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五百九十一回 唇槍舌劍(二)

天狼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徐海:「你看,這就是汪公子的親筆信,汪船主的夫人也把信物隨信一起附上,若是你們還不放心,下次可以派人到杭州親眼看看。」

徐海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看來朝廷和胡總督真是有誠意的,好,郎兄,這回我回了雙嶼後,會幫你力勸汪船主接受胡總督的條件。」

天狼的心中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但他臉上仍然沒有露出太多的喜悅,舉杯笑道:「那就預祝我們的合作,一切順利。」

徐海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說道:「郎兄,我們應該上路了,汪船主還在雙嶼島等我們呢。」

天狼點了點頭,說道:「上船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還希望徐兄能如實回答。」

徐海有些意外,又重新坐了下來,笑道:「郎兄但說無妨。」

天狼正色道:「請問現在嚴世藩是否在雙嶼島作客?」

徐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轉而哈哈一笑:「郎兄何出此言!小閣老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麼可能親自來我們那裡呢?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天狼輕輕地嘆了口氣:「徐兄,你說要與我合作,卻連起碼的實話都沒有,這樣又如何讓我們以後互相信任呢?我看若是這樣的話,以後我們也很難肝膽相照了,這雙嶼島不去也罷!」天狼說到這裡,站起身,轉身欲走。

徐海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伸手攔住了天狼:「郎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啊,小閣老人不在雙嶼島,我還能騙你不成?」

天狼坐回了座位,冷冷地說道:「徐兄,如果嚴世藩現在不在島上,本來上次你已經在義烏知道給他利用和出賣了,為何這次見我,又象是給嚴世藩再次洗了腦,立場完全是站在那嚴世藩一邊呢?」

徐海微微一笑:「那些事情不需要小閣老跟我們商議,我自己也可以分析得出來啊,難道戚繼光練義烏士兵,俞大猷訓練水師新兵,這些事情是絕密?」

天狼嘆了口氣:「現在沿海已經嚴格海禁,居民全都撤入了內地,你們又很難潛入內地刺探情報,象那戚繼光的練兵乃是絕密軍情,若不是嚴世藩給你們通風報信,你們又是如何知道?」

徐海的嘴角勾了勾,淡淡地說道:「此事確實是小閣老差人送信通知我們的,你也知道,上次的在義烏的事情鬧得不太愉快,他也不想就此斷了和我們的聯繫,這點不難理解吧,但他派人來送信通知,和他親自來,是完全兩回事。」

天狼點了點頭:「不錯,嚴世藩確實可以派人來送信,但這一番分析,還是說出胡總督是想整軍備戰,以和談為緩兵之計,這一番說詞,可不是隨便哪個說客可以做得到的吧,再說了,一些私下的交易,所謂的更好的,更優厚的條件,若不是嚴世藩本人親至,又有誰能自作主張呢?」

徐海的眼中寒芒一閃:「郎兄這話就有些牽強了,你也不是胡宗憲,不也是能代表胡總督來參加這個和議嗎?小閣老權傾天下,手下也不是沒有能人。」

天狼微微一笑:「嚴世藩和我不一樣,我是皇帝派來的監視胡宗憲的和談之舉,以防他通敵叛國的,胡宗憲為了向皇帝顯示自己的忠誠,所以乾脆給我交了底後讓我親自去參加談判,而嚴世藩可是私下和你們接觸,通倭是滅族的大罪,就算他權傾天下,犯了這一條,長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所以這種事情他不可能假手他人,一定要親力親為,再說了,還要談以後萬一要逃亡海外時在哪裡落腳的事情,也能假手他人嗎?」

徐海的眼中光芒閃閃,不再說話,顯然天狼的話一條條如鋼刺一樣,盡數擊中了他的弱點,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眼珠子直轉,似乎在想說詞。

天狼一看徐海這樣子,心中就已經確定了嚴世藩此時一定在島上,他不想給徐海想出應對之話的時間,直接追著說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嚴世藩跟我天狼乃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做夢也想置我於死地,因為他知道我也是同樣非要他命不可。」

「在朝中他嚴世藩奈何不了我,但假借你們倭寇之手是最好的機會,我只要一死,他還可以反告胡宗憲一狀,說他和談不力,還害死了皇上派來監視他的錦衣衛,甚至可以說我已經查到了胡宗憲通倭叛國之事,胡宗憲只不過是殺人滅口。為了這一條,你說他現在會離開雙嶼島嗎?」

徐海長嘆一聲:「天狼,你實在是多智近乎妖,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你是不是人。好了,也不瞞你,嚴世藩就在這島上。我之所以在上船前要對你多方試探,其實也是想聽聽你這裡的說詞,以免得給嚴世藩牽著鼻子走。」

