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帝國的逃犯(中) 第三十一章 相見歡

小酒館的氣氛,在無形中有了一絲凝滯。

修伊和拉舍爾的動作同時停頓了一下,就象是影片播放中出現的卡帶現象,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畫面。

然而卡帶的時間極短,只是一秒鐘瞬息而過,修伊拿著證件的手只是略略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滿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他將手中的探員證打開,放在眼前又仔細地看了一會,然後笑道:「原來是拉舍爾警官,瞧您,您剛才讓我嚇了一跳。如果你早說你是法政署探員,我就不用那麼緊張了。」

他將證件還給拉舍爾:「很抱歉弄濕了您的衣服,不過請相信我一定會賠償您的。」

他的表現就象是一隻無助的羔羊在突然發現了靠山之後,臉上充滿了驚喜的色彩。

拉舍爾沒有看到對方任何不正常的表現,比如緊張,慌亂,或者隨便交代幾句匆匆離去,這讓他有些失望。

對於修伊弄濕自己的衣服這件事,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與修伊格萊爾相同,拉舍爾的心中也同時升起了一絲疑問。

緩緩接過自己的探員證,拉舍爾將它放進自己的內衣口袋,對修伊笑道:「沒有關係,請你相信我並無意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你知道,在這種很容易出事的地方亮出自己的身份……」他做了個無奈的攤手動作:「很容易會引來一些他人的惡意行為。我剛才只是想保護你。」

修伊快速在拉舍爾的身邊坐下,湊到他的耳邊:「您說得很對。不過不管怎麼說,能坐在一位探員的身邊,會讓我放心許多。非常感謝您的關心。」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發誓我再不會做出象剛才那樣的愚蠢行為了。我希望沒有人注意到您的證件,我是說……除了我。」

想了想,他說:「也許我該請您喝點好的。」修伊對拉舍爾說。他向酒保招了招手:「你們這裡有沒有天士忌?」

「是的先生,不過那酒很貴。」

「我請得起。」修伊扔出十個金維特在吧台上:「拿一瓶過來,我要和身邊的這位先生好好喝上幾杯。」

「看得出來,您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拉舍爾不失時機的送上自己的恭維。

「達達尼爾家族。」修伊回答:「西瑟·達達尼爾,我的名字。」

「傑森拉舍爾,你已經知道了。很高興認識你。」拉舍爾伸出自己的手。

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請恕我直言,從你的衣著談吐來看,您應該出自某個世家,可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達達尼爾家族這個名字呢?」拉舍爾問修伊。

修伊輕輕笑了起來:「帝國的家族多如天上繁星,您確信您知道每一個家族的存在?而且我也不是出自什麼貴族世家,我來自一個商業家族,除了有點錢外,我們一無所有。」

「哦,能跟我說說您的家族嗎?」

「職業習慣?喜歡打探別人的家世?」

拉舍爾聳了聳肩:「沒錯,只是一種習慣而已。知道么?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你就給了我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一種……非常特殊的感覺。你很象我的一位老朋友。」拉舍爾笑咪咪地說。

「深感榮幸。聽你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

「不,我不是,不過達達尼爾先生,您的口音也不象是本地人呢。」

「的確不是。」

「那可真有意思,能問你來自哪裡嗎?」

修伊想了想回答:「海上。」

拉舍爾的眼睛亮了:「哇哦,海上。我的那位老朋友也來自海上。我能請問達達尼爾家族是做什麼的嗎?」

修伊聳了聳肩,將早已準備好的關於達達尼爾家族的謊言說了出來。拉舍爾一邊聽,一邊不時地提出問題。他提問題的方式很巧妙,總是時不時地突然冒出一句,往往和修伊正在敘述的內容並不相干,但隱隱中又有一絲聯繫。尤其令修伊注意的是,拉舍爾顯然很懂得提問的技巧。他對修伊所闡述的內容並不感興趣,恰恰相反,他更關注於細節。

比如當修伊說到他父親的死時,拉舍爾就問他,事情到底發生在什麼地方,具體什麼時間?那隻八爪章具體什麼樣子,它吃人的時候會發出聲音嗎?它用多長的時間來消化一個人?為什麼他的叔叔能活著回來等等。

