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王堅終於迎來了他正式工作以來，第一個重要的日子——期末考試日。
這一天，他早早起床沐浴，然後再在蕭逸雯不知從哪撿來的斷了刀把兒的關公像前焚了三炷檀香，並穿上了一整套全新還沒有開過折的衣褲。
「你是要上法場啊。」光著腳丫子坐在沙發上喝粥的梁歡歡把頭仰在沙發的靠背上，倒著看王堅來來回回地奔走：「想吃點什麼好東西么？」
王堅深呼吸一口：「我想吃雞腿。」
梁歡歡從口袋裡摸出五塊錢：「去吧，吃點好的，好上路。」
「好，謝謝。」王堅毫不介意地抓起錢，塞進口袋裡：「你該找個男朋友了。」
「操！」梁歡歡二話不說，甩起一個枕頭就砸到了王堅的腦袋上：「你哪來的毛病，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這時，蕭逸雯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了客廳，蓬鬆著頭髮揮揮手：「早……」
「這個點你不應該起來的。」梁歡歡側過頭看著她：「作為一隻米蟲，你應該睡到中午起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蕭逸雯搖搖頭：「我找到工作了，今天第一天上班呢。」
「你也會找工作？」王堅都覺得詫異：「你別被人騙了。」
蕭逸雯拍拍胸口：「我很聰明的，我要去菜市場賣烤鴨，一個小時十五塊錢的工資。我都沒有零花錢了。」
王堅嘆了口氣，掏出他的破錢包，把裡頭所有的紅票子都拿了出來：「別去了，我這有五百塊，你拿去花。」
「不要……」蕭逸雯往後縮了縮：「我喜歡烤鴨……」
說完，她就鑽進了衛生間，不過五分鐘就出來了，衣服褲子都已經穿好，帶著她的鴨舌帽，素麵朝天。
「我要走了。」蕭逸雯拿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含糊地喊了一聲：「寶寶，走。」
她的寶寶其實就是抱抱，這屋子裡的人唯一就只有她這麼叫抱抱，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抱抱跟蕭逸雯的關係，僅次於跟天然二的關係。當然，也有可能她倆同屬吃了飯不幹活的米蟲，所以同病相憐，有種默契。
看著她帶著抱抱出門，王堅點點頭：「也好，有點事干，人也充實點。」
梁歡歡嘿了一聲：「菜市場那邊多亂啊，她出去要被人拉去強暴了就爽了。」
「你一直很小看抱抱啊？」王堅從電視櫃下面抽出一個筆記本，扔給梁歡歡：「你看看。」
梁歡歡翻開看了兩眼：「嘿，抱抱稱霸日記……看這字體，是我家小姐的吧。她凈干這種無聊的事。」
「抱抱在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裡，征服了這方圓一公里所有的野貓野狗，跟四隻藏獒打過，無一敗績。咬過十一個小偷，吃過菜市場里的四十七隻雞、二十二隻鴨、三隻鵝和兩根黃瓜……」王堅攤開手：「公認的狗王。」
「算了，她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梁歡歡說著說著，整個人就歪到了沙發上：「我回籠覺，煩我，我就吃了你。」
「你還是該找個男朋友了。」
「我去你奶奶個腿。」梁歡歡又是一個枕頭飛過去：「閉嘴！」
等到了學校之後，王堅帶著一身檀香味走進了教室，看著台下那些滿不在乎的學生，眼睛眯了起來：「還有二十分鐘，你們就要走進考場了。現在不跟你們說什麼了，給我爭口氣。」
「大當家的，節哀……」
葉文首先站了起來，拽著他的包包就往外頭走，那背影蕭條得，就跟他奔赴的不是考場而是刑場似的。
接著……
「大當家，節哀……」
「大當家，節哀……」
「……」
就這樣，王堅愣愣地看著一堆人，像結伴去集體自殺似的奔赴考場，心中相當不是個滋味，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的感覺。
「王老師，我去了哦。」何蕊朝王堅豎起大拇指：「金慧明是免考的，你看我拿個第一。」
而張曼婷跟在她後頭也是喜氣洋洋的：「這次聽說難度很大，我肯定會在前三名。」
看著這兩個人之後，王堅才略微有了一些成就感，不過這成就感實在是太薄弱了，畢竟一個班……只有兩個人有此信心，這換個角度來說，難道不是老師的失敗么？
不過就在王堅抬起沉重的腳步準備往外走的時候，何蕊突然鑽了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老王的臉上親了一下：「王老師，我喜歡你。」
