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六百四十回 殘酷的真相(三)

天狼的身子歪了一歪,陸炳的話就象把把飛刀一樣,不停地剜著他的心,把他心中最痛的傷口又刺得千瘡百孔,剛才已經漸漸止住的血又開始順著他的鼻孔和口角流下,他連忙再次運功導氣,壓抑著體內到處亂跑的真氣。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柔和了不少:「天狼,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揭你的瘡疤,但是你已經是個男人了,有些事情必須要面對,總不能永遠抱著自己的那些虛幻的理想和正義來行事,世事本就是這樣,虎狼成群,為了生存,不可能不向著現實低頭,名門正派也不象你想的那樣堅守正義,揭開那華麗的表皮下,照樣是不能見光的醜陋,照樣是各種陰險權謀,利益交換,如果說魔教那樣是真小人,這些名門正派也不過是偽君子罷了,不值得你為他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天狼低低地吼道:「不,陸炳,你休得逞口舌之利,那麼多正道俠士都在落月峽戰死了,他們完全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和正義的理念,絕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的師父,師伯,還有那麼多同道,那些已經功成名就,在外開庄立派的師叔們,他們也是為了爭權奪利才加入此戰嗎?那些已經進了你錦衣衛,當上了百戶,千戶的人,回師門赴難,也是為了,為了利益嗎?」

陸炳的嘴角抽了抽,臉上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天狼,從小到大,你都是一個脫離社會現實的存在,從小你就給你的師父,你的師叔伯們圈養在武當,二十歲了還沒下過山,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伸口的日子,除了讓你每天練劍習武外,你並不知道你的衣食用具是怎麼來的,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落月峽之前的那次下山聯絡,你才是這輩子第一次見過銀子是啥東西吧。」

天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陸炳繼續說道:「就算這之後你開始走江湖,到各派卧底,其實情況仍然沒有什麼改變,你每次走東闖西,都不是用自己掙的錢,不是師父給的,就是門派出的,你沒有真正地自己掙過錢,也不知道生存的不易,更不知道要經營,要維持一個家,一個莊子,乃至一個門派,需要多少錢,而你又得靠什麼方式來得到這些錢,脫離了現實,才會讓你變得如此理想化,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正義。」

「醒醒吧,天狼,就是你進了錦衣衛後,我只交給你一個個的任務,但你無論走到哪裡,若是缺了錢,到任何一處的衙門或者錦衣衛的分部,只要把腰牌一亮,自有人給你花不完的錢,用不完的銀子,只是因為你是錦衣衛,是天狼,但如果你離開了錦衣衛,你還能過得這麼瀟洒嗎?!」

天狼吼道:「不,陸炳,不要跟我說這些,即使窮得一文不名,哪怕到街頭賣藝,我也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更不會為了這些錢,跟你一樣丟掉良知,去和魔鬼合作,去助紂為虐!」

陸炳哈哈一笑,眼神變得凌厲而狠辣:「天狼,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得睜著一隻眼,要防著別人對我們錦衣衛的滲透和迫害,我每天早晨一睜眼的時候就要有一本賬,如何要養活手下這幾千號人,如何不讓朝廷,不讓皇上裁撤了,壓縮了咱們錦衣衛,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掌握更大的權力,天狼,你早晚有一天要接我的班,執掌整個錦衣衛,我不能永遠讓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必須要讓你知道生存的不易,世道的殘酷。」

天狼挺直了腰,大聲說道:「不,陸炳,如果不能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要變成象嚴世藩那樣的人,那我寧可不要這個錦衣衛,人不是畜生,不能為了生存就不擇手段,無所不為,就是汪直和徐海,也心存善念,罪孽深重還知道回頭,而你卻甘願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去放棄自己的良心,我就是解散錦衣衛,也絕不當這樣的鷹犬和走狗!」

陸炳冷冷地說道:「天狼,就算不在錦衣衛,你只要活在這個世上,就逃不開這種責任,這個道理連沐蘭湘這種女流之輩都清楚,她儘管很愛你,但為了武當仍然選擇了和你分開,這種做法,和我有何區別?!」

天狼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抗聲道:「不,小師妹和你不一樣,她是為了維護武當,而武當是天下正道的首領,她沒有和嚴世藩這樣的奸賊同流合污!我不許你這樣侮辱武當,侮辱我的小師妹。」