其中有些問題看上去毫無聯繫,但暗地裡卻相互關聯,一旦修伊回答不好,很可能就會導致謊言上的自相矛盾,從而暴露身份。

拉舍爾把他所有的問題串聯成了一片雷區。

如果不是霍丁等人曾經教導過他如何編織謊言,伊格爾阿什林和布萊恩巴克勒教導過他如何應對法政署探員的盤問,或許只是看上去無關緊要的幾個簡單小問題,就能把修伊打敗。

「您知道當時的場面太混亂了,作為一個孩子,事實上我當時被嚇壞了。還有拉舍爾先生,我得說您的問題可不夠紳士,你是在逼迫我回憶痛苦的過去。」

「哦,我很抱歉。」拉舍爾連忙道:「你瞧我這個人,總是這個樣子。對於一些好奇的事就問個不停,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感受。我希望那不會讓你的心靈受到傷害。」

「還好吧,事實上事情過了這麼久,我心靈的傷口已經漸漸平復了。」

「這麼說來,達達尼爾家族來到羅約城就是為了從海上向陸地發展的?為了避開那兇險的海上生涯?」

「正是。」修伊回答。

事實上,在發現了對方的身份後,修伊心中就已經破口大罵老天的安排。

就象是被追逐許久的獵物,正當他忙碌著在自己的領地里安置陷阱,布置誘餌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他竟在無意中和自己的目標撞在了一起。所有的事先安排一下子全不起作用,只有隨機應變,才能決定最終的結果。

如果說這之間還有什麼機會的話,那就是拉舍爾並不能確定自己就是修伊格萊爾,他以前沒見過自己,而自己又已經做了全面的形象上的改變,甚至連那枚被克麗絲汀認出的戒指,都做了重新偽裝,在那上面嵌了一塊大大的紅寶石,看上去就象是個典型的暴發戶。

修伊相信,拉舍爾對自己的懷疑還有詢問,在最初其實都只是一種職業的本能。但是從他成功的試探出自己具備鬥氣能量,又被自己反過來發現了他的身份後,一切就開始出現戲劇性變化了——原本表現出色的試探行為,在這刻卻成了對方的懷疑理由。

拉舍爾毫無疑問會增加對自己的懷疑程度,而且是從起初本能式的試探迅速過度到有意識的追尋。

這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後果,修伊情願不知道對方是誰,然後就此離去。

如今這個傢伙正在連續不斷地發問,再讓他這樣步步盤問下去,自己早晚會露出馬腳。

當對手的進攻連續不停的時候,僅靠防守已經無法解決問題。修伊敏感地意識到這一點。

「為什麼光談我呢?拉舍爾先生,事實上我對法政署的工作更感興趣。無聊的家族生意讓我頭疼,那毫無刺激感,如果可以選擇,我更願意象您那樣做一位探員。我剛才看到您的證件上說是您是某個行動的指揮長?也就是說您應該是非常顯赫的人物。」

「僅僅是在某件案子上具備一定的權力。」

「既使這樣也已經很了不起了,我相信您一定非常出色,你破案的經歷一定非常精彩刺激。」

「的確很刺激,你知道我們總是和兇狠的罪犯打交道,很多時候我們都要出生入死。」

「也許您願意和我分享一下您的精彩故事?」修伊乘勢反問:「比如說,您為什麼會來到羅約城?是否在追尋某個罪犯?」

「哦,為了尋找一位老朋友,一位神交已久,但一直沒有機會碰上的老朋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到處找他,可他總是神神秘秘地不願現身。」

「那可真有意思,那麼你怎麼知道他會在羅約城?」

「因為他至少給我留了一些信息,提醒我到這裡來找他。」

「一場捉迷藏遊戲?」

拉舍爾呵呵笑了起來:「沒錯,我的這位朋友看樣子很喜歡玩遊戲,所以我來了。」

「我猜沒什麼人能躲避法政署的搜索。」

「當然,從來沒人能做到。」

「說起來這真令人驚訝。很多時候我都無法想像,當某個狡猾的罪犯隱藏在茫茫人海之中的時候,法政署的探員們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把他們找出來的?我是說,天下這麼大,你們到底憑什麼能確定對方在哪?你知道年輕人總是對破案的故事很感興趣,也許你能教導我一些?」修伊向拉舍爾的杯子里添酒。

「哦,謝謝,那說起來可複雜了。為什麼我們不繼續談談達達尼爾家族呢?」

「家族生意有什麼可談的?我覺得還是抓捕罪犯更刺激。」

「哦,一些小手段而已,實在不值得誇耀。反到是做生意,那才體現人類智慧。」

「可我還是很想聽聽呢,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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