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五百六十二回 平倭妙策

胡宗憲的眼中光芒閃閃:「天狼,你能對你剛才說的這些話負責嗎?」

天狼毫不猶豫地挺起了胸膛,沉聲道:「嚴嵩是不是這樣想的我不清楚,但嚴世藩必有此念,他現在已經富可敵國,朝野內外,大江南北遍是他的黨羽,沒有幾個人象部堂這樣還心繫國家的,天狼一路所見,嚴黨成員多是靠賄賂嚴世藩而得官,到了地方上則拚命搜刮百姓,貪污受賄,以收回成本,國家上下給搞得烏煙瘴氣,嚴氏父子就是根本原因,而嚴家現在已經有了這麼多錢,再多的錢已經對他們沒了意義,所要保住的,無非是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而已。」

「胡部堂,您剛才也說了,嚴嵩已經快八十了,這個年紀,精力體力已經根本不足以勝任內閣首輔,早該激流勇退了,可他為什麼還一直占著這個位置不下來?我大明立國百餘年,可有哪個內閣首輔在這個位置上比他呆得更久更老的?」

「其實他的心思,您最清楚不過,無非就是怕自己下了台以後被人清算這二十多年來的一筆筆舊賬,他家累積的財產,足以買下一兩個省,這樣的大肥肉誰看了不眼紅?一旦失了權勢,也就失了身家性命。」

「所以嚴嵩就算病死老死在這個相位上,嚴世藩也會接著乾的,就是為了嚴家不給滿門抄斬,他們也會牢牢地把持著這個權力,使之成為他嚴家的世襲之物。胡部堂,您有濟世之才,難道也願意看到這樣嗎?內閣首輔的那個位置,應該是你的才對!」

胡宗憲的瞳孔猛地一收縮,沉聲喝道:「天狼,慎言!胡某並無功名之心,那個內閣首輔的位置,也不可能落到我的頭上。」

天狼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嚴黨遲早是要倒台的,即使是胡宗憲,沖著不讓嚴世藩壞了自己在東南的大事,也會在關鍵時候上去推嚴黨一把,只是嚴黨一倒,這些年來嚴嵩父子所提拔的官員大臣們都會受到牽連,到時候玉石俱焚,即使如胡宗憲這樣心繫國家,立下大功的重臣,也至少會被免官貶職,甚至下獄論罪,政治鬥爭向來就是這樣的殘酷無情,那個內閣首輔的位置,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輪到胡宗憲去坐的。

胡宗憲的表情變得落寞:「閣老我還是清楚的,他雖然有自己的弱點,但還不至於禍國殃民,可是現在他年歲大了,東樓又是肆無忌憚,做得太過份,他的一世名聲,也早早地毀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我現在只希望他能認清形勢,不要一條路走到黑,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徐文長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忍不住開口道:「部堂,既然如此,您何不修書一封,或者趁著每年回京的時候和嚴閣老面談一下呢,讓他多少也讓嚴世藩收斂一點,國家垮了,難道對他嚴家就有好處了?」

胡宗憲長嘆一聲:「你們都有所不知,現在老夫已經基本上見不到嚴閣老了,這兩年回京,我每次都上嚴府拜訪,可都被東樓拒之門外,給他的書信,也從來不回,想必也都給東樓截獲,所謂疏不間親,東樓現在還跟嚴閣老住在一起,嚴閣老就是和老夫見了面,又怎麼可能聽我的話,去得罪自己的兒子呢。」

天狼點了點頭:「胡部堂所言極是,而且我聽說皇上喜歡修道,每天都會寫一些別人看不懂的青詞焚燒,以求天意,內閣諸臣中,只有嚴世藩最會寫這東西,嚴嵩現在人已經老邁,這青詞之事完全要靠嚴世藩,乃至於處理平時的政事,也都是在內閣中不當即處理,而是要帶回家中交嚴世藩辦理,所以嚴世藩這個還沒入閣的工部侍郎,就有小閣老之稱。」

胡宗憲點了點頭:「天狼,你說東樓一定會勾結外敵,這是你的猜想還是親眼所見?上次他在蒙古大營,你好象也只是說他賄賂俺答汗,讓他們搶夠了就撤軍,還不至於跟俺答建立更進一步的聯繫吧。」

天狼冷笑道:「那次只不過是他們的初次相見,被我正好撞上了而已,事後是不是他們還有接觸,又有誰會知道呢。現在的宣大總督許綸就是嚴嵩的鐵杆黨徒,他若是開關放人出去和俺答汗接頭,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胡宗憲站起身來,負手背後,來回踱了幾步,嘆了口氣,也不看天狼,喃喃地說道:「天狼,你說東樓和倭寇也有接觸,可曾是親眼見到?」

天狼正色道:「此事絕非虛言,那天卑職在南京城中發現了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上泉信之,此時他已經改名為羅龍文,和那徐海,毛海峰一起,帶著二十多名倭寇劍士,漢人打扮,卑職當即就跟蹤他們,一直到城外,才撞見了他們與嚴世藩的碰頭。」

