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五百八十九回 再遇徐海(二)

徐海連忙說道:「等等,我還有事要問。」

天狼早就料到徐海不可能真讓自己走的,心中暗喜,坐了回來,冷冷地說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吧,我的時間緊張,你們既然不想和談,我自然得早點向皇上復命。」

徐海臉上浮出一絲笑容:「剛才的話,只是小弟酒後失言,罰酒一杯!」他自說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天狼嘆了口氣:「徐海,我也不是不信你,不想和談,只是我覺得你們的態度和認識有點問題,以為朝廷願意招安你們是無奈之舉,這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大明地方萬里,帶甲百萬,以前你們能佔便宜是因為這千裏海防,到處是城鎮,實在是防不勝防,你們搶了就跑,我大明官軍追都困難,加上為了些東南的海寇而大動干戈,實在不上算,所以皇上和胡總督的意見才是以撫為主。」

徐海搖了搖頭:「郎兄,你這話就不用再說了,如果胡總督真是這意思,那就直接開放通商便是,可是上次我們談判,他死咬著這條不鬆口,只說招安之事,後來又整軍備戰,難道這是有誠意,想要撫我們的表現?」

天狼哈哈一笑:「徐兄,我剛才說過,皇上是個好面子的人,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收掉海禁的,這樣無異於打自己的臉,可是他可以默許你們和胡總督暗中私下貿易,這些都可以談,如果你們真的願意被招安,加入朝廷,那這海禁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要知道,現在我大明只是禁止與倭寇和東洋人貿易,可沒有禁止和南洋的佛郎機人交易,你看看現在的寧波碼頭,來來往往的西洋人和西洋船隻可有不少呢。」

徐海看著一艘正在入港的西班牙大帆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我們若是通過佛郎機人來交易,不也是可以嗎?」

天狼笑道:「徐兄,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嘉靖元年的時候這些佛郎機人就和我們大明打過仗,當時是吃了敗仗,才不敢生出歹心,你們若是通過這些佛朗機人跟我大明交易,且不說這些人會吃掉你們相當大一部分利潤,若是他們想把你們甩開,單獨和我們大明貿易,那你們最後又能分到什麼呢?」

徐海咬牙切齒地說道:「說來說去,你們不就是想要招安我們嗎?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現在我們最大的底牌就是我們這支海上無敵的船隊,你們若是要招安,怎麼可能給出養活我們現在十幾萬手下的條件,而我們這十幾萬兄弟,在海上過慣了打家劫舍,刀頭舔血的逍遙日子,若是你讓他們重新當官軍,那他們是根本不可能老實多久的。」

天狼點了點頭:「徐兄說得有理,所以胡總督和我們皇上的意思嘛,就是只招安你們這些首領,至於手下的兄弟,若是中國人,則皇上可以赦免他們的罪行,允許他們重新當海商或者是下海打漁,至於那些東洋人,則一個不留,全部趕回東洋。至於你們幾位首領嘛,則可以給出世襲罔替的軍職,你徐兄可以當參將,而汪船主嘛,給個總兵也不是不能考慮。」

徐海的眉毛一揚:「你要我們解散軍隊,上岸當官?天狼,你們的算盤打得也太精了吧,若是我們手下沒了兵,只怕等著我們的不是官位,而是屠刀!」

天狼微微一笑:「徐兄何出此言呢,你看這次來東南的廣西狼土兵,都是些廣西當地土司的私兵,這些人也是時叛時降,反覆無常,可是現在他們效忠朝廷,我們皇帝不也是給了他們一個土司總兵官的頭銜,世代為官嗎,這回還以五倍的軍餉調他們來東南作戰,我們的皇帝一心修道,大明這麼大的天下,這麼多層出不窮的叛亂和山賊土匪,要是不招安,全是靠剿滅,哪能剿得過來!」

徐海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沉吟不語,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顯然天狼的話讓他半信半疑。

天狼微微一笑:「其實這次的機會不錯,你們有意去剿滅那些廣東的海盜陳思盼和蕭顯一夥,只要消滅了他們,你們就可以直接和南洋呂宋島上的佛郎機上搭上關係,只要我們這裡暗中開放通商,你們就可以用絲綢,瓷器這些貨物去呂宋那裡換來西洋商品,尤其是火槍大炮之類的東西,再賣到日本,就可以大賺特賺,何樂而不為呢。」

「賺夠了錢,又不來搶劫沿海城鎮,皇帝看到你們並非窮凶極惡之輩,自然也會下詔招安,到時候你們幾個首領可以安享富貴,手下的弟兄們願意繼續當兵的可以留下,不願意當兵的也可以分了錢後自己營生,這樣大家皆大歡喜,總比你一輩子給日本人島津氏當漢奸要來得強吧。」

