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六百三十九回 殘酷的真相(二)

陸炳的神色一變,向後退了半步,也擺開了戒備的架式:「天狼,你瘋了嗎,想要對我出手?」

天狼咬了咬牙,恨聲道:「陸炳,你可以欺騙我,利用我,但你是非不分,只講愚忠,明知嚴世藩是禍國奸賊,還要跟他同流合污,這已經突破了我的底線,也有違我當年進錦衣衛的初衷,今天,我李滄行向你正式宣告,從今以後,我退出錦衣衛,咱們之間的關係,一刀兩斷!」

陸炳沉聲喝道:「天狼,你胡說些什麼,現在我們錦衣衛怎麼就不能報國了?我再告訴你一遍,這些是皇上的意思,嚴世藩也不過是執行皇上的命令罷了。」

天狼恨恨地說道:「皇帝?皇帝為了保他自己的皇位,根本不顧天下百姓的死活,這樣的昏君,保他作甚,陸炳,你自己貪戀官位,執迷不悟,可是不要以為天下人都跟你一樣!」

陸炳的黑臉已經給氣得通紅,吼了起來:「天狼,你暈了頭嗎,竟然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就不怕給別人聽到,把你千刀萬剮?!」

天狼仰天長嘯,聲音如蒼狼夜號,連怒濤拍岸的聲音也被他的這氣勢所震懾,減弱了許多,海天一色間,只有他這嘹亮的嘯聲經久不息。

多年的鬱悶,多年的不平,都隨著這一聲蒼嘯而得以釋放,天狼再也無所顧忌,大聲說道:「陸炳,你把這個給人擁立的皇帝當成神明,當成你陸家世代榮華富貴的靠山,我可不這樣想。天下乃是天下萬民的天下,不是他嘉靖帝一個人的,因為他得位不正,所以他就要分裂群臣,故弄玄虛,裝神弄鬼。因為他得位不正,就得重用奸臣,明知嚴嵩父子是姦邪之徒,卻要靠他們來給自己搜刮民脂民膏,只要自己在位時皇權穩固,哪管大明已經洪水滔天,陸炳,有句話叫助紂為虐,你現在做的,就是這種事!」

陸炳的眼中殺機一現,渾身的黑氣開始慢慢地騰起,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可是卻是寒氣十足:「天狼,你說這些話,是想造反嗎?」

天狼哈哈一笑,狀如瘋狂:「陸炳,何為造反?忠於一個暴君,昏君,幫著他去凌虐自己的百姓,欺壓自己的人民,把大明好好的江山敗成現在這樣,這就是你陸炳忠誠的表現嗎?我早就跟你說過,若是大明完了,你陸家的世代為官也是難以為繼,你以為你現在是在效忠皇帝?你是在幫他早點讓大明完蛋!」

陸炳厲聲吼道:「住口,天狼,不要以為只有你為民請命,你不就是恨嚴世藩嗎?皇上用他一時,又不可能用他一世,這次他在東南確實為國立了功,除掉了為禍多年的倭寇,說明這個人對國家是有用的,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天狼一動不動地盯著陸炳的雙眼,怒道:「陸炳,你最清楚嚴世藩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他難道是為國安好心?一方面討好皇帝,另一方面私下跟日本人,跟西班牙人接觸,拉上關係,一旦察覺風聲不對,他就會帶著自己的巨額財富,逃跑出國。那些西班牙人和東洋人為什麼要幫著嚴世藩?難道真的只是看到他的錢嗎?還不是私下裡有見不得人的骯髒交易,尤其是島津氏,嚴世藩不開出引他們進犯中原的承認,這些倭人又憑什麼會幫他!」

陸炳的臉上肌肉跳了跳,厲聲道:「天狼,這些皇上都很清楚,現在也不過是在利用嚴世藩罷了,之後也會對他多加約束和防範,不至於讓他真的誤了國。」

天狼怒極反笑:「哈哈哈,約束?防範?嚴黨上下已經把國家搞成這副德性,北邊的蒙古人和東邊的倭人都可以長驅直入,想我太祖洪武皇帝,還有成祖皇帝,都是十幾次地遠征大漠,梨庭掃穴,蒙古人只有逃命的份,哪還敢回頭一戰,可是現在呢?就連只佔了我們大明一個州郡大小的倭國島津氏,都生出了進佔中原之心,這還不是奸黨禍國,武備廢馳,民怨沸騰的結果?若是朝中上下的大臣都能象夏言,胡宗憲這樣,還會這樣給外夷所欺侮嗎?!」

陸炳冷冷地「哼」了一聲:「治國之事,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忠奸善惡,哪有你想的這麼分明,就如你所說的夏言,不照樣是想出了禁海令這個點子,流毒至仿,而胡宗憲同樣是心狠手辣,笑裡藏刀,你以為他就不會對汪直下死手嗎?這些朝中重臣,個個都飽讀詩書,學貫古今,一肚子的權謀腹黑,如果真的是個好人,又怎麼會爬到一國宰輔的位置?皇上用嚴黨來制約他們,將來自然也會用別人來制約嚴嵩父子,這又豈是我們錦衣衛所能過問的?!」