「這些倭寇,聽說了嚴世藩的好色之事,就想尋一絕色女子送給嚴世藩,本來在秦淮河上找到了一個絕色的歌女,可不曾想那女子是徐海的昔日情人,所以徐海把那女子贖身買下,去年嚴世藩與蒙古人做交易時,曾被武當派的沐蘭湘女俠撞見,險些喪命於沐女俠劍下。」

「所以這些東洋人就想著劫持沐女俠,將之獻給嚴世藩,以作為見面禮,他們在南京城外就是想伏擊沐女俠的,結果被卑職誤打誤撞地撞到,後來嚴世藩出現,與這些東洋人也是一番勾心鬥角,最後發覺了我的存在,才支開了這些倭寇,與我談判。」

胡宗憲聽得連連點頭,開口道:「可是你既然說東樓恨你入骨,又察覺到了你的存在,何不與那些倭寇聯手,置你於死地呢?」

天狼搖了搖頭:「嚴世藩有求於陸總指揮,前一陣兵部員外郎楊繼盛和錦衣衛經歷沈鍊先後上疏彈劾嚴嵩父子,皇上雖然把楊繼盛下獄,可是嚴世藩卻必欲殺之而後快,加上他現在也不想跟錦衣衛關係弄得太僵,所以那天主動向我示好,想托卑職帶話給陸總指揮,讓他害死楊大人,以作為跟他們重新合作的證明。」

胡宗憲嘆了口氣:「這倒是很象東樓所為。這麼說來,你也並沒有聽到他和倭寇們具體談的內容了?」

天狼正色道:「不錯,嚴世藩一開始就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自然不可能說什麼機要之事,他只是和那些倭寇們約期再談,不過部堂大人,他們背著您這樣私下接觸,所談的一定不會是有利於國家的事,而會是一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交易。」

胡宗憲說道:「如果沒有東樓通敵叛國的證據,也不能就這樣輕易地下結論,也許他只是貪財罷了,也許他只是想養寇自重,嚴家的家產過於龐大,如果在我大明都容不下他,跑到異國他鄉,也不過是一隻待宰的肥羊而已。不過無論如何,起碼現在,我表面上提出的和倭寇暫時和解,暗中開海禁的主張,和東樓還是不謀而和的,現在我們也不可能跟東樓撕破臉,天狼,你明白嗎?」

天狼點了點頭:「卑職完全明白,如果現在嚴黨就此倒台,起碼在東南這裡,未必是好事,部堂大人在此苦心經營數年,好不容易穩住了局面,又有大計畫,換了一個清流派大臣前來,很難做到如此,加上現在嚴黨在朝中勢大,短期內也倒不了,現在只能暫時和嚴世藩合作,安撫倭寇,挑起他們的自相殘殺,同時整軍備戰,以待戰機。」

胡宗憲滿意地捻須笑道:「天狼果然是明白人,無須老夫多加提點,現在這浙江的官員,從布政使鄭必昌,按察使何茂才以下,多是東樓派過來的人,這兩年在浙江也是大肆搜刮,老夫從大局考慮,對其貪墨之行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誤了抗倭大事就行,所以杭州城內的事情,由著他們去折騰,底線是不能誤了前線的軍費和糧餉,這也算是老夫和東樓心照不宣的一個默契吧。」

天狼笑道:「怪不得杭州城內一派紙醉金迷,原來也是胡部堂刻意為之。時候不早了,卑職這就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動身,至於鳳舞,就有勞部堂大人和徐先生照顧了。」

胡宗憲笑而不語,徐文長則帶著天狼走出了大帳,隨著二人的腳步聲消失於百步之外,胡宗憲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凝固,對外面沉聲喝道:「來人,拿我的名貼,請城內的布政使鄭大人,按察使何大人明天來大營一趟!」

天狼離開了胡宗憲的營帳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一邊的徐文長借著火光仔細地看了看天狼的臉,搖了搖頭:「想不到世間還真有這種能改變人容貌的辦法,若非親眼所見,徐某實難相信。只是天狼兄既然有千變萬化之能,下次相見,我們又如何能確認你的身份呢?」

天狼微微一笑:「今天的聲音是我的本聲,另外我的身上有錦衣衛副總指揮的金牌,人在牌在,只要我取出這個,那就能確認我的身份。」

徐文長跟著笑了起來:「那天狼兄不知是否方便讓徐某一睹廬山真面目呢?這樣下次再見,只要你露出真容,不就用不著那麼麻煩了嗎?」

天狼擺了擺手:「還是算了,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會這易容術,比如和我一起來的鳳舞姑娘,就是此中高手,其他各派也不乏這樣的人,至於嗓音,可以通過變聲丸來改變,所以還是認我這塊金牌的好。這樣吧,這次在浙江,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我也就不易容了,一直以這副面具示人,如何?」

徐文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只是天狼兄這副商人模樣顯示不出你的英雄本色啊,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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