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王者歸來 第六百七十五回 狼筅六式

杭州城外的軍營里,一片深秋的蕭瑟,林外的樹林里,楓葉正當紅,林中的地上,已經淺淺地鋪了一層落葉,一陣秋風吹過,枝搖葉動,幾片楓葉不情願地離開了樹梢的懷抱,在空中打著捲兒,輕飄飄地落向大地母親的懷抱。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這份秋風肅殺的別離之情的影響,本來生龍活虎的軍營里,氣氛也是難言的壓抑與沉重,就連巡邏的士兵們也不復幾年前的那種高昂士氣,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扛著槍,在這大營里來回逡巡著。

胡宗憲一身盔甲,站在營中的一處高崗之上,眉頭深鎖,看著大營中這副無精打彩,了無生氣的模樣,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輕聲道:「想不到會變成這樣,天狼,當初真應該聽你的話啊。」

李滄行今天換了一身軍裝,易容成了一個四十齣頭的黑臉將官,站在胡宗憲的身邊,雙手背負於後,冷冷地看著大營中的這副景象,說道:「胡總督一向軍紀嚴明,治軍有方,怎麼幾年不見,軍紀竟然鬆懈至此?」

一身藍衫,文士打扮,綢布方巾的徐文長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以前的部隊多被將領們帶到前線與倭寇作戰了,留守大營的多半是從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調來的衛所兵,這些都是老油條,天狼,你也知道的,並非總督大人治軍無方。」

胡宗憲擺了擺手:「文長,不必為我找理由,將者軍之膽,營中的軍紀鬆懈成這樣,說白了就是本總督已無戰心,所以才會上行下效,天狼,當年我受嚴世藩的壓力,被迫殺了汪直和徐海,逼反了整個東南,現在從浙江到福建,甚至廣東和山東兩省的沿海,都出現了倭寇的海盜式劫掠,苦戰三年,收效甚微,沿海百姓深受其苦,都是我胡宗憲的罪過啊!」

李滄行面無表情地說道:「胡總督,事已至此,想必你也知道,這幾年你之所以在東南一帶剿寇不力,越剿越多,也是因為嚴世藩在背後給這些倭寇提供各種支持,內賊一旦和外寇相勾結,就不是你這個浙直總督能對付得了。」

胡宗憲咬了咬牙,恨聲道:「早知如此,當年寧可拼著這頂烏紗帽不要,也要堅決頂住嚴世藩的壓力了,天狼,我真的謝謝你能不計前嫌,在這個時候以國事為重,來東南幫我這回。」

李滄行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大明的子民,當年東南平倭之事也是由我一力促成的招安,現在搞成這樣子,實非我所願,我不會因為跟你的私人恩怨,就誤了國家大事,眼看著百姓受更多的苦難,那樣我和嚴世藩這個奸賊又有何區別?」

胡宗憲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一閃而過,他開口道:「天狼,你說你這回帶了千餘名武藝高強的江湖義士,想要投軍,能說說你接下來的打算嗎?」

李滄行微微一笑:「胡總督,我已經離開了錦衣衛,不過我這個名字對外是保密的,你還是叫我天狼的好,我在您這裡從軍,也是用這個名字。」

胡宗憲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之色:「你若是錦衣衛的話,用這個代號倒是沒什麼不妥,只是正式投軍的話,身為軍將,無論是向上的塘報還是以後的論功,都需要一個正式的名字才行,哪怕是假名,也比這個代號要來得強啊。」

徐文長突然開口道:「部堂大人,天狼此舉想必有其難言之隱,我們還是不要過於勉強,實在不行,您給他隨便編個名字上報就是。」

李滄行擺了擺手:「胡總督,我這回前來,並非為了功名利祿,於公,我希望能打擊倭寇,還東南沿海以清平,於私,我也希望能以江湖人士的身份,以後在這東南一帶開宗立派,實現自己的心愿,所以您不需要問我的名字,甚至不需要給我一個編製,我的部隊,可以暫時掛靠在戚將軍所部,聯合行動。」

胡宗憲的臉色微微一變:「你要去和戚繼光所部會合?」

李滄行點了點頭:「不錯,我這一路上也聽說了不少現在的軍報,戚繼光的那些義烏兵已經訓練得非常不錯了,聽說還練出了一個鴛鴦陣,威力巨大,最適合小隊作戰,對陣倭寇時當可處於上風。」

胡宗憲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可是戚繼光所部畢竟是軍隊,而那些倭寇卻多是散兵游勇,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上船逃跑,往往是戚繼光出現的時候,倭寇卻已經搶了東西,上船逃跑了,所以這一年多來戚繼光雖然疲於奔命,卻很少有大的戰果。」

李滄行微微一笑:「胡總督,這樣的情況無非是兩個原因,一來是戚家軍乃是步兵,江南一帶的道路又多泥濘,行軍不易,所以軍隊難以追上倭寇,二來嘛,則是那嚴世藩通過江湖匪類與倭寇勾結,跟他們通風報信,只要戚將軍的大軍一動,那內賊就會對外傳出消息,所以才會屢屢無功而返。」

