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王者歸來 第七百七十六回 破鏡重圓

等到李滄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一盞搖曳著的燭火首先映入了他的眼帘,緊接而來的就是渾身上下的疼痛,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自從練成十三太保橫練以來,這樣周身上下如同給生生撕裂開來的痛感從沒有出現過,即使一時不能自控,在身上抓出道道血痕的時候,也沒有象現在這樣疼過。

李滄行幾乎要「哎喲」一聲叫出來,卻只覺得一陣蘭花的幽香鑽進鼻子里,眼珠子一轉,卻發現沐蘭湘還是穿著那身天藍色的武當長老道袍,趴在一張小桌上,就在自己的面前,舉手就能碰到她那張清秀美麗的臉蛋,而她的呼吸很沉重,甚至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就跟當年在武當時那個練武練到睡著時的小師妹一樣。

李滄行扭頭看了一下自己所處的環境,這裡是一處禪房,一切的布置都很簡單,只有自己睡的這張卧榻和沐蘭湘所趴的小桌子,一邊的牆邊書架上放著一些經書捲軸,除此之外,屋子裡的香爐中燃著檀香,而房外卻傳來一陣陣的誦經禮佛之聲,還有那一聲聲的木魚敲擊聲,這一切都讓李滄行瞬間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南少林。

李滄行確認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後,眼神不自覺地落在了沐蘭湘那清秀可人的臉上,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能這樣端詳自己夢中的愛人,高高的雲髺,烏雲般的秀髮從左肩處繞過,搭在前胸,眉如柳葉,膚似凝脂,略厚的嘴唇輕輕地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夢囈,而這回李滄行聽得真切,小師妹說的分明是「大師兄」三個字。

李滄行的心中一陣寬慰,遙想當年落月峽之戰後,自己也是象現在這樣,全身上下纏著繃帶,不能動彈,而小師妹也是象現在這樣守在自己的床頭,可是那時她夢到的卻是徐師兄,事易時移,近二十年的歲月彈指一揮間,而這回小師妹的心裡,卻只剩下了自己,即使是這十餘年來的別離,也沒有抹掉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李滄行轉而又想到了鳳舞,眼睛不禁又變得濕潤起來,也不知有多久沒象暈過去之前那樣哭過了,上一次自己這樣撕心裂肺的時候,還是在武當後山,鳳舞假扮小師妹和自己斷情絕愛的那一次,對鳳舞,他只有這次真正地失去以後,才知道自己心裡早就有這姑娘的一席之地,人非草木,十年來她對自己的不離不棄,早已經部分地取代了小師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自己剛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恨不得親手掐死她,但一切的恩怨,也都隨著她最後一次捨生救自己,而煙消雲散了。

沐蘭湘突然抬起了頭,李滄行的動作雖然輕,但這些響動聲足以讓身為頂級高手的小師妹從夢中驚醒了,她的眼睛裡也滿是紅絲,臉上的淚痕仍在,看到李滄行醒過來後,又驚又喜,一下子扶住了李滄行的肩:「大師兄,你終於醒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我,我這是暈了多久了?」

沐蘭湘一邊扶著李滄行躺回到枕頭上,一邊幫李滄行蓋好被子,說道:「你已經暈了一天兩夜了,這回你傷得好重,那些傷口我看了都心疼,大師兄,你答應我好嗎,以後不要再這樣傷自己了,行嗎?」

李滄行嘆了口氣:「師妹,自從莫名其妙地學會了天狼刀法之後,有的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現在是身處南少林嗎?」

沐蘭湘點了點頭,在李滄行的身邊坐了下來,緊緊地捉著李滄行的手:「是的,你傷成這樣,又暈了過去,哪兒也不能去,我們只能把你留在這裡治傷,戚將軍和盧將軍回軍營去了,這次那個賊子蘇副將是嚴世藩派來搞鬼使壞的,想要誣陷我們伏魔盟聚眾謀反,以軍隊剿滅,為了不給賊人口實,各位掌門已經帶著弟子們下山了,分頭散去,而你的部下也換上了官軍的裝束,跟戚將軍合軍一處,擋在盧鏜部隊的前面,下午的時候聽說盧將軍的所部也已經退走了。」

李滄行閉上了眼睛:「本來我想通過宣布迎娶鳳舞來把這次大會的責任攬到我自己的身上,想要說各派都是我招來想要把這樁婚事公告於天下的,拉上了陸炳當幫手,嚴世藩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我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說到這裡,李滄行的眼前浮現出鳳舞死在自己懷裡時的那副情景,淚水再次沿著眼角淌下。

沐蘭湘掏出懷中的羅帕,緊咬著嘴唇,默默地為李滄行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言不發。

李滄行喃喃地說道:「小師妹,在昨天之前,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是你,可出了這事之後,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卻是鳳舞,如果她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請你能看在我的份上,原諒她,好嗎?」

