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書生執筆,文驚天下 第三十九章 登樓(二)

又一詩篇飛起,字字蒼茫,凝而不散,雋永之氣濃烈。

「公主,這詩篇也好,甚美!」上官儀道。壽陽公主也十分喜歡,問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有什麼故事嗎?」

「哈哈,公主真是心細如髮絲,洞察入微,這是鄉下盛傳牛郎織女的故事,所謂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呂楊將牛郎和織女的故事簡單說一遍,然後道:「身份懸殊,雖然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銀河迢迢,一年一會,甚是凄美,令人感慨!」

「嗯,甚好,這個故事可以寫成話本,本殿甚是喜歡!」壽陽公主點點頭,心有觸動,好一會,才收拾了情懷,復笑道:「以花為題吧!」

「花?這容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呂楊朗聲一笑,飛快寫下詩篇,衣袖一揮,又立起一首詩篇,整個樓層里已經幾首詩篇懸浮在半空,頗為惹眼。

「這首也不錯,可惜有些跑題,文過飾非……」上官儀立刻搖頭。呂楊也搖搖腦袋,懊惱道:「是有些偏題,看來花太多,不知要如何寫才好!」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呂楊略一思索,再度揮毫。

「這首有些意思,只是有點流氣,登不上大雅之堂,還不夠!」壽陽公主和上官儀相顧搖頭,公主想了想,又道:「你已經作過蒹葭,又寫過芙蓉,現在就寫個關於桃花的吧!」

「好嘞,桃花是吧,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公主殿下,讓我為你寫來: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上官儀看了這首詩篇,皺眉道:「太清高,太癲狂,我聖道中人不語精怪妖仙,你竟然還寫什麼桃花仙,犯忌,犯忌……」

壽陽公主則擺擺手,一點也不在意笑道:「我聖道中人,從來不乏隱逸者,輕狂無忌,言者無罪,再說,這詩通篇都是懷才不遇後的狂言,妙絕了!」

「天才,天才,絕對是天授之才……」對面樓中頓時人人相顧駭然,不禁感慨。

「哈哈,果然不錯,我那兄長七步成詩,天縱之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顧風大喜,對著四周狂擠的儒生大笑,彷彿正在大書特書,豪情萬丈的不是呂楊,而是他自己。

「切……」眾人不屑地唏噓。顧風頓時大感尷尬。

「公主,對面那幫儒生真是肆無忌憚了,挺討厭的,要不要微臣把他們都趕下去,省得他們在對面呱噪!」上官儀看了對面擠滿人的一品樓在呱噪歡呼,不禁眉頭大皺,心中十分不爽。

「不用不用,怎麼說他們也是書院的學生,就這麼趕人,有點不近人情!」壽陽公主正中下懷,哪裡會趕別人走,她還嫌前來觀看的人不多,生怕今天的事不會傳揚出去。

呂楊自然也已經看到對面不少儒生正在張望,不止如此,就是鳳儀樓,自己所在的三層,走道上也佔滿了人,若不是羽林侍衛明晃晃的刀攔著,只怕已經衝撞進來。

呂楊知道,今天過後,自己只怕要薄有名聲了!

「罷罷罷,既入聖道,便要有所覺悟,聖道才是入世之道,上輔佐君王,下佑百姓,名揚天下乃是所有聖道中人所追求的目標之一,我心素來飛揚,既來之,則安之,如此而已。」

「上面的詩篇都好,再寫首雪景詩吧!」壽陽公主笑道,心情可是一等一的好,呂楊每一首詩,都讓她大開眼界,從一開始積累到現在,可以說就像是吃了天下第一的美味一般,齒頰留香。

「雪景的詩?行吧!」呂楊自無不應,沉思一下,踱了幾步,蘸墨揮筆好書:「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好!」對面一品樓一個專攻丹青的大儒頓時大喝一聲,霎時間鬚髮皆揚。

說來也巧了,這位大儒雲遊四方,從北苦寒之地往南而來,今天剛到白龍潭書院,進入商街想要買丹青材料,沒有想到鳳儀樓四周人滿為患,還不時爆發出嘩然之聲,原來是有年輕的聖道弟子在樓上賦詩,而且是為壽陽公主賦詩,引得整條街都沸騰不已。

他不禁飛身上來,身上鬱郁蒼白轉為幽暗的浩然正氣環繞身體,懸浮在半空,飄然到了窗外,正聽到呂楊龍飛鳳舞,書寫獨釣寒江雪之詩景。

這首詩可不得了,一聽之下,頓時感到四個字撲面而來,第一個是峻,天地山川之險峻。

第二個是潔,天地一片潔白,白雪蒼茫蓋地,無有一點顏色。最後兩個字,乃是清冷,冷冷清清的一方世界,沒有一點聲音,漁翁披蓑衣,寒江獨釣,絕了!