天狼重重地向地上「呸」了一口:「制約來制約去,不就是怕臣子們奪了他的皇位?不就是怕將來有人會反他的天下?日本人,蒙古人奪他的江山他不怕,就怕清流派的大臣,有這樣的君王,怎麼會不出嚴世藩這樣的奸臣?!」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天狼,你怎麼還不知道,治大國如烹小鮮,皇上心中想的是九州萬方,又怎麼會在乎區區的一城一地,日本人也好,蒙古人也罷,其習俗與我中原迥異,即使一時佔了些地方,也是無法維持的,上次蒙古入侵,不也只是在北京城下轉了一圈就回去了嗎?只有我們大明內部的子民,熟悉我大明內情,又知蠱惑人心,煽動底層百姓起事,這些才是真正要消滅的心腹之患!」

天狼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你說的心腹之患,是白蓮教,汪直,徐海,還有屈彩鳳,對不對?!」

陸炳面沉如水,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這些聚眾叛亂,又能得民心的,才是真正對我大明的統治構成威脅的,也是我們大明一定要剿滅的!」

天狼頓覺眼前一黑,心中一陣血氣翻騰,幾乎一口血都要噴出來,而肩頭的傷口一陣劇痛,他的嘴角開始淌血,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來:「陸炳,你,你說什麼?!你要,你要對屈姑娘,對巫山派下手?!」

陸炳的眼中殺機一現:「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也是包括徐階在內的清流派大臣們的意思,這些清流派重臣和嚴黨這回達成了一致,為了永遠地熄滅掉有人持太祖錦囊起兵造反的可能,就要毀掉巫山派,天狼,你聽好了,現在我們已經不再指望通過哄屈彩鳳來讓她交出太祖錦囊了,就讓她帶著這個秘密,跟她的巫山派一起下地獄吧!」

天狼氣得一下子拔出了斬龍刀,全身上下都被紅氣所包裹,直指陸炳:「陸炳,你,你背信棄義,你,你答應過我不會去滅巫山派的,我,我殺了你!」

陸炳冷冷地說道:「天狼,不要做傻事,你現在心神大亂,舊傷未復,跟我動手不過是徒取其辱而已,我遵守跟你的承諾,這次不會派一兵一卒去滅巫山派,可是有太多的人要屈彩鳳的命,胡宗憲沒有騙你,朝廷也不想惹一身的腥,這回沒有調集各地的兵將去圍剿,而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的老朋友伏魔盟。」

天狼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周身的紅氣一下子散得無影無蹤,以刀駐地,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的陰陽兩股真氣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跑,這種走火入魔的感覺,自從那次大沙漠中得了屈彩鳳體內真氣之助後,幾乎就沒有再出現過,而聽到屈彩鳳有難時,他竟然難以控制地再次起了這種反應!

強忍著體內的不適,天狼咬著牙說道:「陸炳,你們,你們這回又在搞什麼花樣,伏魔盟,我的,我的小師妹答應過我,不會,不會對巫山派出手,他們,他們現在放著魔教的血仇不去報,卻,卻要去滅巫山派,怎麼,怎麼可能!」

陸炳搖了搖頭,眼神中現出一絲憐憫:「可憐的天狼,你永遠在低估你的對手,你以為沐蘭湘答應了你,就代表伏魔盟會遵守你的那個承諾?以前巫山派沒事,不是因為他們強,而是因為他們背靠魔教,背靠嚴世藩,清流派不敢跟嚴黨斗到撕破臉的地步,所以跟魔教一直是斗而不破,互有攻守,卻不至於毀家滅派,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你明白了嗎?」

天狼狂吼道:「不對,不對,正派的俠士心繫天下,以斬妖,斬妖除魔為已任,他們,他們絕不會,絕不會和魔教妖人達成協議的,不會!」

陸炳嘆了口氣:「天狼,有時候我也不想如此殘忍,你永遠生活在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之中,要讓你的整個人生觀徹底垮掉,是件多殘忍的事?!可是對不起,人總是要長大的,你不能永遠心裡留著那絲無用的純正,一個真正的好人,以後是沒法接掌錦衣衛,去迎接朝中的那麼多明爭暗鬥,去做那麼多違背良心的事,今天,我冒著失去你的危險,也要讓你知道這個真正的世界!」

「天狼,你知道落月峽之戰是什麼?你以為真的只是正派聯軍想要斬妖除魔的一次行動?為什麼魔教存在了幾百年,就是本朝也存在了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剿滅?實話告訴你吧,就是夏言想要徹底壓倒嚴嵩一黨,自己控制整個朝廷,才授意少林派挑頭組建伏魔盟,想要一舉蕩平魔教,然後再扳倒嚴嵩,掌控內閣,皇上早就明白了他的用心,所以在那時候,就定下了除掉夏言之心!」

「可夏言也精明似鬼,伏魔盟中,只有少林是堅定站在他這一邊的,而武當派由於徐林宗的關係,一向跟他的學生徐階交好,華山派和峨眉派則跟他的另一個學生高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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