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黃天當立五百年 第879章 趙敏

中正平和的琴聲,在巴黎城中某處豪華宅邸的花園中響起,讓人聽得如沐春風,偶爾一個滑音,又如飛燕掠過水麵,濺起點點波紋。

正在撫琴的是個面瑩如玉,眼澄似水,嬌媚無匹的絕色少女。這少女不單艷麗不可方物,還自有一番說不出的高雅聰慧的氣質,撫琴的時候面帶微笑,讓人不禁生出想要親近的感覺。

正在聽著少女撫琴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儒生,一邊聽琴,一邊微笑著點頭,彷彿對少女的琴音非常滿意。

這時琴聲嘎然而止,那少女笑意盈盈,沖著那男子輕輕點頭為禮。

那男子笑道:「敏敏,你的琴彈得好,心境更好,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如此自然,真是太不易了。看來為師可以放心的讓你遠去大明了。」

彈琴的少女名叫敏敏特穆爾,看外觀就知道是個旗人女子了。不過血統也不是那麼純正,只看那潔白如玉的膚色和高高挺起的鼻樑,還有遠比中原少女婀娜的身段,就知道她的身上是有白人血統,而且這血統必定是來自於白人的絕色女子。

那名四十多歲的儒生也和這位敏敏特穆爾一樣,隱約也有一些白人血統。此人的姓劉,名展,字柏春,是昔日大元權臣劉孝元的孫子,現在官拜正紅旗都統,爵封香檳郡公。是大元朝的清貴,沒有什麼實在的差遣。不過他詩文音律歌舞在大元朝也算有名了,而且還當過一任大元駐澳門領事,和大明前任大西洋總督,現在的右丞相劉基結成了忘年之交,對大明的事務也算了解。可以說是如今大元國內少有的外交人才。

不過這位香檳郡公的文章卻不大好,年少時也曾科舉,卻連一個秀才都不中。自然和清流無緣,且又是清貴出身,在官場上就沒有什麼前途好言。如今不過四十多歲,已經是半隱退的人物。除了一個早就被架空的都統,就沒有什麼實缺在身了。

當然,這位香檳郡公也不是一點正經事情沒有。他現在最主要差事就調教東選秀女。

所謂秀女,乃是大元八旗特有的婚姻制度。

所有的旗人女子(近支汗族除外),都必須參加選秀。其中才貌雙佳著,可以入宮侍奉大汗,次一等者則婚配清貴王公。如果大汗和王公都看不上,才可以婚配其他旗人子弟——這種選秀就是「西選」。絕大部分的秀女,都是西選秀女。

有「西選」,自然就有「東選」了。和西選不同,東選秀女的數量不僅少,而且她們也不是為大元的大汗和王公清貴準備的婚配對象——她們是送給大明帝國的貢品!

雖然大明帝國自陳德興之後,一連出了兩個好脾氣的聖人,都沒有怎麼對外用兵。但是任誰也不敢把大明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當透明的。哪怕和大明貌合神離的大元國,還是每隔十年就獻上幾名色藝雙佳的秀女,以討好大明皇帝。

而這些獻給大明皇帝的女子,也不是從正宗的旗人女子中挑選的,而是從出身不正的旗歐混血女孩子中挑選——這些女孩子的生父如果是底層旗人,自然是戶籍都沒有的「黑人」,如果她們的生父是旗人大官,則可以罰點銀子給孩子報個旗奴的戶籍。不過這種開後門的「旗奴」女孩是沒有資格參加「西選」的,只能參加「東選」。而且參加「東選」的年齡也小,最大就是12歲。選上以後,則由各旗派專人進行調教,傳以琴棋書畫歌舞,等到年滿16歲時再進行一次複選。每個旗只有複選第一名者,才有資格登上前往大明的貢船。

身為正紅旗都統的劉展也不知道是不是閑的發慌,居然親自接過了調教東選秀女的差事。而這位被他調教了六年的東選秀女敏敏特穆爾的生父不是旁人,正是剛剛因為在鹿特丹之戰中大敗而被奪職下獄,判了斬監候的察罕帖木耳。

敏敏特穆爾輕輕摘下指套,容色平靜,彷彿一點都不為親爹的命運而憂慮。

「師傅,徒兒不是心境好,是真的不擔心爹爹。自打成宗以後,朝廷綱紀就日益鬆弛,官員判斬監候的不知凡幾,真的挨刀的沒有一人。家父、家兄都是難得的勇將,朝廷要平教匪還得用他們。估計要不了幾日,就該發往軍前效力,戴罪立功了。」

劉展只是笑著搖搖頭,「沒有說真話!」

敏敏特穆爾一笑:「果然瞞不住師傅,敏敏不擔心父親,是因為大元朝還用得著敏敏去陳宗道的枕邊吹風呢。」

「這枕邊風可不好吹啊!」劉展搖搖頭。「陳宗道和明太宗(陳長安)、明世宗(陳友文)不一樣。他本不是太子,而是海軍軍人,從軍十幾年,從一介士官做到海軍少將。到三十二歲時才因為兄長突發心臟病去世,又沒有兒子,這才得到機會當了太子。他可不是那種打小就在宮中被人管頭管腳的乖孩子……」

