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六百零二回 通商,還是招安?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天狼,這顯然是今天和議的核心,其實汪直之所以一直堅持先開禁通商,說白了也是這經濟來源的問題,現在沒了搶劫的路子,這麼多人要吃要喝,不解決這一點,一旦存貨用光,那就只能作鳥獸散了。

而天狼也正是看穿了這點,所以把這通商之事一再拖後,只是現在汪直直接亮了底牌,自己也無法再迴避這一點,他微微一笑,說道:「其實這通商開禁之事,也是遲早要談的,不過不是這次,畢竟海禁令皇上沒有明確撤銷,胡總督如果暗中和你們交易通商,也是要擔風險的,胡總督是這位小閣老所舉薦,而小閣老父子在朝中敵對勢力強大,一旦拿此事作文章,有可能會逼得皇上不得不撤換胡總督,到時候即使胡總督答應了和你們開禁通商,最後也會人亡政息,成為一紙空文,汪船主明白嗎?」

汪直的臉色一變:「胡總督的位置還會不穩?」

天狼點了點頭,正色道:「想要胡總督下台的人不在少數,不要說那些清流派的大臣,就是舉薦他上台的小閣老,不也是現在不停地給他使絆子玩陰招嗎?上次義烏的事情,之所以胡總督這麼生氣,就在於在他背後捅刀子的,卻是本應大力扶持他,榮辱與共的小閣老,還有前腳剛和他有了初步和議,約定不相負的汪船主。」

汪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胡宗憲的位置不穩這一點,是他沒想到的,可他畢竟是縱橫海上多年的梟雄,雖然心中失算吃驚,但仍然很快恢複了鎮定,他「唔」了一聲,說道:「義烏的事情,老夫再一次向胡總督致歉,都是我們做事考慮不周,致使被小人利用,傷了和氣。但現在總得眼光往前看,那事已經過去了,現在天狼大人也到了我們島上,還是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和議之事吧。」

天狼微微一笑,說道:「汪船主,雖然你們這一年以來沒有大規模地進犯沿海各城鎮,可是那是因為汪船主能約束住手下,而你現在還有多年來的存款,即使一兩年不出手,也能暫時維持,對吧。」

汪直撫了撫須,笑道:「天狼大人所言極是,這也正是我堅持要先談通商之事的原因,這一兩年還能勉強維持,時間再長就麻煩了,人沒飯吃,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天狼跟著點了點頭:「可是如果我們現在通商,一來會給盯著胡總督的人以口實,畢竟你們現在寸功未立,以前也是罪惡滔天,就這樣通商開禁,哪怕是暗中所為,都會授人以柄,直接說胡總督暗通倭寇,圖謀不軌,到時候就是連皇上也只能棄車保帥,是不是呢,小閣老?」

嚴世藩冷冷地「哼」了一聲:「誰叫胡汝貞(胡宗憲的字)剛愎自用,不僅得罪了清流派官員,就連我們的人,也跟他反目成仇,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盯著他的眼睛太多了,若是有事,也只能說是他自找。」

天狼笑道:「汪船主,你聽聽,小閣老都承認了這一點,你們在這個時候只想著自己的事,就算胡總督咬牙跟你們開禁通商了,十有八九用不了一兩個月,也會被人彈劾丟官。」

汪直皺了皺眉頭,看著嚴世藩說道:「小閣老,你們父子權勢通天,在此事上能不能和胡總督暫時放棄舊怨,攜手共渡難關呢?若是你在朝中力保胡宗憲,應該不至於讓他為了通商開禁之事免官吧。」

嚴世藩嘆了口氣:「汪船主,我實話跟您說了吧,別的事情都還好辦,就是這通倭開禁之事,連皇上都迫於壓力不敢公開宣布,如果那些清流派官員有了證據,那此事是一定瞞不住的,不是我嚴世藩不想幫這個忙,而是實在沒有把握,萬一現在在這裡拍了胸脯,到時候卻又不能做到,不是誤了汪船主的大事嗎?」

汪直沒想到此事會如此棘手,連一向牛皮哄哄的嚴世藩都不敢打保票,他沉吟了一下,問天狼道:「天狼,那胡總督的意思,是要我們先消滅了陳思盼,算是為朝廷立功?」

天狼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這一年來你們算是消停了,可陳思盼卻成了福建廣東一帶的頭號巨寇,現在朝廷跟海外的貿易全是走這條路,運往南洋再轉向西洋,可以貿易船隊卻多次被陳思盼攻擊,洗劫,嚴重影響了我們大明的外貿收入,而且陳思盼現在跟日本人也打得火熱,島津家有意扶持他們以制衡汪船主,這點您很清楚,所以說陳思盼是大明和汪船主現在共同的敵人,汪船主若是能和我們大明官軍合作,將之消滅,自是對朝廷的大功一件,有了此功勞,胡總督再跟你們開禁通商,以及招安大計,辦起來就都容易多了。」

