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六百一十三回 聯手

徐海的眼中寒芒一閃:「天狼,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天狼認真地點了點頭:「字字屬實,若有半句虛言,管教天誅地滅!我天狼當年加入錦衣衛也不是求榮華富貴,現在若是為了正義而離開,也沒有半點可惜,徐兄難道不信嗎?」

徐海嘆了口氣:「我信你是這樣的真漢子,只可惜我徐海沒有在十年前早點遇上你這樣的英雄好漢,一念之差,誤入歧途,現在想再回頭,也不容易了。」

天狼搖了搖頭:「不,徐兄,佛祖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心中有善念,想要贖罪,無論什麼時候回頭都不為過的。我這次來,不也就是給徐兄和汪船主,還有你們的弟兄們提供一條回頭的正路嗎?」

徐海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郎兄的誠意,我自然是不用懷疑的,只是皇帝老兒根本不想讓我們回頭做良民,這次他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了,我們就是這樣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郎兄,你也不想好心卻害了我們的性命吧。」

天狼默然不語,從心底里,他原來初聞徐海的種種惡行,尤其是知道他勾結日本人,打死宗禮將軍和數千將士,擄掠上萬百姓的時候,恨不得將此人千刀萬剮,可是這幾個月和徐海多次接觸,又知道了這個看起來兇悍強橫的倭寇頭子的另一面,他入倭寇也是不得已,換了自己,只怕也很難拒絕相當於自己父親一樣的叔父的提議,至於上了賊船後,身不由已,所做的也無非是自保罷了,其罪無可恕,但其情還算可憫。

而且徐海對自己多次維護,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會為了自己向汪直說話求情,於情於理,自己對徐海並不希望趕盡殺絕,這點是對汪直這個首惡一定要伏法的態度是不一樣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想對徐海多加維護,至少能留他一條性命,也算是自己報了他幾次援手之情了。

但徐海即使流露出悔意,現在也是倭寇的首領,這次的偵察事件讓嘉靖帝的意圖得以暴露無餘,而徐海和汪直現在對皇帝基本上也死了心,這種情況下想要再勸他們回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狼微微一笑:「徐兄不必這樣過慮的,我其實早就和你們說過,決定你們命運的,不是皇帝的念頭,而是你們的實力,比起你們,皇帝更恨打到北京城下,讓他顏面盡失的蒙古人,可就是因為打不過,所以只能被迫開關互市,只怕終他一世,也只有這樣委屈求全。」

「對你們其實也是一樣,他可能心裡是想剿滅了你們,但只要你們的實力還在,有強大的武力,那就會打消皇帝的這個念頭,任何事情都不能妨礙他的修仙問道,無論是北邊的蒙古人還是你們東南的倭寇,如果要是兵連禍結,東南的貢賦出了問題,逼得他親自上朝處理這些爛攤子,那他是一萬個不情願的。」

「我再跟徐兄透露一些秘密吧,聽說皇帝成天服用仙丹,夏天穿棉袍,冬天打赤腳穿單紗,龍體並不算很好,人也是深居簡出,除了幾個內閣的重臣以外,普通的朝臣很難見到他,就是我進了錦衣衛這麼多年,也從沒見過他一面。」

徐海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急忙道:「此話當真?」

天狼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如果是精神煥發,紅光滿面,又何必成天躲起來不見臣下呢,所以就算當今的皇帝容不得你們,只要守得一個拖字訣,到下任新君即位,到時候你們多年鎮守東南也有功勞,新皇帝想必不會跟你們再計較這些陳年舊賬的。」

「再說了,如果你們能確保海路通暢,朝廷的海外貿易離不開你們,那無論是誰當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你們的,這個道理連我都清楚,更何況作為一國之君的人呢?徐兄大可放心。」

徐海聽得一臉興奮,連連點頭,但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又變得黯淡下來,神情也有些沮喪,他嘆了口氣:「只是郎兄在船上和我說過,朝廷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以後能招安,要裁撤掉大部分的手下,如果弟兄們都散了,我們又哪有這種可以讓朝廷忌憚,不敢下手的實力呢?」

天狼心中暗暗叫苦,這種鈍刀子割肉,慢慢去其羽翼的辦法看起來也隨著這次的鳳舞偵察之事,慢慢地被倭寇們察覺到了,以後只怕這些倭寇的警惕性會更高,刀把子也會抓得更緊,再想讓他們自行散夥,只怕還得另想別的辦法。

現在的關鍵就穩住徐海和汪直,和議之事不能就此中斷,只要能談下去,一切都還有轉機,於是天狼哈哈一笑:「徐兄不必多慮,你們的招安和別的招安不一樣,在大殿的時候我就說得很清楚,海上的貿易和通商之事,胡總督是全權交給你們的,到時候想必會提供給你們充足的貨物,讓你們能養活手下的這十幾萬弟兄,不用打打殺殺,以汪船主之能,在南洋和日本之間來回倒騰貨物,也不至於讓大家喝西北風,我相信汪船主是有這個能力的,徐兄又何必擔心呢?」

