,雲涯子並不是一切事件的主使者,他名為那個宗主的盟友,實際上也與下屬無異,跟嚴世藩的地位也高不到哪裡,之所以可以和宗主還算平等交往,也是因為他根本不想修仙,只想起兵復國,和宗主的修仙之事沒有衝突,所以才能和宗主互相利用,維持一個面子上的平等。」

屈彩鳳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李滄行:「滄行,若是這雲涯子又活過來了,你真的可以不找他報仇?這傢伙害得我們這麼慘,雖然說害我師父的事情沒他的份兒,但當年滅我巫山派總舵,也有他的一份,我可不會就這麼跟他算了的。」

李滄行嘆了口氣:「彩鳳,你就是這樣的性子,太過剛烈了,我說過,這人死過一次了,不管陸炳用什麼樣的邪術妖法能再讓他活過來,這個新來人世間的人也不是雲涯子了,生前的恩怨是不能再套上去的。再說,他自己身死,兒子也死了,那個稱霸天下,奪取皇位的美夢徹底破碎,我想這已經是對他足夠的報復了,又何必強行再殺他一次呢。」

屈彩鳳的眼中寒芒一閃:「哼,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無事生非的女魔頭對吧,好,你們慢慢聊,老娘不奉陪了。」她說著,一甩袖子,就作勢欲走。

李滄行連忙伸出手,一下子捉住了她的玉腕,在一邊的沐蘭湘的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嘴角也微微地翹了起來。

屈彩鳳也被李滄行這舉動弄得有些吃驚,抽出了手腕,躲避著沐蘭湘的目光,粉臉上飛過一絲紅暈:「你,你這是做什麼。」

李滄行嘆了口氣:「你這脾氣真應該改改,說走就走,這事情還沒商量完呢。」

屈彩鳳搖了搖頭:「該說的也都說了,滄行,不要試圖在這事上說服我,在我眼裡,雲涯子就是殺我巫山派幾萬婦孺的元兇首惡,而他的目的,不過是奪取太祖錦囊罷了,他和嚴世藩,楚天舒一樣,都是我非殺不可的死敵,你勸我也沒用。如果他真的活過來來,我一定也要再殺他一次的,你別插手就是!」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在一邊沉默不語的沐蘭湘,冷冷地說道:「沐姑娘,你爹的事情,看在你和滄行的面子上,我就不計較了,他確實只不過是個工具,雖然害死我師父,他也有份,但沖著你和滄行幾次救我的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再向你爹復仇,何況他現在武功全廢,也算是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了代價,我屈彩鳳恩怨分明,此事就此揭過,再也不提。你們武當的內部事務,老娘懶得多聽,等你們商量好了,再通知我下一步如何做吧,我有點累了,想在這裡到處走走,可以嗎?」

沐蘭湘的臉上綻出了一絲笑容,上前拉住了屈彩鳳的手:「姐姐別這樣啦,一會兒我帶你到處走走看看,好嗎?」

屈彩鳳突然眼圈有些微紅,似是要流出眼淚,她不經意地一側臉,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不用了,我以前也來過武當,就想自己走走,放心,你們武當的要地我認識,不會走錯的。」

沐蘭湘本想再挽留她,李滄行的手搭到了沐蘭湘的香肩上,震動胸膜,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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