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六百四十二回 重逢在巫山

騎在棗紅飛電的背上,一路風馳電掣,而天狼一邊在運功調息,一邊腦子裡也在飛快地思索著剛才和陸炳的對話。

說來也奇怪,剛才自己乍聽巫山派有難的時候,心中一陣氣息難平,這種走火入魔的徵兆已經多年沒有出現了,而自己學會天狼刀法以來,每次碰上屈彩鳳,都會莫名其妙地受到到走火入魔,也是咄咄怪事,難不成上一世自己除了小師妹外,和那身為明月峽少主的練霓裳還有何瓜葛嗎?

天狼把思路從這陣子混亂中拉了回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問號浮上了他的心頭,陸炳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告訴自己這些事情,是為了徹底向自己攤牌還是讓自己去巫山?

天狼猛地一拉馬韁,高大的紅色駿馬一下子前蹄立起,一聲長嘶,在這官道之上生生地立住,引得路兩邊的行人們一陣側目。

天狼咬了咬牙,一拍馬臀,拐到了路邊的一處林中,拴好棗紅飛電,在地上打起坐來,閉上雙眼,功行全身,一邊調理著全身的內息,一邊開始仔細地思考起來。

陸炳和嚴世藩結成聯盟之事,顯然已經是事實了,這點他們並不否認,但他們既然早知道了伊賀天長就是王翠翹,那天嚴世藩在船上還故意讓她聽到自己和鳳舞的說話,這又是為了什麼?

天狼的心中一動,自己從一開始就低估了嚴世藩,這點陸炳說得沒錯,伊賀天長雖然也是絕頂聯明的女中英傑,武功智謀都屬上品,但跟嚴世藩一比還是差了不少,那天她聽到的只是嚴世藩想讓她聽到的,或者說是嚴世藩想通過伊賀天長告訴自己的信息,鳳舞應該是不可能讓自己知道她們父女已經和嚴世藩聯手的事,那麼嚴世藩就是想用這種辦法來告訴自己,陸炳不可信,以離間自己和陸炳。

想到這裡,天狼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陸炳和嚴世藩的合作應該是自己離開京城後,皇帝下旨查處仇鸞之後開始的,聖意以前不明的時候,陸炳給自己的任務是全力打擊嚴黨勢力,而仇鸞之死讓陸炳明白了皇帝是不可能動嚴嵩父子的,為了保自己的位置,而選擇了和嚴世藩言歸於好,設下了這一出東南的連環局,就是要以自己為棋子沖在明處,掩護在暗中行事的嚴世藩,給他創造出收買汪直衛隊,拉攏四方勢力合攻雙嶼島的機會。

至於雙嶼島之戰前,嚴世藩應該已經是算到雙嶼島必破,就算汪直逃得一命,也是元氣大傷,他很確信以自己的本事,不至於死在雙嶼島,退一步說就算自己無法獨立逃脫,陸炳上了島,也能把自己給救出來。

當時的陸炳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從伊賀天長口中得知了他與嚴世藩聯手合作之事,這樣一來有可能會讓自己見到陸炳時怒不可遏,拒絕他的幫助,最好是兩個人一起死在雙嶼島,這是嚴世藩最希望看到的。

就算自己逃離了雙嶼,在得知了陸炳的背叛和對自己的利用之後,再也不可能和陸炳繼續合作下去,就如同現在這樣,一氣之下離開錦衣衛,而脫離了陸炳保護的自己,顯然要好對付得多,嚴世藩一心一意地想得到鳳舞,只有自己死了,他才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裡,天狼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現在有些明白陸炳的用意了,陸炳肯定在從雙嶼回來之後得知了嚴世藩的所做所為,這二人雖然名義上合作,但實際上也是各懷鬼胎,嚴世藩也深知在鳳舞之事上把陸炳得罪狠了,之所以跟陸炳合作只是不想錦衣衛總是針對著自己找麻煩,如果能鬥倒陸炳,換個自己的親信或者盟友掌握錦衣衛,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陸炳的內心應該還是痛恨嚴世藩這樣的禍國奸臣的,這個人良知未泯,也想做個忠臣良將,但是在現實面前卻選擇了退縮和妥協,一如他上次出賣夏言一樣,堅持良知的代價如果是死亡和滅族,這是陸炳不能承受之重,所以他選擇了與狼共舞,同流合污。也想等待機會,如果皇帝對嚴黨再次不滿,決意換人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嚴世藩的。

所以陸炳是離不開自己的,一來鳳舞確實喜歡自己,如果自己真的娶了鳳舞,成了他的女婿,那沒有什麼人能比自己這個女婿能幫上更多的忙了。他說的希望自己接掌錦衣衛應該也是實話。二來自己最恨嚴世藩,如果以後需要跟嚴世藩攤牌的話,那絕對少不了自己,於情於理,把自己想辦法留在身邊幫忙,都是陸炳的底線。

所以陸炳今天找自己的行為應該是一種補救的措施,他知道自己已經恨上了他,不光恨他對自己的利用和欺騙,更不能容忍他跟嚴世藩的聯手,所以索性跟自己攤牌,把事情挑明,希望能得到自己的諒解。