徐海咬了咬牙,沉聲道:「那要是你們在供應的貨物數量上做文章怎麼辦,我們在南洋和東洋的生意規模能做多大,完全是由胡總督,或者說是朝廷提供的茶葉與絲綢所決定,若是朝廷把這方面的數量減得太多,或者是扣住不發,以此逼我們就範,那我們還不是得活活餓死?」

天狼笑著搖了搖頭:「海禁的口子一開,無論是明裡還是暗裡,都會有人做這樣的生意的,就連那嚴世藩,不也是想走私絲綢,給自己牟利嗎,到時候徐兄和汪船主根本不用擔心貨源不夠的問題,再說了,你們手上有兵有槍,胡總督若是逼得你們太狠,逼反了你們,那大家都過不下去,這樣的傻事,胡總督又怎麼可能去做呢?」

徐海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他緊緊鎖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顯然這些天來徐海和汪直也是憂心重重,一方面希望破滅了一大半,另一方面又心存一絲僥倖,而徐海今天向自己的這番發問,就充分說明了他的這種矛盾心理,天狼的答覆顯然讓他很高興,至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徐海哈哈一笑:「郎兄說得真好,跟我想的完全一樣,只要手裡有兵有糧,有著讓朝廷無法武力消滅的本錢,那無論是皇帝,還是胡總督,也就都奈何不了我們,哈哈。」

天狼心中一動,冷冷地看著徐海得意地笑完,才開口道:「不過有一件事,小弟不得不提醒一下徐兄,別的都好辦,就是這件事,非做不可。」

徐海微微一愣:「郎兄但請直言。」

天狼正色道:「皇帝也好,胡宗憲也罷,就是小弟,最恨徐兄和汪船主的,還是你們勾結倭人,來屠殺擄掠自己的同胞,以前徐兄也和小弟說過,在島津氏那裡過得並不如意,那島津氏對徐兄也是多加防備,只是想利用徐兄作為入侵中原的急先鋒罷了,一旦他們在中原站住腳跟,到時候必不容徐兄。」

徐海的臉上閃過一絲恨意,點了點頭:「不錯,這幫狗日的就是想利用老子罷了,哼,我早就知道,其實我也一直不過是在利用他們罷了,島津氏的兵畢竟身經百戰,悍勇能打,比普通的漁民要強上許多,若不是有這些強悍的日本兵,我們也不可能這些年在戰場上有壓倒性的優勢,你看看那陳思盼,原來的實力比我們強多了,可這些年下來,又折騰出什麼名堂出來了?」

天狼心中明白,徐海和汪直這麼多年得了太多日本人帶來的好處,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自毀長城,只能慢慢地從中離間,他眼珠子一轉,說道:「可是徐兄想過沒有,到目前為止,無論是你徐兄,還是汪船主,手下都沒有絕對忠於自己,絕對可靠的一支精銳部隊,能和這些日本人正面對抗,在島津氏看來,你們說得好聽點是合作的夥伴,說得難聽點只不過是給他們引路,帶他們搶劫的漢奸罷了,這次和議島津氏就極力反對,甚至起了扶持陳思盼之心,以後若是他們真的想踢開你們,另尋合作方,你們又如何自處?」

徐海冷笑道:「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沒用,我們也不是吃素的,這回汪船主不就是先發制人要去滅了陳思盼嗎,天狼,我也跟你說實話,什麼報仇,大義,都是虛的,根本原因就一個,汪船主和我徐海都不能容忍有一個能挑戰我們的海上勢力存在,這次的事也是給日本人一個警告罷了,離了我們,他們還真就玩不轉了,他們的兵在陸地上確實能打,但到了海上,這幫旱鴨子又如何能與我們爭鋒?更何況,沒了我們引路,這些日本兵就算上了中原的岸也是兩眼一抹黑,不辯方向,哪可能順利搶劫?」

天狼搖了搖頭:「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以前你們跟日本人合作,是因為可以各取所需,你們攻擊沿海的城鎮,戰利品按事先約定的分給日本人,尤其是俘虜來的沿海,幾乎全都作價賣給這些日本人作奴隸,所以日本人每次都大賺特賺,更是能搶到許多急缺的人口,要知道日本現在是戰國時期,錢帛和奢侈品是無用之物,兵器糧草,還有人口才是最重要的。」

徐海點了點頭:「不錯,每次去搶劫,錢和財物多數歸我們,島津家要的主要還是人,而我們雙嶼島上本就人滿為患,要太多人沒有用,所以往往是把俘虜就地作價拍賣,從協議的提成里折算。」

天狼心裡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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