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狼行天下 第五百六十回 義烏械鬥事件

天狼正思索間,卻聽到胡宗憲那威嚴而深沉的聲音再度響起:「戚將軍,你就帶上所部的將士,和天狼大人到義烏走一趟吧,一切事情,但聽天狼大人的吩咐,明白了嗎?」

天狼一聽到這裡,連忙抬頭說道:「部堂大人,此事卑職有自己的看法,還請聽卑職稟報。」

胡宗憲有些意外,「哦」了一聲,鎮定自若地從案上拿起一杯茶,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呷了一小口,說道:「天狼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呢?」

天狼正色道:「卑職這次不想勞師動眾地帶兵前往,如果部堂的情報準確,那現在雙方的情緒都很激動,若是中間再混有倭寇的姦細,從中挑撥,只怕會激起民變。」

胡宗憲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冷冷地說道:「可是如果不帶兵前去,又如何能彈壓得了這數萬民眾呢,只憑你天狼大人的三寸不爛之舌?要知道,這些村夫百姓們可未必會買你們錦衣衛的賬,到時候若是真有倭寇姦細煽動民眾,對你們圍攻,那事情只會越鬧越大,上達天聽的話,我們東南恐怕又會掀起一陣巨震。」

徐文長也跟著說道:「是啊,天狼兄,此事還請三思,義烏的百姓本就是桀驁不馴,平時連官府的賬也不買,這回打死了幾千人,還不收手,現在已經是殺紅了眼,你若是這時候孤身前往,若是有一二奸人挑唆,確實會置你於危險之中,雖然天狼兄武功蓋世,當不至於有危險,可是一出手傷及百姓,以後再想平復民情,也就困難了。」

天狼哈哈一笑:「部堂大人和徐先生多慮了,這回我們可以易容改扮,先用眼觀察,看清楚事情的原委,判斷出是否真有倭寇在其中挑撥,若是真有倭寇的姦細,我們會把他從人群中揪出的,至於普通的民眾,我不會參與到他們的爭鬥之中,只會做些救死扶傷的事情,等我看清楚了,再想辦法出手制止。」

胡宗憲眉頭皺了皺,他畢竟久在官場,不知江湖之事,也不相信天狼能在數萬百姓的包圍中來去自如,天狼畢竟是錦衣衛派來杭州的特使,身負重要使命,萬一一個不留神折在這裡,那自己的這個浙直總督只怕也要做到頭了,他凝神思考了一下,說道:「既然如此,天狼大人不妨帶兵前往,只是把士兵屯住於縣城附近紮營,然後再按你的計畫行事,萬一事情有變,這數千軍士也好做個接應。」

天狼心知胡宗憲還是放心不下自己,但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也無益處,畢竟鳳舞還要托他照料醫治,鬧僵了也不好,於是拱手行禮道:「那就一切聽部堂的吩咐了。」

胡宗憲的神色稍寬,轉頭拿起一枚將令,對著戚繼光說道:「戚將軍,你速去準備,明天一早,就拔營啟程吧。」

戚繼光上前低著頭,恭敬地雙手接過令箭,應了聲「是」,轉身退出了營帳,大帳內只剩下了天狼和胡,徐三人。

胡宗憲平靜地看著天狼,說道:「天狼大人遠道而來,你和文長說的事情,文長也已經向我回報過了,東南現在的情況想必你也有數,如果有什麼想要問本官的,本官一定知無不言。」

天狼點了點頭,他感受到胡宗憲今天也是有意要與自己談話,門外的護衛兵士們全都支得遠遠的,在五十步內並沒有第四個人,這次談話應該是安全的,他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部堂大人既然這麼說了,那天狼也就斗膽請問,徐先生所說的那套戰略,真的是部堂大人今後幾年裡對付倭寇的策略嗎?」

胡宗憲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東南倭亂,已歷十年,朝廷也更換了幾任總督,都是收效甚微,損兵折將,而倭寇卻是越打越多,越打越大,這說明光靠了軍事手段是無法完全將之剿滅的,只有開放海禁,使沿海民眾有條生路,這才能從根本上斷了倭寇產生和壯大的土壤。」

天狼的眉毛一揚:「胡部堂也和小閣老一樣,想和汪直這樣的倭寇做生意?」

胡宗憲斷然道:「不,汪直,徐海和蕭顯這些倭首,必須要剿滅,這些人都是漢人,卻甘心與東洋匪類同流合污,引著外賊來對祖國燒殺搶掠,是元兇首惡,必須除惡勿盡,就是以後真的開了海禁,與包括東洋在內的海外各國做生意,也要先掃除這批倭寇再說,不然會給國內樹立起極壞的榜樣,那些貪婪不法之徒以後就會步汪,徐等賊人的後塵,繼續禍亂海上,甚至搶劫我國的貿易商船隊,那是我大明水師所難以保護的,因此這些首惡,必須翦除,以儆效尤。」

