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黃天當立五百年 第850章 行商、皇商、官商

「娘子,你過來。」

賴福沖著自己的妻子——一個穿著青色的窄袖短衣外套和紅色對襟衫的十八歲的白人女子招了下手。這是他的妻子伊莎貝拉·德·塞古爾,父親是塞古爾伯爵,是那種擁有城堡和領地,還能拉出一百幾十個騎士的伯爵!在法蘭西國王的眾多附庸中也算是一號人物。

如果不是蒙古入侵,法蘭西滅國,這位伊莎貝拉絕對是個有很多高富帥歐羅巴名門公子想要追求的對象!畢竟她只有一個哥哥,而且她的哥哥結婚好幾年都沒有使得妻子懷孕,還熱衷於參加各種比武和戰爭。只要稍微有點意外,那伊莎貝拉就是將來的塞古爾女伯爵啦!

可是法蘭西的亡國,讓她一夜間就失去了一切。從雲端之上的伯國第二繼承人,變成了一無所有的流亡者。如果不是遇上了從賽里斯來的豪商賴大官人,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要出賣身體去換取果腹的食物。

聽到丈夫的呼喚,伊莎貝拉溫柔地一笑,順服地走上前去,行了個屈膝禮。雖然賴福在陳冲冠那樣的人物眼裡不過是個拿來探路的棋子——如果被蒙古人殺了也不心疼!但是在伊莎貝拉眼裡,卻比歐羅巴的任何一位王子都要高貴。能夠成為他的妻子,足夠讓歐羅巴的任何一位公主產生嫉妒之心了。

「相公。」美麗的伯爵家小姐含情脈脈地看著黑不溜秋,一臉粗鄙樣貌的賴福,說著剛剛學會的漢語——伊莎貝拉·德·塞古爾很有語言天賦,在嫁給賴福之前就會說法語、拉丁語、希臘語、三種德意志方言、三種義大利方言和三種伊比利亞方言。現在又很快學會了台州官話,甚至還憑著從澳門買來的漢語自習書籍在學習複雜的漢字,進度之快,讓賴福這個大字識不得一籮筐的中國貴人都感到羞愧了。

「所羅門先生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晚餐。」伊莎貝拉麵帶著柔柔地微笑,說著台州口音的漢話,讓賴福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讓他們等一會兒吧。」賴福拉著妻子嫩滑的縴手,兩人一起到了船舷旁邊,倚著欄杆。「這裡離你的家鄉很近么?」

「嗯,很近。」伊莎貝拉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風景,一雙大而閃亮的眼眸中已經蒙上了一層細細的淚珠兒。

她的家族曾經是法蘭西王室的忠實追隨者,在英法之間的戰爭中建立功勛,因此得到了原屬於諾曼底公國(是英國金雀花王朝的領地)的一個城堡,成為了伯爵。

賴福沒有留意妻子的表情,而是被塞納河邊的田園風光給吸引住了。

「這裡很富庶啊,而且……一點都看不出曾經被蒙古人攻打過。」

賴福大概是第一個進入蒙古——歐羅巴帝國核心統治區的大明官員。而他現在看到的場景,同他的想像還有在香港、澳門聽到的傳聞,都很不一樣。蒙古人似乎沒有在法蘭西的土地上大開殺戒,村莊和田園和戰前沒有什麼區別,農奴照樣在種地,生活似乎和戰前沒有什麼不同。

「是的,相公,」伊莎貝拉抹了抹眼淚,「諾曼底公國的確非常富庶,塞納河兩岸的農業非常發達,公國的首都魯昂城更是整個法蘭西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在……在蒙古人來之前,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我和家裡人都住在魯昂。」

「我們以後也會住在魯昂城的,」賴福吸了口氣,「如果這回能和蒙古國的劉相爺談妥的話。」

在魯昂開辦商務監督司是大西洋總督府給賴福派的差遣。如果能順利開辦出來,賴福就是第一任商務監督,以後他就能作為大西洋總督的代表長駐魯昂了——要是談不下來,他的商務監督自然就沒有了!如果他能更進一步,去巴黎城見忽必烈的話,陳冲冠就會提拔他當領事了……

「那麼……我能回塞古爾城堡去看看嗎?」伊莎貝拉猶豫著問。

塞古爾家族的領地就在魯昂城附近,伊莎貝拉很想去那裡看看。

「試試看吧,」賴福斟酌著道,「等見到了劉孝元,為夫會找個機會和他提出的。」

……

準備要和賴福見面的大蒙古大斷事官,禮部尚書,正紅旗都統劉孝元,坐著八抬大轎,在全副宰相儀仗和親兵隨從的簇擁之下,終於抵達了距離魯昂府城不到三十里的盧維埃。

「相爺,盧維埃驛館已經到了。相爺的親兵營已經在驛館周圍警戒護衛相爺虎駕。盧維埃本地知縣給相爺送上了好幾桌上席,求見都照相爺吩咐擋駕了……另外,不知相爺是否要派人去附近的村子裡找些姑娘?請相爺示下。」

