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帝國的逃犯(下) 第七十七章 解剖

屍體送到拉舍爾身邊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望著帕吉特的屍體,拉舍爾微微顫抖,牙齒都開始打起顫來。那是就算修伊格萊爾用劍指著他的鼻子,他也不會現出的表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都有自己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都有自己無論如何不願去傷害和保護的人。

對拉舍爾來說,帕吉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

現在他最重要的朋友死了,永遠離他而去。

望著帕吉特的屍體,心中一股無法抑止的怒意從心底升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拉舍爾怒問克洛斯。

「修伊格萊爾昨晚闖入了皇宮,結果被侍衛發現。他在逃走時殺了帕吉特。」

拉舍爾心中一震。

他吃驚地望著克洛斯,良久,他緩緩走到帕吉特的屍體前蹲了下去。

半跪在帕吉特的屍體前,拉舍爾開始檢查。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仔細,輕柔,舒緩,同時每一個動作也都讓克洛斯感到緊張。

天知道之前從未有一個二級武士能讓他感到緊張。

帕吉特的屍體已經被燒焦,使用的火焰非常強猛,如果燃燒的時間足夠,可以直接把屍體化灰。克洛斯明知道已經不可能留下痕迹,可還是感覺不安。

他知道拉舍爾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那種你給他一條線索,他就能摸出一片網的人。

「是熾焰鳥燒的?」拉舍爾低聲問。

「應該是,出事時我並不在場。」克洛斯發出了無奈的嘆息。

拉舍爾不在問話,而是繼續觀察著屍體。

屍體被燒得嚴重損毀,幾乎已經看不到完整的皮肉,而且是從頭部開始形成的火焰噴射造成的後果,這非常符合熾焰鳥的攻擊特徵。

可是拉舍爾的眼中依然流露出濃濃的懷疑色彩。

「我不明白一件事。」他突然道。

「什麼?」克洛斯問。

「帕吉特是個大地武士,以他的鬥氣能力,完全可以擋住熾焰鳥的攻擊,可是你看這火焰造成的傷害,說明他當時是處在完全沒有抵抗的狀態下被燒傷的。這是為什麼?」

克洛斯嘆了口氣:「他當時的確無法還手,因為他當時正戴著禁氣環。」

「禁氣環?」拉舍爾霍然站了起來,怒視克洛斯:「帕吉特為什麼會帶禁氣環?」

「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克洛斯回答:「他多次違背公主的旨意,擅自對付修伊格萊爾,這讓殿下非常生氣。公主殿下親自下令把帕吉特關押起來。修伊格萊爾夜闖皇宮被發現,熾焰鳥到處攻擊,帕吉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受到的傷害。他是被活活燒死的……」

克洛斯臉上盡現哀傷表情,這位紅袍大法師到是有著不錯的表演天賦。事實上這段故事也編得相當精彩,克洛斯並沒有指責修伊蓄意要殺死帕吉特,但是熾焰鳥在攻擊人類時顯然是不會對誰有區別待遇的。沒有防禦能力的帕吉特死在熾焰鳥的攻擊下,所有痕迹全部抹除,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

而帕吉特被公主下令羈押是個事實,拉舍爾即使去查證也只會發現自己沒有撒謊。至於皇宮昨晚也的確有人夜闖,同時也的確有一對鳥兒在天空中飛翔,只不過那是魔法師用魔法做出來的火鳥,與元素鳥類卻是有著本質的區別。除了魔法師,普通的侍衛不可能看出區別。

克洛斯的回答令拉舍爾怔住。公主殿下的命令?是了,也只有她親自下的命令,帕吉特才會被關押在這裡。

公主對帕吉特的不滿,拉舍爾自然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同樣清楚一件事,一件只有他知道的事——修伊格萊爾曾經親口向自己許諾,不會讓帕吉特受到牽連。

換了是別人的許諾,拉舍爾或許不會相信。

但是修伊格萊爾的許諾,拉舍爾卻從未懷疑過。

一年多的追蹤,使他對修伊格萊爾已經有了足夠多的了解。他知道這是一個表面恬淡,但骨子裡充滿傲氣的少年。事實上能從煉獄島那樣的環境中活著出來,也的確讓他有了太多可以驕傲的資本。這種驕傲體現在外面,就是言出必諾。既然修伊格萊爾說過不會讓公主傷害帕吉特,就一定會做到。