徐海顯然有些心動了,他眨了眨眼睛,輕輕地嘆道:「天狼,不瞞你說,我新娶的夫人,也就是你上次在南京城裡看到的那個蘭貴坊里的女子,也是成天勸我改過自新,報效國家。只是我徐海滿手血腥,殺了這麼多同胞國人,甚至還擊殺過朝廷大將,別人也許皇帝也可以放過,可我徐海,只怕是沒有回頭之路的。」

天狼擺了擺手:「徐兄,所謂浪子回頭,猶未晚也,你當初走上這條路,是被你叔父帶上了賊船,這點胡總督也是心知肚明。你在日本人那裡,雖然作惡多端,但也算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設身處地的想想,別人在你這位置,未必會做得比你更好,胡總督說了,如果能將功補過,幫著朝廷穩定海上的貿易線路,他能保證既往不咎,對你特赦。」

徐海不信地搖了搖頭:「胡總督只怕沒有這個權力吧,我畢竟打死過總兵一級的高級將領,大概只有皇帝才能赦免我。」

天狼想到這一點,就是一陣心痛,恨不得能把眼前的這個倭寇碎屍萬段,但轉念一想,大局為重,先依胡宗憲的方案,引倭寇上鉤,再徐圖之,於是天狼哈哈一笑:「皇上給了胡總督在東南便宜行事的全權,也就是說,只要不是明著廢除海禁這點,是戰是和,是剿是撫,都是胡總督一句話的事,總兵一級的將領,朝廷每年在和蒙古作戰的時候都要陣亡幾個,沒那麼重要的,再說了,若是招安成功,說不定你就能當上總兵呢。」

徐海又驚又喜:「此事當真?能讓我徐海當總兵?」

天狼索性滿嘴跑馬,微微一笑:「胡總督說過,汪船主是經商的奇才,能一手創建這麼龐大的商業帝國,實在不容易,可是單純論打仗的話,他不如徐兄你出色,甚至連戚繼光,俞大猷眾將,也都嘆服於你徐兄的將才,說你若不是誤入歧途,而是效命朝廷的話,七海之內當會海波平安。」

徐海面有得色,打開了自己手中的摺扇,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幾位將軍實在是過譽啦,我只不過是在虎跑寺的時候機緣巧合,逢異人傳授了幾招兵法而已,加上汪船主那裡兵精船多,給了我這個空間罷了。」

天狼點了點頭,他也曾經和戚繼光討論過這個問題,倭寇之所以讓人頭疼,並不是在陸地上戰鬥力有多兇悍,而在於其可以乘坐船隻,從海入江入河,一旦陸戰不利,跳上船就可以逃跑,徐海等人精通內地的水文地理,對河道分岔一清二楚,所以機動性反而要比大明的官軍要強,若是以後想要跟倭寇正面較量並取勝,還是得想辦法滅掉他們的船艦,斷掉倭寇的退路才行。

於是天狼正色道:「徐兄,你若是能投靠朝廷,就不用再受日本人那裡的夾板氣,我也知道,日本人那裡還派了陳東,麻葉兩人來監視你,他們也都有自己的隊伍和手下,每次襲擊沿海,你出力最多,可這兩人在日本人那裡說幾句話,分得的戰利品卻不比你少,我看你徐兄英雄一世,卻被這樣算計,不值啊!」

徐海被天狼說中了心事,他飛快地喝了一杯酒,臉色有些發紅,嘴裡噴著酒氣,恨恨地說道:「郎兄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你這話說到兄弟心坎上啦,這些日本人是根本信不過我的,每次作戰都讓這兩個傢伙帶人在後面盯著,名為押陣,實際就是監視我,一旦我這裡勝利在望,他們就上來搶功,反過來我這裡要是不利,這兩個傢伙溜得比誰都快,要不是因為他們是島津家派來的,老子早就滅了這兩個傢伙了!」

天狼心中竊喜,看來給自己猜中了,徐海跟日本人的矛盾比自己原來估計的還要深,他長嘆一聲:「徐兄,我聽說那陳東是島津氏那裡的書記官,本無才能,也就是會算算賬,會說日本話罷了,跟你徐兄是不好比啊,可為什麼日本人就這麼信任他呢?」

徐海歪了歪嘴:「陳東和麻葉兩個,是典型的小人,在日本人面前只會點頭哈腰,什麼本事也沒有,但就是因為他們沒本事,所以日本人才對他們放心,因為日本人每次去搶劫都要聽我的指揮,也怕我趁機把這些人吞併成自己的部下,所以每次搶來東西,我這裡除了留下三成外,全得上交,而我們三個手下的日本兵,是集中在一起平分這些搶來的東西,時間一長,那些日本人也都樂得到陳東和麻葉的手下,這樣既安全,分得的東西也不少。」

天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冒昧地問一下,這回胡總督跟汪船主,還有跟你徐兄和談,日本人知道這件事嗎?若是你們同意招安了,那日本人不是竹籃打不一場空了嘛。」

徐海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島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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