聽到劉展用「乖孩子」形容大明帝國的皇帝,噗哧一下,笑出了聲:「師傅,這位陳宗道不乖嗎?」

「那還用說?」劉展眉頭微皺,「他剛一登基,就把輔政十年的左丞相韓山童趕下台。換上了原來的海軍學院校長陳友諒(陳千一之孫),還大幅增加了軍費預算,還有推動所謂軍事改革……瞧這樣子,是想找人幹上一架了!」

大明的情況,在大元國內是沒有多少人關心的,就連丞相脫脫也不大上心。不過劉展卻是例外,香港、澳門出版幾家漢文大報,每一期他都會託人收集。因此,對大明內情還是有點了解的。

而最近上台的大明皇帝陳宗海的行事作風,已經讓劉展聞到幾分火藥的味道。

敏敏特穆爾的秀美微微蹙起:「師傅以為……這次的教匪是大明支持的?」

「不好說……」劉展搖頭,「老夫畢竟遠在巴黎,對大明的事情只是遠觀而已,猶如霧裡看花……大元不向大明派出使臣,終是不妥的。」

敏敏特穆爾問:「師傅是要徒兒去充當大元的耳目?」

「耳目?」劉展還是搖頭,語調已經放沉,「做不到的……大明宮中的異國女子不少,有神聖天道國的聖女,有日本天道國的聖女,還有不少華夏國家的宗女,有時候還有神聖羅馬帝國的公主。那麼多女人當中,只有大元送去的女人是最不得信任的。」

如今的大明是世界帝國,華夏世界也幾乎等同於全世界了。這大明後宮自然搞得和聯合國差不多,什麼國家的女人都有。不過那些外國女人並不等於外族女人……漢女在大明後宮中的比例還是最高的。華夏諸國中的非陳姓王朝,一般都會將公主嫁入大明皇家或其他陳家王朝,而他們的國後大多也姓陳。當然,這些王朝聯姻都是嚴格按照《陳禮》規定的「同姓不婚」和「近親不婚」的原則進行的。

而這些華夏王朝的女子在大明宮中的地位當然是最高的,皇后、貴妃,一般都是她們在當。地位次一等的,則是大明國內貴族之女和天道教女道人,包括神聖派的聖女。再次一等的,才是「外藩」(大元、馬木魯克王朝、神聖羅馬帝國都是外藩)獻上的女子,而其中又以大元國的秀女地位最低,也最不受信任。

「所以徒兒即便打聽到了什麼,也無法傳信給師傅?」敏敏特穆爾眉頭微蹙,「那麼……徒兒要如何幫朝廷做事呢?徒兒又要如何在大明宮中立足?」

劉展一笑:「這事兒為師可教不了你……這後宮之爭,為師一個糟老頭子可不懂啊。為師現在只能告訴你大明後宮的規矩。這大明後宮和額們大元最大的不同,就是皇后地位很高,幾乎就是半個皇帝。依據《陳禮》,皇后有配君身份,一旦君王不能理政,皇后就是當然的攝政。因此想在大明後宮立足,皇后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而大明當今的皇后和之前的三位不同,出身並不高貴。

而這陳宗道原本不是太子,爵位也不過是空頭郡王,因而在婚姻問題上不太講究,並未婚配諸國公主,而是娶了個科學派女道人,名叫周芷若。據說二人感情極佳,結婚十年生了六個孩子,三男三女,而且全部存活。」

「周芷若?」敏敏特穆爾低聲念著這個很可能會壓著她一輩子的女人的姓名,然後重重一點頭,彷彿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劉展接著又道:「依據以往的慣例,凡是送往大明的秀女,都要起個漢名。敏敏,這名字你自己起吧。」

敏敏特穆爾點點頭:「師傅,徒兒已經想好了,徒兒想叫趙敏。」

劉展皺皺眉,「趙敏?你想姓趙?」

「嗯,」敏敏特穆爾點頭道,「徒兒聽說,如今華夏諸國君王中,姓陳的最多,有二十八個。姓趙的其次,有三個,算是華夏第二姓。所以徒兒就想姓趙。」

……

大明,江都。

夜色尚濃,大明聖人陳宗道便爬了起來,先梳頭洗臉,然後穿上嶄新的龍袍。他理好了衣襟,拉了拉又寬又長,幾乎垂到腳面的衣袖,對著一面落地玻璃鏡子扶好烏紗冠,左右看了一番,還是覺得有點彆扭。

鏡子裡面是個又高又壯的大漢,臉膛因為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晒,變得又粗又黑,還有一臉濃密的大鬍子,怎麼修剪總覺得有點凌亂。這副尊榮和他那位英年早逝的太子哥哥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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