沐蘭湘幽幽地說道:「大師兄,我的心思和你一樣,剛知道是如煙害了我們這麼多年的誤會之後,我恨不得一劍刺死她,但我看到了她對你的深情,尤其是最後以命救你之後,我對她卻是再也恨不起來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曾姐妹一場,她說得對,她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取我性命,但她沒有這樣做,我想她不止是想著要得到你的心,還是顧及我們的姐妹情份的,如煙本性善良,這點我清楚,她為了愛情一時誤入歧途,我也能理解,至於現在,我一點也不恨她了。」

李滄行睜開了眼睛,看著沐蘭湘:「謝謝你,小師妹。現在鳳舞葬在哪裡了?」

沐蘭湘搖了搖頭:「陸炳後來派人把屍體取走了,他說鳳舞死也是錦衣衛的人,你既然沒有遵守婚約,那他就要把鳳舞帶回去。」

李滄行的鼻子一酸:「都怪我,陸炳說得沒錯,是我害死的鳳舞。」

沐蘭湘的眼中淚光閃閃:「不,大師兄,你要怪就怪我吧,若不是因為我的任性,不是因為我非要跟你最後共舞一回,真相也不會這樣給揭露,而如煙,如煙,如煙她也不會這樣死了。」

李滄行長長地嘆了口氣,緊緊地握住了沐蘭湘的手:「這一切也許都是命吧,也許,也許正如鳳舞她說的那樣,這也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沐蘭湘半晌無語,久久,才說道:「大師兄,徐師兄已經帶著武當的弟子們回去了,我,我沒有回去,想要留下來陪你,這回無論如何,我也不想離開你了,你也別再趕我走了,好嗎?」

李滄行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重大的問題,昨天的事情發生得太多太快,讓他有些事情根本來不及細想,可是現在靜下心來,一些混亂的思路卻變得清晰了起來。

李滄行看著沐蘭湘,正色道:「師妹,雖然真相已經大白,可是,可是你我這樣,恐怕不太好吧,畢竟,畢竟你還是徐師弟的妻子,我……」

沐蘭湘堅定地搖了搖頭:「大師兄,別說了,昨天的時候我就說得很清楚,我跟徐師兄,只不過是假結婚,如煙她設了個局,讓我相信只有我跟徐師兄結婚的消息傳遍江湖,才能誘你出來,而徐師兄也需要這麼一場婚禮讓屈彩鳳死了心,所以,所以我們就出了這個下策。」

李滄行嘆了口氣:「可是不管怎麼說,此事也弄假成真了,江湖盡人皆知你是徐夫人,現在你不跟著徐師弟回武當,卻在這裡陪我,這樣對武當的聲譽是巨大的傷害,我不能這樣。」

沐蘭湘平靜地說道:「大師兄,難道當天我的心意你還沒有明白嗎?我已經為武當犧牲了太多,如果婚禮的當天你出現,我直接就會扔下一切跟你走了,不為別的,只因為我的人,我的心早已經屬於你一個人,如果如煙她不是那個害我們的人,你昨天宣布了娶她,我也只有以死殉情這一條路了。」

李滄行的目光落在了沐蘭湘的粉頸之上,一道長約三四寸的劍痕上,已經灑了行軍止血散,黃色的膏藥如同一條蜈蚣似的,在這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是這麼的明顯,即使痊癒,只怕以後也會留下一道疤痕了。

李滄行想到了那天兩儀劍法的時候,眼見沐蘭湘右臂上的那枚守宮砂,這一幕讓他一時失神,使得小師妹誤以為自己絕情棄愛,這才在絕望下舉劍自刎,引出了以後的一系列事情。

李滄行的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開口道:「小師妹,你的手臂上,手臂上的那個痣,又是怎麼回事?」

沐蘭湘先是微微一愣,轉而粉臉通紅:「你,你說什麼呀,大師兄,你怎麼盯著人家那裡看。」

李滄行急道:「不,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那天我們合使兩儀劍法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你手臂上的紅砂,這才一時失神的,那顆,那顆是守宮痣嗎?」

沐蘭湘的臉已經熱得發燙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輕輕地點了點,聲音也低了下去:「大師兄,人家,人家這麼多年來,一直等著你,守護著我們的愛情,也守護著我的身子,因為,因為你說過會回來的,你讓我等,我就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回來找我的那一天。」

李滄行喃喃地說道:「可是,可是你分明嫁給徐師弟了呀,這又,這又是怎麼可能?」

沐蘭湘突然笑了起來,玉指一點李滄行的腦門:「大師兄,你可還真是死腦筋呢,我早就說了,那場結婚是假的,婚禮之後,我從沒有和徐師兄住在一起過,仍然是各住以前的房間,我和徐師兄之間也只是那種師兄妹關係,怎麼,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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