大儒從懷裡掏出一桿黑桿毛白的特質聖道筆,浩然正氣灌注之下,濃郁蒼茫的沛然浩氣凝聚在筆尖,大儒提筆朝虛空一點。

「嘩……」

頓時浩大澎湃的天地正氣以筆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氣若黑白,清澈分明;沛沛然,天地之正氣,雜然賦流形,迅速化作了一幅峻潔清冷的黑白色調山水畫卷,畫卷長達十米,佔據了鳳儀樓前的上下空間,一眼望去就可見奇絕風景。

連亘天地,高及峰巔,下及江水,咫尺之幅,涵蓋萬里,就在一片皚皚白雪的世界中,一條小小孤舟上,一蓑笠老翁,獨釣江雪。

「絕了,這大儒是哪位丹青大師?!」

眾人無不目瞪口呆,原本還想開罵的上官儀已經被對方這一手近乎於道的丹青畫藝給震住了。

「可是陸蒼陸放翁大儒?」壽陽公主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最好天南地北地遊盪,號稱山水丹青的大聖手,交友之廣闊,天下獨絕,這個人,就沒有交不到鴻儒和宗師,甚至當今存世的七位聖人,就有大半是他談得來的好友。

這個人姓陸,單名一個蒼字,號放翁,一向自稱窮儒,一生居無定所,玩世不恭,頗為放曠不羈。

「哈哈,原來殿下亦認得窮儒?」陸蒼笑一聲,飛身落到了壽陽公主色跟前,十分好奇地打量起公主來。

「窮儒乃是出世之人,一向少在人前走動,所以就不向公主行禮了……」陸蒼呵呵笑著。

「無妨,無妨,前輩隨意就好,晚輩不拘禮的!」壽陽公主恭恭敬敬,以晚輩自居執揖禮,上官儀哪裡敢放肆,也躬身揖禮。據她所知,眼前這個老傢伙就是在當今皇帝跟前也是這般瘋瘋癲癲,不拘禮節,皇帝也只能苦笑,絲毫不敢降罪的。

呂楊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一向派頭很大的壽陽公主也有乖乖如小貓一樣恭敬有嘉的一天,這種巨大的反差幾乎讓呂楊將眼球瞪出來。

這老儒不簡單啊!

陸蒼看了一遍懸浮不散的一篇篇詩文,點點頭,露出驚訝之色,朝呂楊笑道:「這世間難道還真有生而知之者?呵呵,道友,你叫什麼?」

「道友?」呂楊感覺這個稱呼有些新鮮,道友,同是追逐聖道的朋友,不分大小,不分前後,尊達者為先,這稱謂倒也有幾分親切。

「小子呂楊,見過前輩!」呂楊從容長揖。

「不錯,不錯……」陸蒼點點頭,衣袖一揮,外面懸立的寒江獨釣圖飛進了屋中,凝成一幅一米多的畫卷,畫中展現的意境奇絕,天下無二,和呂楊的詩簡直是絕配。

陸蒼抬手一指,以浩然正氣凝聚的詩篇立刻打在寒江獨釣圖上,意境倍增,詩畫相映成趣。

「今天聽了道友的詩,讓我對丹青一道又有感悟,真讓窮儒驚奇不已,道友,你還有何驚天動地的詩篇,何不一一寫來?」

「前輩,是否晚輩寫得詩來,您就能畫得出來?」呂楊反問,嘴角微揚。

「哈哈,窮儒一生唯愛山水,只要和山水有關,窮儒就能畫得出來!道友還有何詩,快快道來,窮儒一併畫了,早早歸去,笑傲天地!」

「哈哈,前輩曠達,逍遙無雙,晚輩羨慕之至!」呂楊一伸手,桌上還有大半酒的酒壺飛到了手上,呂楊仰頭就連灌了幾口,抬手遞給陸蒼,頗為豪邁大氣。

上官儀看到呂楊這般沒輕沒重,想要呵斥幾聲,但是壽陽公主一抬手,示意上官儀不許無狀。

陸蒼亦覺得有趣,接過酒壺,也仰頭連灌了幾口,齊齊朗聲而笑,肆無忌憚!陸蒼頓時覺得呂楊性情很合自己的脾氣,因為很久沒有遇見像呂楊這樣不矯情的後輩了,難得啊,如此幸事,不亦快哉!

「依公主風花雪月四字一一作詩,如今應在一個雪字,前輩看好了!」呂楊踱了幾步,提筆揮毫,道: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是一首詩色彩瑰麗浪漫,氣勢渾然磅礴,堪稱盛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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