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五百九十九回 直面海賊王

天狼乍看到這些紅衣大將軍炮時,吃驚不小,腳步也一下子停了下來,一邊的徐海看在眼裡,心中暗喜,今天這些巨炮是特意從倉庫里搬出來的,而大批的鐵炮手火槍兵,也有不少是從船上的水手抽調而來,城堡的防衛比起平時至少加強了三倍,就是要在天狼面前炫耀武力,以增加談判的籌碼,包括此前島上一行,也是想讓天狼看到這雙嶼島貿易的繁榮,海上商貿的昌盛,改變其腦子裡認為雙嶼島只不過是個海盜窩土匪窟的印象。

不過看來看去,最後震憾到天狼的,還是這幾尊紅衣大將軍炮,這些可是汪直的看家武器,放在天守閣的本城上,足可以打到海上四五里外處的船隻,明軍的水師戰船,只需要挨上一炮,就一定是船毀人亡,本來汪直前幾年秘密聘請佛郎機工匠打造了十門巨炮,都沒捨得搬出來,因為怕島津家見到後會死乞白賴地非要這東西不可,但今天為了談判,也顧不得許多,把這壓箱底的寶貝也掏出來了。

徐海哈哈一笑,說道:「郎兄可是對這巨型大炮有興趣?」

天狼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也微微一笑:「在下從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重炮,汪船主可真是厲害,只是不知這些巨炮是否可以移動,或者能不能安在戰船之上?」

徐海搖了搖頭:「此炮名為紅衣大將軍,一炮重逾一千二百斤,炮下有輪子,可以在陸地上機動拖運,如果是防守這城堡嘛,現在炮口是對著大海,用於轟擊從海上登陸的敵軍,可若是敵軍上了岸,就可以把炮移到另一面,用於防守山城,攻擊戰船時用的是實心鐵彈,一炮可以轟沉一條一百五十人的木製三桅戰船,而陸戰時則可以發射開花彈,這種彈藥中間放的是鋒利的鐵片和釘子,炸開以後會四散飛濺,極大地殺傷對方的步兵。」

天狼以前在明軍中沒有聽過這種開花彈,只知實心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看來這倭寇的武器確實先進,怪不得能在打仗的時候佔據絕對優勢,看來也不是完全倚仗那些日本浪人的勇悍。

不過天狼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能在倭寇面前露出羨慕或者嘆服的表情,一旦在氣勢上被倭寇所壓倒,談判就會陷入被動了。他微微一笑:「徐兄的火器確實先進,我看那些操作火炮的乃是黃髮碧眼,人高馬大的西洋佛郎機人,而火槍手們則多是戴著斗笠,身材矮小的日本倭寇,只是不知這城堡的防衛全交給這些外人,若是他們起了異心又當如何?」

徐海一下子噎住了,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幾次和汪直提過,只是由於大炮的使用極其危險複雜,炸膛率也極高,這種大將軍炮,若是發射時人站在炮後,會給巨大的后座力直接震死,所以炮手都是高薪僱傭來的佛郎機人,而日本的鐵炮手在日本國內的內戰中早已經練得技術爐火純青,鐵炮火器需要把彈丸從槍口裝入,再用鐵棍將槍膛磨熱,然後以後膛的引線燃燒後擊發,速度和精度都很差,新手每分鐘也難得打出一兩發,而這些日本鐵炮手卻可以做到一分鐘打出六槍,因此汪直也重金收買了兩千多東洋鐵炮手來為自己看家護院。

只是這些畢竟是外人,為汪直效力完全是看在錢的份上,若是有人出價更高,難保不會反水,徐海為此幾次勸過汪直,可汪直卻很自信,這個世上沒人能出比自己更高的價,於是今天也把這些人都拉了出來,可是天狼在這些人嚴整的軍容下,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所在,讓徐海心中好不懊惱。

徐海正在沉吟著,想著應對之詞,一邊的毛海峰卻搶著嚷嚷了起來:「天狼兄,這些人都是我義父重金挖過來的,他們妻小家人也都被接到了島上,為我義父服役多年了,不會起異心的。」

天狼笑了笑:「在下一時心念所至,隨口一說罷了,毛兄請不要往心裡去。」

毛海峰似乎對天狼的話很不開心,冷冷地「哼」了一聲,正待反唇相譏,徐海連忙出來打圓場:「我看時候也不早了,汪船主應該等急啦,咱們還是先去海神殿再說吧。」

天狼點了點頭,跟著徐海一路前行,這本城的內部還算寬大,方圓大約有兩里左右,除了一座巨大的天守閣以外,就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天狼注意到這些房屋都沒有窗戶,鐵門緊閉,上面上著大鎖,而門外則有十餘名持刀護衛的東洋刀客防守,他馬上意識到這些一定是槍炮的彈藥庫,如果是糧倉的話需要透氣陰涼,不可能連窗戶也沒有的。