陸炳哈哈一笑:「天狼,你說我跟嚴世藩合作是同流合污,那這次武當又何嘗不是?他們可是直接和魔教聯手去滅巫山派,這算不算同流合污?」

天狼的身體搖了搖,一股熱流再也控制不住,一張嘴,「哇」地一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也軟了一下,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以刀撐地,他搖著頭,低低地吼道:「不,我不信,武當,武當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和魔教聯手的,陸炳,你,你就是能把死人說活,我也,我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陸炳冷冷地說道:「信還是不信是你的事,也許只有讓你親眼看到,你才會信我的話,武當有足夠的理由和魔教聯手一次,且不說曾經的魔教教主張無忌就出身武當,有這麼一層淵緣,就說利益衝突,武當身在湖北,和身處川湘交界的巫山派本就是水火不容,所以伏魔盟里,最迫切要消滅巫山派的就是武當,這事上和洞庭幫不謀而合,天狼,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在湖南前腳見楚天舒,後腳嚴世藩就找上了他,跟他約定合力攻擊巫山派,利益面前,楚天舒對你的承諾也打了水漂,為了這次攻巫山派之役,他們早就謀劃多時,又怎麼可能放棄?」

「至於武當派,嚴世藩也直接去找了他們,以魔教在三年內不入中原為條件,換取這回的聯手,此外還願意把巫山派總舵送給武當。天狼,如果你是徐林宗,會答應這個條件嗎?」

天狼一時無語,他的心在一陣陣地刺痛,伏魔盟元氣未復,多年來的戰鬥嚴重地損耗了實力,武當的情況更是窘迫,如果能有一個緩過勁的機會,很難拒絕,即使是自己處在徐林宗的位置,只怕也很難拒絕。

陸炳得意地笑道:「天狼,不說話是吧,看來你都對這個條件很滿意,更不用說徐林宗了。不過你的徐師弟當時可沒有答應下來,他轉而派了你的寶貝小師妹前往蒲田南少林,想要找少林僧兵的支援,哼,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情,徐林宗這小子現在也是駕輕就熟了。」

天狼這才明白過來,為何那次小師妹會現身南京,原來是為了向南少林求助,看來這次也跟當年的滅魔大戰一樣,事先武當派出各路弟子到處引援,而自己還傻乎乎地給蒙在鼓裡,白白地東南給浪費時間。

天狼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你們需要武當聯絡南少林去攻擊巫山派,為何還要在南京城外對小師妹下手,還有,屈彩鳳當時和我在一起,你們為什麼不對她下手?」

陸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南京那次只不過是給徐海演戲罷了,嚴世藩就是要讓徐海認定他是個既貪婪又好色的傢伙,全無城府,只想著逃命,這樣才會對他放下戒備,順便想要把你引出來,讓徐海看清楚你跟嚴世藩的矛盾,好進入下一步的義烏事件,再慢慢進入上雙嶼談判,你連壞嚴世藩兩次好事,他上雙嶼島阻你和議,就再正常不過了,汪直和徐海都以為他是要報仇,這才不會對他在島上搞策反生出戒備之心,明白了嗎?」

天狼幾乎一口血又要噴出來,到了喉頭時勉強忍住了,他搖頭一聲嘆息:「原來自始至終,我就是你和嚴世藩的一枚棋子而已。」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棋子是不假,但我們也確實低估了你,你這枚棋子的能量超過了我們的想像,甚至差一點壞了全盤大事,可到了最後你卻促成了汪直更加堅決地招安,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老實說,我很吃驚,也很滿意,只有這樣的天狼,才有資格接我的位置,以後掌管好錦衣衛。」

天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你們不直接來攻擊落單的屈彩鳳,而是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陸炳哈哈一笑:「一個屈彩鳳算什麼!土匪婆一個罷了,只會意氣用事,根本成不了大事,巫山派真正能威脅到朝廷的,一是他們散布在江南七省的十幾萬人馬,二是那個太祖錦囊,如果只滅了巫山派總舵,不消滅他們的各地分舵,又得不到錦囊,誰知道屈彩鳳會不會留下什麼後備的後段,讓他的餘黨拿出太祖錦囊作亂呢?!」

天狼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過去,強撐著說道:「你,你說什麼,你,你是要把巫山派上下無論男女老幼,就連那些婦孺,都要,都要……」

陸炳的眼中殺機盡現:「他們聚眾作亂,本就是死罪,天狼,你從來不會站在朝廷,站在皇上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件事我警告了你許多次,可你從來不聽,也罷,我不強逼著你參與此事,但也不會讓你來壞我的事,所以我這回讓你在東南跟汪直和徐海打交道,而不去折騰救援屈彩鳳的事,就是不想你陷進去。」

天狼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虎目含淚,連嘴唇都幾乎要給咬出血來:「不行,我要救他們,我一定要救屈姑娘!」

陸炳冷冷地說道:「其實我知道,屈彩鳳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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