這次對巫山派的行動,應該也是嚴世藩一手策劃,東南平倭之事,雖然嚴世藩苦心布局,手段用盡,但最後消滅陳思盼,引汪直來招安的卻是自己,將來在皇帝面前論功的時候,這功勞自然也是記在陸炳,而不是嚴世藩的頭上,所以嚴世藩處心積慮地想要在消滅巫山派的過程中處於主導地位,又通過皇帝向清流派大臣施壓,自己對徐階等人想必也是各種威逼利誘,讓其命令伏魔盟各派出動主力,合力消滅巫山派。

陸炳顯然也是算好了時間,嚴世藩這次要做的絕不是消滅一個巫山派總舵,而是要讓屈彩鳳召集各地的分舵高手來援,然後再一網打盡,他的計畫很陰毒,雖然陸炳沒有細說,但剛才有意無意地透露了口風,攻擊的主力將由伏魔盟和洞庭幫來擔任,給這兩大勢力的好處也是最多的,武當得了巫山派的總舵,而洞庭幫則能接手湖廣一帶的各巫山派分寨,加上以他們對巫山派的仇恨,一定會傾力而為。

至於魔教,他們的任務則是偷襲巫山派的山後大寨,那裡多是沒有戰鬥力的老弱婦孺,也許目的就是引巫山派的主力來救,誘他們離開堅固設防的山寨,路中由伏魔盟與洞庭幫伏擊。

天狼的眼睛一下子睜開,精光暴射,陸炳應該是作了兩手準備,如果自己肯接受他的洗腦,留在錦衣衛自然最好不過,但他也知道自己眼裡揉不得沙子,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來不得半點妥協,一定會儘力破壞嚴世藩對巫山派的攻擊,所以故意把這個計畫告訴自己,就是希望自己能去巫山派攪局,無論是幫屈彩鳳出謀劃策還是想辦法讓伏魔盟退兵,都是可行的選擇之一。

而且這回伏魔盟攻擊巫山派,自已若是出手攻擊伏魔盟,那無疑要與各正派結仇,以後再想回歸武當也只怕是沒有可能了,而同時得罪了江湖上的正邪各股勢力,只為了救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存活下來的巫山派,以後自己肯定是走投無路,到時候若是不想死,大概也只有回去投靠錦衣衛這一條路了。

天狼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陸炳還真是算無遺策,這次自己若是要救屈彩鳳,那只有回去投靠他,而鳳舞這回沒有出現,應該是隨嚴世藩一起行動,這恐怕就是陸炳給自己留的一招暗棋,關鍵時候,這個對自己象霧象雨又象風的女人,也許會幫上忙。

天狼回頭看了看已經遠在十餘里外,只剩下一個模糊輪廓的寧波港,想到了汪直和徐海接下來的悲慘命運,自己答應過伊賀天長,會救徐海一命,到時候也許會再次借用錦衣衛的力量,而這次的巫山之行,就當是自己最後一次為陸炳效力了,無論如何,哪怕賠上這條性命,不向奸臣賊子低頭的這條原則,是一定要堅持的,這也是自己和陸炳最本質的區別。

天狼咬了咬牙,放聲長嘯,心中的不平與鬱悶,通通隨著這聲清嘯脫口而出,而隨著嘯聲的繼續,一股凜然的正氣也是油然而生,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都無法阻止他按著自己心中的理念行事。

天狼跨上了棗紅飛電,解下韁繩,神情堅毅,這一瞬間,他已經想好了怎麼辦,雙腿一夾馬腹,棗紅飛電揚起馬蹄,絕塵而去。

二十天後,正值新年,可是巫山派的總舵內,卻沒有一點節日的喜慶,平素里容納著三四千人的大寨內,這會兒至少擠了兩萬多人,空曠的廣場上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帳蓬,而裝束打扮各異,明顯是匯聚自各地的綠林好漢們,也都縮在各自的營帳之中,一隊隊蒙著臉的寨中女兵們把熱水和食物送進營帳之中,而遠處的鐵匠鋪這時候卻是爐火猛燃,打鐵的「叮噹」聲和工匠們的號子聲不絕於耳。

屈彩鳳今天一襲白衣,站在寨中至高的摘星樓頂層外,一張金色的下半截面具遮蓋住了她絕美的容顏,只有兩隻大大的眼睛露在外面,濃密而修長的兩道美眉直入鬢角,眉頭緊緊地蹙著,顯示出她內心的憂慮。

天空中開始飄蕩起小雪,雪白的雪花落在屈彩鳳雪白的長髮上,配合著她的一身銀裝素裹,遠遠地看去,還以為她是一個美麗的雪人呢。

屈彩鳳的手輕輕地搭在圍欄之上,看著山下那星羅棋布,燈火通明的大營,一隊隊的光頭僧兵和武當弟子,或者是峨眉的道姑持劍握杖,來回巡查,她的眼中漸漸地泛起一道淚光,輕聲地呢喃:「林宗,這回你真的要和我作一了斷了嗎?」

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屈彩鳳的心頭,那些巫山派後山密林里,黃龍水洞中和徐林宗的纏綿徘側,緣定三生,山盟海誓,如同過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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