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黃天當立五百年 第831章 父與子

大明天道七年二月初,天竺,華氏城。

這座天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城池,現在彷彿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城池四周的城牆,已經在堆砌建設。城牆上夯土包磚的,就是在用磚窯燒造出來的青磚砌出兩個相距五丈的磚牆,磚牆之間再填入泥土,一層層地夯實。等到夯土和磚牆持平,再砌出更高一層的磚牆。青磚之間,用糯米粘合,粘合之後還要用尖錐試刺,凡是不合格的地段都要返工,負責的天竺監工統統都要受罰!

從恆河平原徵召來的苦力,正打著赤膊,在監工的督促下,將一筐筐的泥土挑上了修建到一半的城頭,堆放在了指定的地方,然後打夯結實。拎著大橫刀的大英官員就在工地上四下巡視,不時還會高叫幾句:「都打結實些,別不合格再受罰!到時候就哭都哭不出了!」

的確是哭不出來了!這些漢人官員說話的時候,眼角都不住往城牆邊上的幾根高高豎起的木杆望去。每一個木杆上都掛著一顆腦袋!

這些腦袋都是天竺監工的。也不知道大英國王這些日子在佛陀加雅悟的是什麼道?脾氣突然變壞,被他砍了腦殼的天竺監工已經有好幾十了,被削去爵位的漢官也有好幾個……

不就是四堵破城牆嗎?至於如此嗎?現在的戰場已經大炮的天下,夯土包磚的城牆再結實也擋不住大炮啊!聽說大明的江都城和北京城連城牆都沒有。

真不知道這座華氏城為什麼要那麼堅固的城牆?

在心裏面腹誹了一番大英國王,帶領河邊府的幾千苦力到華氏城幹活的潑皮李又沉下了白皙的麵皮,目光陰狠地看著那些戰戰兢兢的天竺監工。這些人都是婆羅門和剎帝利種的天竺貴人,不過在潑皮李這個特等婆羅門跟前什麼都不是!至於天竺的賤民,那是誰也不會把他們當人的。

在天竺呆了那麼久,潑皮李算是知道了這些天竺賤民的地位——在過去的天竺,沒有種姓的外國人是被當成剎帝利對待的!比起首陀羅和達特利可高出不止一等!

被潑皮李的目光掃過的天竺監工個個都好像吃了火藥一樣,大聲喝罵,手裡面的皮鞭也揮舞得虎虎生風。

幾匹健馬突然風也似的沿著恆河飛奔而來,當先的騎士背上插著「英」字認旗。明顯就是英軍的塘馬。這名騎士在城門口被守衛的英王近衛軍士兵阻攔下來,對了口令,又大聲喊了起來:「捷報!德里捷報!太子殿下報捷!佔領德里了……」

然後就一路飛奔著往王宮的方向而去。

打下德里城了!潑皮李長出了口氣,心中又有些遺憾。德里是德里蘇丹國的首都,打下德里大概就意味著德里蘇丹國滅亡吧?天竺,就快要被征服了。

這也就是說,自己沒有多少立功的機會了。潑皮李心想,這個縣令做的虧了。錢沒有撈到多少,還失去了個立功的機會。也不知道賴蛤蟆那廝怎麼樣了?這回該要封個男爵或是子爵了吧?

……

賴蛤蟆這個時候正拄著根拐棍,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德里城內的王宮裡面。他的腿在十天前的血戰中受了傷,讓一個古拉姆近衛軍用硬頭錘猛砸了一下!那一幕真的和噩夢一樣,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天,但是他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來的都是那場慘烈到極點的血戰。

賴蛤蟆指揮的一個營,超過400名戰士,最後只有不到300人生還!生還者中還有至少三分之一是斷胳膊折腿的。要不是那身南芳鋼甲實在堅固,只怕這一營人就得全軍覆沒了。

沒錯,一場本應該贏得毫不費力的大捷,愣是給打成了一場慘勝!

德里一役,光是英軍的損失就超過了五千!如果不是李庭芝足夠機靈,放棄了殲滅亞穆納河西岸的德里新軍殘部,率領十二個旅及時趕到戰場。那場夜戰的結果很可能是德里蘇丹獲勝!英太子陳德芳說不定都會折損在戰場上。

那場夜戰,真是慘烈到了極點!賴蛤蟆現在想起來,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真是太懸了,一條腿都進了鬼門關,差一點就死了……

這份富貴來得還真是不容易啊!那條傷腿也不知道能不能痊癒,可別最後成了個瘸子。

英軍裡面連以上的軍官,今天都奉命抵達了德里王宮。賴蛤蟆到達的時候,王宮寬敞的後花園裡面,已經擠滿了穿著戰襖的軍官。不少人還掛了彩,不是胳膊上夾了木板,就是大腿上捆著繃帶。

他們都在等英太子陳德芳到來,他們都算是跟著太子同生共死的軍官。雖然他們看上去都有點慘兮兮的,但終究是勝利者。德里會戰當然打贏了,要不他們怎麼進了德里城?英軍損失慘重,德里軍當然更慘,至少一萬五千名古拉姆近衛軍和伊克塔騎士以及僕役戰死,超過三萬人被俘。只有一萬多人跟著巴勒班蘇丹狼狽逃竄,史天澤已經率領兩萬史家軍去追擊了,這些多半是不能活著跑回拉合爾的。

說起來,德里蘇丹國到了這個份上,多半是要滅亡了!雖然損失有些慘重,但仍然不失為一場決定國運的大勝利!