那麼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事?是自己看錯了他?還是……

拉舍爾深深地看了克洛斯一眼。

他重新蹲下去,比先前更加仔細地觀察著帕吉特的屍體。

屍體檢驗向來是非常精細的事,和死人打交道,通過最細微的細節去發現最有價值的線索,是破獲案件的關鍵。不過在魔法時代,人們對魔法更加依賴,很少有人會研究這方面的內容。除非是拉舍爾這種沒有天賦,只能依靠頭腦與經驗吃飯的人。

一邊看,拉舍爾一邊自言自語。

「手腕和頸部都有細微刺孔,看來是禁氣環留下的痕迹。」

「手骨有斷折,這說明他生前有過用力擊打的行為。可能是沒有鬥氣的保護導致了反傷。」

克洛斯連忙解釋:「他被帶進來的時候很激動,一再解釋自己沒有背叛公主殿下,還動了手,有名侍衛被他打傷了。你知道武士的鬥氣雖然會被禁氣環桎梏住,但是他們肉體的力量同樣非常強橫,那是禁氣環也無法束縛的。」

「那侍衛還活著嗎?」拉舍爾問。

「還活著,不過傷得不輕。」克洛斯回答,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帕吉特瘋虎般暴打自己的場面。

「那已經是個奇蹟了。」拉舍爾冷冷道。他舉起帕吉特的一隻右手,手背拳擊部位,露出被燒得烏黑的指骨:「看起他很痛恨那個被他毆打的傢伙,竟然打到自己手腕骨折,骨頭都露了出來。真有趣,那個人竟然還能活著。」

克洛斯心中一跳:「我想你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太過糾纏。重點是帕吉特死了,殺死他的人是修伊格萊爾。」

已經將屍體燒成黑炭,卻還是被拉舍爾看出一些問題,克洛斯幾乎要抓狂了。

他們看中的固然是拉舍爾那狡詐的頭腦,但在這之前,卻要先經歷對方那敏銳的捕捉一切的目光考驗。

拉舍爾的心再度痛了一下,他好一會才說:「克洛斯,我有個問題需要你的答案。」

「什麼?」

「你們給法政署檢驗過他的屍體了嗎?」

「沒有,大家都認為沒有那個必要,因為這是人人看見的事實。」

「那麼帕吉特的家人呢」

「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

「還沒有得到消息?」拉舍爾在得到這個回答後,閉上了眼睛。

這是他所最不期望得到的答案。

公主的侍衛統領死了,死在一名通緝犯的手裡。

這或許不算什麼,但是離譜的是,屍體既沒有交給法政署的人檢驗,也沒有第一時間交還家人,反而把他送到了自己這邊,而且是一具燒焦得幾乎無法辨認的屍體,能夠從這具屍體上找到的線索更是少得可憐。

拉舍爾長長嘆了口氣:「你們這麼急著把他送到我這來……」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拉舍爾。修伊格萊爾將在皇家大劇場出現,在皇帝誕辰的那天。但是我們不知道他會以何種身份出現,他是誰,他會做什麼。你能幫我們找出他來。」

「我……」

「他殺死了你最好的朋友,拉舍爾。想一想吧,帕吉特為你做了多少事。現在是你回報他的時候了。」

「你說得對,克洛斯。」拉舍爾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帕吉特死了,這是個不爭的事實。而且拉舍爾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不是修伊下的手。

「我會去幫你們的,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在那天,把修伊格萊爾逼出來。」

「那就最好不過。」克洛斯向拉舍爾鞠了一躬,帶著帕吉特的屍體離去。

就在他離開前的一刻,拉舍爾突然叫道:「克洛斯!」

「還有什麼事?」

「你們準備什麼把帕吉特交還給他的家人?」

「就在今天。」

—夜晚降臨的時候,帕吉特的家中還沉浸在一片哀傷氛圍。

帕吉特的妻子貝絲同樣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丈夫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留下了一個三歲男孩,剛剛會說話,還在懵懂之中,尚不知道為父親的死亡感到傷心。

一名僕役來到貝絲身邊,低聲說:「拉舍爾先生來了。」

「快請他進來。」貝絲連忙開口,她知道拉舍爾是丈夫生前最好的朋友。

靈堂已經布置完畢,拉舍爾來到靈堂前,對著擺放在花叢中的武士恭恭敬敬地鞠躬。

「請節哀,夫人。」

貝絲摟著自己的兒子抽泣。

拉舍爾轉頭問帕吉特府上的管家:「有沒有決定什麼時候下葬?」

「還沒有做出決定,不過天氣炎熱,不宜久放。但是夫人的狀態您也看到了,非常糟糕。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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