胡宗憲點了點頭:「天狼,你出身錦衣衛,對情報一途最是熟悉不過,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破解此事?」

李滄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胡總督,辦法倒是有,不過需要您來作我的堅強後盾才可以。如果沒有您的便宜行事之權,我既打不了勝仗,也斬不了姦細。」

胡宗憲二話不說,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金牌,交到李滄行的手裡:「天狼,這就是當年你去雙嶼島時我給過你的金牌,乃是皇上親賜,見牌如見君,不要說是嚴世藩的黨羽,就是嚴世藩本人,你也可以先斬後奏。」

李滄行笑著把令牌收入了懷中:「胡總督,這可是節制東南的生殺大權,我現在已非朝廷中人,你就這麼放心把這塊金牌交給一個草民嗎?」

胡宗憲的表情變得堅毅起來:「天狼,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一心為國的這顆赤子之心,當年是我不夠堅定,一時糊塗,以致釀成今天的大禍,欲平倭寇,先得除掉內患,這種事情不是軍隊可以做的,所以我發布那個從軍的求賢令,就是希望你天狼能不計前嫌,重新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李滄行微微一笑:「胡總督,這回可能要委屈一下沿海的百姓了,到時候如果有人彈劾您,您可千萬要撐住啊。」

胡宗憲的臉色微微一變,看著天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兩個月後,浙江台州城外,已入寒冬,不過在這東南沿海之地,不象北方那樣大雪紛飛,雖然天地間的草木已經枯萎,山林間的樹木已經一片光禿禿,就連動物們也紛紛地選擇了蜇伏不出,可是在城外西山之中的一處隱秘的峽谷之中,仍然是一片人喊馬嘶之聲,一片營地中士卒們訓練的熱情,如同七月流火,直衝雲霄,生生要把這冬日的天空給融化。

李滄行一身黑衣勁裝,蒙著面,戴著一個黑色的頭罩,只留出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外面,與全副武裝的戚繼光二人並肩而立,站在高高的將台之上,看著操場中士卒們的訓練。

只見幾百名義烏軍士,全副武裝,分散成了幾十個小隊,十一人為一隊,隊伍最前站著一名年起來年齡最長,士官模樣的軍士,手持刀劍,在他的身後,則一左一右站著兩名持盾士兵,左邊一人舉著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大型方木盾,如同門板一樣粗厚,外鑲鐵邊,右邊一人則是拿著一面輕便的藤製圓盾,右手持刀,這二人都緊跟著前方的那名軍士,尤其是左邊的長牌手,時不時地閃到那軍士的面前,舉起大盾,為其掩護。

在這三人身後,則是兩個拿著奇形怪狀兵器的軍士,看起來象是一整根江南一帶隨處可見的毛竹,竹頭削尖作矛狀,還鑲上了鐵制矛頭,而竹身上的枝葉分岔卻奇怪地保留了下來,遠遠地看雲,就象是給支起了一把大傘一樣,而這根足有三米長的竹製兵器,向前伸出,足足比那站在最前方的隊長突前了兩米,對他形成了一個極好的保護。

李滄行微微一笑,今天是他到戚繼光大營的第一天,戚繼光特地為他安排了鴛鴦陣的演練,他問道:「戚將軍,那兩個持著竹製兵器的軍士,手中兵器叫什麼?好象兵器譜里也沒這一號吧。」

戚繼光哈哈一笑,指著那些揮舞著這根大竹子的兵士們說道:「此物名叫狼筅,乃是義烏礦工們的發明,前兩年我們與倭寇作戰,倭刀鋒利,倭賊兇悍,我軍雖能勝之,但傷亡頗重,傳統的短刀和盾牌無法有效地對抗倭刀,而長槍鐵叉之類的兵器又很容易給倭寇削斷。」

「所以我們集合眾人智慧,發明了這種兵器,名叫狼筅,乃是取這山中的毛竹特製,長約三米,頭部鑲上鐵槍,而兩旁枝刺用火熨燙的有直有勾,再灌入桐油,作戰的時候還會敷上毒藥,一旦我軍順風與敵接陣之時,則點燃枝葉,則可以毒煙吹向倭寇,將其毒倒。平時的作戰時,這狼筅可以在隊伍前撐起兩張大網,倭寇想要衝進來,那是難上加難,而他們所倚仗的重箭和倭刀,都會給有效克制。」

李滄行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此物很重,看起來也需要力大之人才能使用自如,戚將軍所招的,多是那義烏礦工,孔武有力,才能舞得動這狼筅,若是換了那些衛所兵,只怕連舉都舉不起來呢。」

戚繼光笑道:「這精兵是要練出來的,一枝狼筅,也有數十斤重,在你們江湖高手的眼裡,不算什麼,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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