想到這裡,花園裡面受了傷和沒有受傷的英軍軍官,都一個個把胸脯挺得老高——都是開國功臣啊,就等著太子殿下來給大傢伙發犒賞了。

腳步聲響動,一群鋼甲鮮亮的武士簇擁著兩個人已經來到了花園。來人正是陳德芳和古迪特·所羅門。雖然陳淮清堅決反對,但是陳德芳還是納了古迪特當側妃。而且兩人甚是恩愛,入了德里城後就粘在了一塊兒,分都分不開了。

「參見太子!」

花園裡面的軍官紛紛行禮,斷腿的就鞠躬,沒斷腿的就下跪,而賴蛤蟆自然是鞠躬了。

「免了,免了,諸位都是隨吾出生入死的將士,何必行這樣的大禮?」陳德芳很隨意的揮了揮手,然後就在眾人前面站立著,目光炯炯的從這些被他的瞎指揮折騰得夠嗆的軍官們臉上掃過。將他們的表情,全都收入了眼底。

彷彿沒有誰心存不滿,個個都是激動不已。有點心虛的陳德芳稍稍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更加誠懇了幾分。這些人,都和他同生共死過,可以算是他的班底了!得好好拉攏安撫上一番才行,金銀、爵位、美人,該給的都不能吝嗇……天竺這裡的鬥爭,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

「李三發是吧?」

一個頗為威嚴的聲音傳到了正單膝跪地的潑皮李的耳朵里,他是被王宮的黑太監直接從工地上叫的華氏城內的菩提宮中的。

是大英國王陳淮清要見他!

「回稟大王,臣正是河邊知縣李三發。」

「抬起頭。」

李三發抬起頭,看見的卻是一個鬚髮花白,臉色陰沉,穿著件明黃長袍的陳淮清。

大王彷彿很不高興!?前線不是剛剛報捷嗎?李三發微微有些奇怪。

「李三發,」陳淮清淡淡地問,「你是軍官學校出身的?」

「臣是隨營武校出身。」潑皮李回答。大英軍中真正科班出身的軍官並不多,但是大部分軍官都念過隨營軍校。潑皮李因為少時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這是一個有文化的潑皮),因此在隨營軍校中的成績非常優異。

「哦,那也不錯了。」陳淮清面無表情,「既然是隨營軍校出身,你就別當縣令了,回到軍中當個團長吧。」

團長!?潑皮李愣了一下,這變化也來得太快了吧?可是,大王為什麼要讓自己當團長呢?莫非德里那邊沒有打好?是詐稱大捷……

正胡思亂想,陳淮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團長可以給你做,軍官也可以給你,但是兵卻要你自己想辦法去招募……你在河邊縣該有些基礎吧?」

難道真的打敗了?潑皮李心裡忐忑,面子上卻只有恭謹,「臣的確有些辦法,可以招募到一些天竺的武士,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湊起一個團……」

「好!」陳淮清依舊面無喜怒,只是點點頭,「孤王命你做近衛第十八步兵團團長,該團的團部,稍後會在華氏城中組成的。李三發,你有什麼人要推薦,就去和陸軍部的人說吧。」

近衛第十八步兵團!?潑皮李更是一頭霧水了,英王近衛旅就三個團而已。現在番號居然排到十八了,這豈不是說至少一口氣擴建了十五個團?這個擴軍步伐也忒快了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帶著滿腹的疑問,潑皮李行了一禮,退出了大殿,剛剛走出門口,就聽見裡面有人在說:「大王,光是組建20個團也不解決問題,眼下的關鍵……」

陳淮清一擺手,阻止了身邊一個搖著摺扇的乾瘦老頭的話。

「琢如,孤王知道。」陳淮清嘆了口氣,「眼下的關鍵在江都在北京。」

和陳淮清說話的人名叫石秀文,字琢如。是陳淮清在武學任教時候的同僚,頗有些機謀。在陳淮清開府建衙後就來投靠,成了陳淮清最信任的謀士。

「得要有人走一趟了。」陳淮清看著自己的這位謀士。

石秀文卻搖了搖頭,道:「說服聖人可不容易……」

陳淮清默然。現在他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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