匆匆幾眼,天狼就對這座本城的結構瞭然於心,這裡不是適合大量人居住的地方,純粹只是一個軍事要塞,看來汪直的重要物品,藏寶還有他本人都在這本城之中,正面強攻的話,除非幾萬大軍,不然很難攻破這一兩千槍手和刀客防守的要塞,若是改為長期圍困,這裡乃是海島,大軍在島上的補給非常困難,也難怪汪直有如此底氣,敢和朝廷叫板,即使海戰失利退守孤城,也足以堅守自足。

天狼心中開始暗暗地佩服起胡宗憲和徐文長了,他們沒有上過島,但憑藉有限的情報也能判斷出汪直的老巢非常堅固,極難攻取,這才設計要誘倭寇主力上岸加以消滅,或者是對倭寇的頭目假招安,後剿滅,總之是盡量避免在海上,尤其是在雙嶼島上作戰。

想著想著,天狼跟著徐海等人走到了天守閣的樓下,這是一座寶塔型的建築,足有七層之高,牆壁上貼著金箔紙,老遠處看著就是金光閃閃,顯示著汪直作為海賊之王的權勢與財富,而底樓則是一座寬大的大殿,二十級台階下的一個由漢白玉石砌成的廣場上,數百名全副武裝,皮甲鐵盔的刀手和劍客們抱刀而立,而六十名長戟兵則舉戟相交,架起了一座戟陣,森寒的殺氣透過那冰冷的戟身和這些人冷冷的眼神四溢。

天狼明白,這是汪直給自己的一個下馬威,也是要看看自己的膽色,他冷笑一聲,也不和徐海多說,徑直前行,走到第一道戟門的時候,那兩個戴著鬼面具,披著齊肩紅髮的戟兵沒有一點撤下的意思,天狼的眼中紅光一閃,身邊騰起一陣紅氣,輕輕地喝了一聲「開」,一陣淡紅色的氣浪向外噴泄而出,那兩名戟士也運起功抵禦,可是哪比得上這五成天狼勁的暴發,周身剛一運氣,便被一股大力推得向後兩步,腳下不穩,而那戟門自然也被撤開了。

天狼微微一笑,剛才他用了五成力,從這些人的氣勢上看,這個力度正好,既能推開這些士兵,又不至於直接把他們震倒弄得難看,就這樣,天狼一路前行,整個人如同包裹在一團紅光之中,所過之處,震得戟士們紛紛撤戟後退,而在外人看來,彷彿象是那些戟士們自行撤去戟門,就這樣,走過五十多部,那道三十道戟門組成的陣勢,不復存在。

汪直坐在一張雕龍繪鳳的黃金龍椅上,換了一身黃袍,戴著高高的帽子,冷冷地看著天狼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在這個能容納兩百多人的大廳里,汪直獨坐正中大椅,椅子兩側站著六七名戴著面具的高手護衛,天狼遠遠地就能感覺到這些人的強勁氣息,俱是強一流的好手。

而兩側的幾十張座椅上,則坐著汪直團伙的大小頭目,一身紅甲的上泉信之亦在其中。左首第一張椅子醒目地空著,那是徐海的位置,右首的第一張座位上,嚴世藩臉色陰沉,一雙獨眼中光芒閃閃,不知在想什麼,而在整個大廳的中央,則擺著一把破舊寒酸的小馬扎,看起來就是給天狼留下的座位。

天狼昂首闊步地走上了大殿,徐海和毛海峰上前向汪直行禮,汪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二人各回其位,徐海坐回了左首的那張空椅,而毛海峰則站到了汪直的身邊,抱臂而立。

天狼一直站在殿中,即不說話,也不就座,目光冷厲如電,盯著汪直,汪直微微一笑,說道:「殿中所站的,可是這次奉了浙直總督胡宗憲之命,前來商議通商開禁之事的特使,錦衣衛天狼?」

天狼點了點頭,正色道:「錦衣衛天狼,奉我皇密旨,前來此地與汪船主協商剿匪招安之事。」

此話一出,一邊的倭寇頭目們全都嚷嚷了起來,個別嗓門大的直接叫道:「什麼,你來不是談通商開禁的嗎?」

「汪船主,這是怎麼回事,兄弟們都是聽說可以開禁了才來的啊。」

「汪船主,朝廷看來沒有誠意,別談了,繼續打吧!」

「就是,這個錦衣衛一路過來就東張西望,我看他就是以和談之名查我們雙嶼島虛實的,可別放跑了他!」嚴世藩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微微地眯著那隻獨眼,一言不發。

汪直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等到周圍的議論聲小了下來後,他才緩緩地開了口:「天狼,老夫曾經派徐行首兩次上岸,也見過胡總督,當時可是說好,先通商開禁,再談其他的事,可你卻不提這最重要的通商,只提什麼招安,這又是什麼意思?」

天狼之前從徐海的嘴裡知道了不少倭寇集團的情況,這些中層的團伙頭目和小船主們並不知道汪直的真正計畫,也沒有什麼招安的思想準備,汪直的意思本來是想以通商開禁的好處引這些人支持自己,以後再慢慢走招安的路,要知道這些人多數是心狠手黑的海盜出身,對招安毫無興趣,這也是嚴世藩可以用來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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