天狼的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他現在很確定,徐海這回會站在自己一邊了,他點了點頭,沉聲道:「徐兄,這就是你不夠朋友了,我剛才其實也只是試探你一下,可是你卻不跟我說實話,若是我真的信了你,就這麼上島,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還不給那嚴世藩害死啊。」

徐海擺了擺手:「不會,汪船主說過,咱們的底線就是寧可談不成,也不能和胡宗憲把事情徹底弄僵,嚴世藩說得天花亂墜,但只要他沒把浙直總督換成他自己的親信,而且這個親信要主動和我們接觸,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不會相信他說的話,汪船主縱橫七海一輩子,見過無數爾虞我詐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給嚴世藩的幾句話拿住了?他在我們這裡找後路,本身就是自己在朝中底氣不足的表現,一個連在國內都呆不下去的人,又怎麼可能再多決定軍國大事呢。」

天狼哈哈一笑:「汪船主還真是明白人,只是你們既然知道嚴世藩靠不住,又怎麼會信他的話,對胡總督產生懷疑呢?」

徐海冷冷的說道:「嚴世藩是靠不住,但他的話未必有錯,胡總憲一心只想著青史留名,澄清東海沿海,我們這些人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現在他軍力不足,在海上無法戰勝我們,哪會用這種和談招安的法子。」

「郎兄讀過水滸傳吧,那裡面高俅,張叔夜對待梁山好漢的辦法,骨子裡都是一樣的,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招安,招安了以後就讓他們去和別的義軍自相殘殺,實力不足了以後再把這些頭目們各地安置,解散部眾,然後再分頭消滅,宋朝的官員就這麼做了,難道胡宗憲就比他們高尚?」

天狼早有準備,微微一笑:「可是徐兄就沒讀過說岳全傳嗎,岳飛可是招安了那山賊楊再興,最後楊再興成為他手下的大將,出生入死,最後壯烈戰死沙場,成就千古美名,難道岳爺爺也是陰險狠毒,故意害死楊再興的?」

徐海歪了歪嘴,沒有說話。

天狼繼續正色道:「徐兄,剛才我已經說過了,胡總督可以允許你們暫時保留軍隊,只要幾個頭目上岸接受官職就行,只要你們的部隊還在,又可以做生意來維持軍餉,又有什麼可擔心的,胡總督不會讓你們北上去打蒙古人的,最多也就是保這海上的安寧,難道你們做這個事情也是打方臘嗎?」

徐海搖了搖頭,正色道:「天狼,我現在是猜不出胡宗憲的真實意圖,但以我的經歷和判斷,當官的一個個都是老謀深算,心腸狠辣,胡宗憲此人對我們是恨之入骨,絕不可能這麼便宜地放過我們,所以我在這事上還是信嚴世藩的,不管怎麼說,給自己留點後路,總不是壞事。」

天狼沉聲道:「徐兄這話說得我不愛聽,剛才說了這麼多了,無非就是兩個字,誠意,胡總督基本上已經滿足了你們的條件,可你們不能只顧自己,不給他任何交代,不上岸招安,那就不算向朝廷投誠,嚴世藩難道能給你們更好的出路嗎?」

徐海咬了咬牙:「好了,不要多說了,這件事還是要汪船主拿主意,他若是能點頭,那照辦就是,反過來要是他不願意,我就是同意也沒用。」

天狼點了點頭:「不過要是徐兄都覺得這其中有詐,不願意按胡總督的意思辦,只怕汪船主那裡也更難鬆口了,不過沒關係,信任是可以一步步建立的,這回如果談不成招安的事,也可以先談休戰和消滅陳思盼的事,這樣有助於雙方建立起碼的信任關係,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們若是再象上次那樣,前腳談完了後腳就下黑刀子捅人,可就休怪胡總督不客氣了。」

徐海微微一笑:「人不犯我,我自不會犯人,胡總督到目前為止也只是口惠而實不至,嘴上說要招安,私下卻是在整軍備戰,你說只是防備,可我們卻不這麼認為,所以大家還是來現的,比較直接,也不會吃虧。」

天狼哈哈一笑:「你們說的現的,不就是消滅陳思盼之事嗎?這點你放心,這回我去你們那裡,就是負責具體商定此事的,陳思盼狡猾,在海上也經營多年,官軍多次圍剿,都沒有找到他的巢穴,這海外小島上萬,要想抓到他,無異於大海撈針,只有你們主動指示了他的方位,我們的大軍才好有針對性地跟進。」

說到這裡,天狼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這一回之所以派我前來,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要你們帶我去找一下陳思盼的巢穴,找到了以後由我負責通知大軍前來,到時候我們負責突擊陳思盼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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