天狼微微一笑:「部堂大人深謀遠虎,一心為國,天狼佩服之至,此間內情,卑職也一定會面奏皇上,讓皇上知道您的一片苦心的。」

胡宗憲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天狼,文長應該和你說過,你的上司陸炳,並不是一個關鍵時刻可以信賴的人,這點從沈鍊的案子上能看得出來,本官知道你是一個一心為國,不顧身家的俠義之士,所以這個消息,我希望你能想辦法呈給皇上本人,而不是通過陸總指揮轉交。」

天狼搖了搖頭:「部堂大人有所不知,前一個月卑職還在南京城那裡見過陸總指揮的,他現在也沒有和嚴世藩站到一起,對沈鍊也是多加保護,暫時讓他流邊而已,以後還會找機會把他解救回來的,陸總指揮也是一心為國,和嚴世藩並不是一路人。」

胡宗憲嘆了口氣:「天狼,你還是太年輕了,官場上的事情,許多時候並不是出於本心的,陸炳只想著保全他的家族和官位,他雖然有良知,但不會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為賭注去和強大的敵人鬥爭到底的,本官之所以這樣和你說,是因為東南抗倭之事,事關重大,我胡宗憲個人進退事小,東南的抗倭大局事大,在此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前功盡棄,無論是嚴世藩還是陸炳,都不能干擾我的大事。」

天狼半晌無語,這個問題他昨天以來也一直在思考,想破了頭也不知道是否能全信,從理智上說陸炳確實翻臉無情,未來不是沒有出賣自己的可能,但從情感上說他已經把陸炳視為父兄,就這麼背棄他也實在做不到,沉吟了一下之後,天狼說道:「只是卑職是陸總指揮親自派過來的,有事必須向他彙報,越過總指揮直接向皇上彙報,只怕也不妥當吧,就是卑職真有這心思,恐怕也是見不到皇上的。」

胡宗憲微微一笑,看向了徐文長,徐文長心領神會,開口道:「天狼兄,皇上信奉道教,喜歡祥瑞之物,最近我們在福建武夷山中尋得一隻純白鹿,這正是道家典籍中說到的天生祥瑞,部堂大人有意將此物進獻皇上,由我再寫一篇歌頌陛下恩德的文章,到時候由天狼兄一起帶回京城,皇上一定會龍顏大悅,親自來察看這祥瑞之物的,天狼兄可以趁機把胡部堂的計畫呈現給皇上。」

天狼的心中一動:「此計甚好,只是這樣一來……」話到嘴邊,他突然覺得不妥,胡宗憲這樣給皇帝拍馬屁,必遭遇天下人的唾罵,不知情的人只會說他官迷心竅,阿諛奉承,甚至那些沿海民眾還會罵他不思平倭,只想著保自己的官位,就連精於此黨的嚴嵩父子只怕也會嫉恨胡宗憲,從此開始搗亂拆台了。

胡宗憲嘆了口氣:「天狼大人是想說我胡宗憲行此倿臣之舉,會遭天下有識之士的恥笑與唾罵是嗎?若是真有罵名,我胡宗憲擔著就是,我的一顆忠誠之心,可昭日月,總有一天,世人會明白我的苦衷的。」

天狼只能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卑職自當效力。只是義烏之事,卑職還有一個想法,剛才戚將軍沒來得及說,這裡卑職想和部堂大人明言。」

胡宗憲點了點頭,剛才的一陣交流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他開口道:「本官剛才就覺得天狼大人一再提及此事,恐怕不止是想抓倭寇姦細這麼簡單,你還有什麼打算,但說無妨。」

天狼把自己和戚繼光在客棧中商量過的有意在義烏招募新兵的想法對胡宗憲說了一遍,胡宗憲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而眼神中的光芒一閃一閃,顯然是在儘力思考,過了好一陣,他才緩緩地開口問道:「文長,現在我們手上的軍費還可以募集多少新兵?」

徐文長剛才就一直在肚子里算著這筆賬,聽到胡宗憲這樣問起,迅速地答道:「朝廷撥給我們今年的軍費里,除了衛所兵之外,可募新兵三萬,新建戰船三百艘,現在戚將軍,俞將軍,盧將軍,何將軍已經各自募集了三千到五千人不等的軍隊,合計約一萬五千人左右,而部堂新近從廣西那裡調來狼土兵一萬,由於路途遙遠,給他們的軍餉又超過尋常的士兵,因此我們今年的軍費已經超支,再要募集新兵的話,除非不造戰船,大概還可以再徵召三千多人。」

胡宗憲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那如果不造戰船的話,我軍水師現有的規模和實力,可以在海上與倭寇作戰嗎?」

徐文長搖了搖頭:「現在的水師不過二百多條老舊船隻,而且半數都是由漁船徵調改裝,與倭寇完全沒有在海上對抗的實力,之所以倭寇能橫行內地,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們的水軍佔有絕對優勢,即使在岸上作戰不利,也可以撤回船上一逃了之,而且大海上航行的速度遠遠快過陸地,我軍在陸上只能疲於奔命,即使趕到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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