王堅往後退了一步，頓時滿臉通紅，瞪著眼睛訓斥，可怎麼瞪都顯得非常沒有氣勢：「別鬧……」
何蕊咯咯笑著跑掉了，裙角飛揚的。就跟王堅讀書時，那些青春靚麗的女孩一模一樣，而王堅卻只能看著她的背影直搖頭。
「我其實很好奇，你好在哪裡啊，這麼受姑娘歡迎。」大偉閃身出現在門口：「我這麼玉樹臨風，居然連一封情書都沒收到過，真是不甘心。」
「可能她們把你當姐姐吧。」
王堅說完就走向了自己負責的考場，而大偉則在後頭反應了許久才追了上去：「你這賤人，損人都不帶髒字啊你，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拿我長得好看說事兒，我揍你啊！」
王堅頓了頓，朝大偉勾勾手指：「來。」
「我……你這賤人啊！」
關於監考，王堅並不是擔心，他甚至能用粉筆頭攔截下天空飛舞的紙條，而且他的目光銳利得很，想在他面前作弊，那簡直是難於上青天。所以，他被評為全校最恐怖的監考老師，不被其他任何班級的學生所待見。
反倒是天然二，蟬聯三屆最受歡迎老師排名第一名。上榜理由有許多，諸如：漂亮、可愛、聲音好聽、腿長、身材好和監考時有沒有她沒所謂……
那些被她監考過的學生，都有個共同的評價，那就是「爽」！因為這傢伙一坐下就發獃，一發獃就到了考試結束，偶爾不發獃就睡覺。如果不發獃也不睡覺的時候，講台上就會莫名其妙的多一個音樂盒，然後……她就開始玩音樂盒了，會一直玩到監考結束。
考試的過程全國都差不多，好學生唰唰唰地寫，壞學生呼呼呼地睡，不好不壞的獐頭鼠目。眾生百態都濃縮在一場小小的考試中，選擇題的時候有人扔色子，填空題的時候有人伸長了脖子，而寫作文的時候，許多人就只能咬筆杆子了。
而每個監考老師都有自己的風格，比如王堅坐在講台上頭，手握一把粉筆隨時準備爆頭。大偉玩著手機，時不時地突然抬起頭。天然二依舊在睡覺，吧唧嘴、說夢話。何阿美拿著一把長尺來回巡邏。
當然，作弊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換個角度來說，作弊其實是一門學問，它是包含了團隊協作、管理學、審計學、彈道學、電子應用、心理學、偵查和反偵察、人際關係學等等一系列的系統工程。
每年的學生有上億，作過弊的最少佔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而真正被抓住的，只是裡頭的極少數。
這一次二十九班的團體作弊計畫其實很簡單，但是也很實際，當答案傳出之後，第一個接收人會把它做成許多分割副本，接著每一個分割副本都會傳遞到不同的人手中，然後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抄完，接著交換節點，並在考試結束之前，完成所有人的同步。
這被稱為蛛網節點計畫的作弊計畫，策劃人是趙峰，執行人是劉雪竹和李諾，劉雪竹寫字速度最快，手工也非常好，從她手裡出來的紙團只有鼻屎大，但是展開卻能寫下一整首關關雎鳩，而李諾手機發簡訊的速度可以達到一分鐘一百一十個字……
而答案的源頭則是三班，他們因為上次的野營而和二十九班形成了一種兄弟班級關係，而且她們中大部分人的男朋友可都在二十九班呢……
考試開始之後，他們的同步率就開始直線上升，當答案到手的咳嗽聲響起時，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說，坐在窗戶邊的人就開始擔任起偵察兵的角色，而坐在監考老師前面的則負責吸引火力。
雖然分散在不同的班級，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所有人都收到了答案，但是他們卻不抄，而是繼續把答案作弊範圍擴大，在精密的協作機制下，整整半個年級的答案幾乎都是一模一樣。
當然，馬有失蹄人有失足，作弊被逮住的也有幾個，都是別的班裡那些技能等級不高的，可實際問到答案源頭的時候，卻誰也不知道到底從哪裡來的答案，都是異口同聲地說「有一個小紙團突然飛到桌子上」。
考完第一門之後，王堅走出考場的時候剛好碰到了三班的小明老師，小明老師朝王堅打了聲招呼：「王老師。」
「小明。」王堅也朝小明老師點了點頭：「聽說你暑假要結婚啊？」
「別提了，人家姑娘嫌棄我沒錢，不要我。」小明老師搖搖頭：「不提這個了，你那邊有作弊的么？」
「沒有。」王堅從口袋裡摸出一大堆紙條：「全被我逮住了。」
「還是你厲害。」小明嘆了口氣：「我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