汪直一時沒有說話,徐海卻突然開口道:「郎兄,若是我們消滅了陳思盼後,你們卻不按照今天的約定開禁通商,到時候我們不是虧大了?」

天狼笑著擺了擺手:「徐兄多慮了,你們如果兼并了陳思盼的團伙,實力會增強許多,到時候胡總督若是不按約定通商,你們就能攻城奪縣,談判的條件永遠是以實力作為後盾的,這點你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再說了那麼多商船在海上,我們就算防得了陸地,也顧不了海上的安全,是不是?」

汪直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情,撫須微笑,天狼一看汪直的態度有些鬆動,趁熱打鐵道:「消滅陳思盼後只是其一,到時候先開禁通商,那些來寧波港貿易的佛郎機人也有龐大的船隊進行商貿,這些船隊也需要護航,而官府現在兵力船小,只怕擔負不起這個任務,胡總督的意思是以消滅陳思盼之事給汪船主和各位首領請功,給予正式的朝廷官職,而你們所部也編為官軍,仍由汪船主和徐首領掌管,到時候你們有護航的收入,又有開禁後經營的好處,還用得著象現在這樣過著武裝搶劫,朝不保夕的日子嗎?」

嚴世藩一看汪直已經被天狼勾著走了,心中暗暗叫苦,看來今天自己準備的一番說辭都沒有起到預料的效果,但天狼的話天衣無縫,入情在理,明明是在引汪直上鉤,卻說得處處好象在為汪直著想一樣,讓他心急如焚卻又無法開口反擊,一直聽到這裡,嚴世藩的獨眼一亮,意識到機會來了。

只聽嚴世藩冷笑道:「汪船主,你可要小心了,這個招安之事終於暴露了胡宗憲和天狼的真正目的,你不可不查!」

汪直面色凝重,說道:「小閣老但說無妨!」

嚴世藩負手於背後,一邊踱步,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我大明軍制,衛所兵是從太祖時期就定下來的世襲軍戶,只要子孫後代是男丁,則世代為軍人,因此我大明的各處衛所,鎮守司,各有定製,不是想招多少兵就能招多少。」

「以這東南的情況為例,原來的衛所兵武備松馳,不堪一戰,所以只能從他處調兵遣將,如宗禮,戚繼光,俞大猷等人,莫不是外地的客將,宗禮是帶了北方的本部兵士前來,而戚繼光和俞大猷則是孤身上任,這種情況下就只能採用募兵一途。」

「募兵和衛所兵不一樣,衛所兵在開國時就分到了軍戶定額的田地,可以自給自足,而募來的新兵則不僅要管他吃飽穿暖,軍械盔甲,還要發給他們高額軍餉,以戚繼光最近在義烏招的兵為例,每個兵每月就要紋銀二兩的開支,對於現在缺錢的朝廷來說,這是一筆巨大開支,如果汪船主現在這十幾萬手下要給招安,朝廷是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養的,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編製。」

汪直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沉聲道:「天狼大人,小閣老所言可是事實?」

天狼點了點頭:「他說的不錯,這次戚將軍身為參將,也只募集了數千軍士,就是這原因。」

汪直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怒氣:「那你們的意思,就是要我解散手下,或者說解散掉大部分的手下,只保留幾千人,對不對?」

天狼搖了搖頭,笑道:「汪船主不用擔心,小閣老剛才說的那種情況是內地那種需要朝廷養活的募兵,可您這裡有別的辦法,不需要朝廷出大量的錢,我剛才說過,你們可以做商船的護衛,抽取提成,甚至以後開禁通商後,你們自己也能做生意,靠賺的錢來給數萬兄弟們發軍餉,何樂而不為呢?」

嚴世藩沉聲道:「天狼,朝廷的兵員自有定額,就算這軍餉不走兵部的支出,但汪船主手下這十幾萬兄弟,那可是一直龐大的軍事力量,皇上是不會允許這支巨大規模軍力的存在,更不用說這軍隊還是掌握在汪船主手上,並不歸皇上管呢。」

天狼嘆了口氣:「小閣老既然說得這麼透徹,那請問你對此事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呢,既然依你看,朝廷招安募兵之事行不通,那汪船主和他手下的兄弟們如何安置呢?」

嚴世藩哈哈一笑:「我根本就不贊成那個招安的計畫,汪船主和他的手下們在海上自由自在慣了,要讓他們遵守軍紀本本份份的,只怕時間一長也難做到,再說汪船主手下還有大批東洋人,這些人不可能加入我大明軍隊的,處置起來更麻煩,再說如果汪船主按你說的這辦法給招了安,那一邊吃軍餉,一邊做生意,朝廷中的其他部隊肯定也都眼紅,到時候人人下海上山為盜,只要一招安,日子過得能比正規軍人還舒服,這天下還安定得了嗎?」

嚴世藩說得自己得意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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