說話的是個劉孝元的族人,名叫劉子泰,現在是他的親兵營頭。剛剛上任不久,在劉孝元身邊當差的經驗還不是很足,居然問劉孝元要不要派兵去附近的村子裡找法蘭西姑娘來陪睡。

聽見自己這族人的話,劉孝元就在大轎子里笑了笑:「不必了,你自己想要個姑娘暖床,就去尋吧,不過可不能傷人性命,知道了嗎?」

這裡是法蘭西,而且還是中世紀。貴族本來就有初夜權,睡農奴家的閨女天經地義。現在換成旗人老爺來睡也沒有什麼……而且,對眼下法蘭西的農奴來說,旗人老爺比原先的貴族老爺彷彿還好點。

因為旗人老爺都不住鄉下,對農奴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在收穫的時候要點糧食罷了。而且上交的糧食也有個數目,是按照每家農奴耕種的土地數量來收取的,大約就是收成的兩成,餘下的都是農奴自己的——實際上,旗人老爺並沒有把這些法蘭西鄉下人當農奴,而是把他們當成普通的農民來對待。

而在巴黎府和魯昂府這兩個蒙古官府已經建立起來的地方,甚至還開始給法蘭西農民發放地契,讓他們成為擁有土地的自耕農!

下了轎子,劉孝元四周一打量,發現自己正在一座位於塞納河邊的城堡門外。城堡周圍都是農田,種著麥子,已經到了快要豐收的時候,麥穗看上去沉甸甸的,顯然是個好年景。

不少農夫打扮的法蘭西人彷彿被劉孝元一行人的巨大動靜給吸引過來,都願意站在田地旁邊,伸長脖子好奇打量著他們的新主人——新的時代彷彿並不壞,至少這些東方來的主人對農奴的索取比原來的騎士老爺要少。

城堡大門敞開著,一個色目官員領著幾個同樣是色目人的護兵,正在門口彎腰恭迎。應該是驛站的驛丞和驛卒,同時當然也是所謂的旗奴。那個色目驛丞多半是知魯昂府商挺家裡面的奴才——擔任官員的旗人老爺用自家的奴才為小吏已經是慣例了,劉孝元自己也是這樣做的,他的禮部衙門裡面就有不少胥吏是他的色目旗奴。

「相爺,要不要早些歇著?」劉子泰湊上來笑著對劉孝元道,「明兒一早,還要坐船去魯昂府城呢。」

「哦?那個大明的商務監督已經到魯昂了?」劉孝元問。

「該是今天下午可到。」

「今天下午?」劉孝元抬頭看看天色,自言自語地道,「這會兒已經到了?也不知這個商務監督是什麼來路,想要幹什麼……」

……

「賴大官人,你們只能在這個島上活動……」

「什麼?只能在這個島上?為什麼啊?」

賴福已經到了魯昂,不過沒有進城,而是上了魯昂城邊上的塞納河中的一座小島。這是一座狹長形的小島,蒙古人給它起名叫「商館島」。島子就和魯昂城繁榮的市區隔水相望,原先這裡就有不知屬於那位法蘭西大人物的別墅,現在整個島子都被改建成了商市,沿著島子西岸就是一溜碼頭和商館。大部分的商館還在開工建設,只有幾座商館彷彿是用舊有的建築改建的,現在已經啟用。

賴福數了下,碼頭有十八個泊位,每個泊位都對應一座貨物棧房和一座商館。河面上到處停泊著商船。主要就是柯克帆船和航行於內河的長船。前者大多懸掛著挪威和瑞典的旗幟,這兩個維京海盜的國家,並沒有和蒙古人開戰,因此他們的商船可以出入塞納河,不過也只能到魯昂的商館島。

負責接待賴福的也是個漢人,有六十來歲,總是帶著一臉憨厚的笑容,看著就是誰家的老僕人,只是一對三角老眼不時閃爍,放出幾縷精光。

此人姓劉,叫劉安,原是劉孝元的管家。現在是也是歐羅巴旗人了,還有個魯昂海關副監督的官兒,常駐在商館島上和往來貿易的各國商人交往。同時也負責和大明大西洋總督府、英格蘭王國秘密接觸。

「賴大官人,沒有為什麼,上面就是這麼說的,小老兒不過照規矩辦事罷了。」

劉安摸了摸花白的鬍子,輕描淡寫地回答:「現在大汗在歐羅巴實行的是閉關鎖國之政,全國兩口通商,除了此處的魯昂商館島,就是君士坦丁堡的黃金角。除了這兩處,外國商人是不得踏足別處的,違令是可以處死的。我國商民,不得允許也不可進入商館島和黃金角,否則也是死罪!」

當然,這個「閉關鎖國」眼下不過是草創初設而已。說是兩口通商,實際上是到處漏風,走私猖獗。不過隨著蒙古人在歐羅巴統治的穩定,「閉關鎖國」之政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嚴厲!

他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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