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營地(三)

直到最後林楓睡著,外面的喧鬧才漸漸平息下來,大概是因為天完全黑了的關係。沒有人會愚蠢的在變異者出沒的時候大叫大嚷充當引路的靶子,即便是他想找死那麼做,其他人絕對不會幹坐在一邊看著不動。

他們現在用的這輛車是在四月底的時候從一隊企圖打劫的傢伙手裡搶過來的,那些傢伙卑劣無恥想要趁著裝甲車裡只有傑西卡和傑米來個連人帶車一起拖走,最後在傑西卡激烈的反抗下才沒有得逞,最後被聽到槍聲趕回來的林楓他們來了個背後機槍掃射,只逃走了少數的人,剩下的車子和物資自然就被他們給帶走了。

然而就是這輛繳獲來的改裝貨車引發了他們最終的分裂。林楓已經不再去想怎麼活下去,怎麼按照原定計畫躲避最後的核爆,除了找到杜子秋把他千刀萬剮之外她沒有任何的目標。林彥死去的那天,最後在傑西卡的堅持下,他們還是回到了那個隧道。沒有找到林彥完整的屍體,他只剩下了幾塊被咬碎的殘缺屍塊。可是沒有杜子秋的任何殘骸,倒是檢查車子的時候在車底下面找到了幾個幹掉的血手印。

「難道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他摔下車,可是他反而扒在車底?」

所有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杜子秋身受重傷卻還能做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是鑽進了車底,用林彥轉移了怪物的目標。等到車子駛出隧道他再找機會跳車逃走。看著林楓鐵青的臉色,他們都不敢吱聲。一度和仇人只隔著一層鋼板,林楓的心該是多麼懊惱和憤怒。

「沒關係,只要他還活著,我們總能找到。倒是那個娘們兒怎麼辦?不可能帶著她繼續一起上路吧?」

為了轉移林楓的注意力,大衛指著崔西問。

就算崔西是天使下凡也沒有用了,林楓不會放過任何和杜子秋有關係的人。迪恩他們儘管覺得很殘忍,但想到崔西也不算是什麼好人,為了杜子秋一個人把身邊的同伴全部送進了必死的陷阱,就算被殺了絕對不冤枉。可是林楓沒有殺她,她只是等到天快黑了之後把她剝光綁在了公路邊的一棵樹上,隨後用匕首把她的手腳關節全部戳斷。崔西慘叫連連,血流不止。迪恩這才明白林楓想幹什麼,她要用血的味道引來怪物,讓崔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怪物咬死撕爛。

「林!這麼做未免也太過分了!你恨她,一刀殺了她,我不會也沒有權利阻止!可好歹你們都是女人,為什麼一定要她死得那麼痛苦!」

林楓轉過頭,幽幽地說:「那麼彥死得就不痛苦了嗎?難道彥就保留下了屍體嗎?我還覺得這對她來說算是最輕的痛苦,因為她還可以死掉。」

迪恩打了個寒戰,他直覺現在林楓已經丟掉了最後一絲理性。她看似清醒,其實早就瘋了。如果他再多嘴一句話,林楓恐怕就要毫不猶豫地把他一起綁在崔西身邊。最後他們都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上車,聽著崔西的詛咒還有怒罵漸漸消失在風裡。迪恩把臉埋在手裡,感到十分痛苦和內疚,沒錯,就像林說的一樣,他只是一個偽善的混蛋。南希,雪莉,現在又是崔西。他們已經丟棄了三個女人,也許以後還得丟棄更多,或者親手讓那些希望活下去的人去死。他不知道林是怎麼能做到若無其事毫不在意的。現在,他一閉上眼睛,就能聽見那些被丟下女人的哭喊呼救,她們的臉在腦海中反覆縈繞,幽靈般盤旋不去。

之後的時間,林楓就和迪恩事先預料的一樣,如果說以前的她是冷酷,那麼林彥死去後的她簡直就是殘忍,似乎她內心最後一塊柔軟的地方隨著林彥的死一起消失了。為了得到杜子秋的消息,為了獲得食物或者水,她連嬰兒都可以殺掉。車廂里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悶,除了大衛之外,所有人都不敢和林楓說話,他們已經開始害怕她。林楓不再是一個可靠的隊友,一個可以信賴的同伴,她就和杜子秋一樣,成為了一個陰晴不定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堅持了好久的時間,多出的車子最終成為了一切的導火索。

……

忽然的槍聲讓林楓從淺眠中猛地醒來,她睜開眼睛什麼都沒穿的從後車廂利用椅子改裝出的床跳下來,同時一隻手已經拿起了手槍,子彈上膛。走到專門開出的小孔觀望了一陣,地下室的光線不強,但也能從通風孔透出的光判斷出已經天亮了。幾個男人在因為一個女人互相毆打廝殺,大概是槍走火了。在地下室的時候是不準開槍的,於是那幾個男人立刻就被更多的人給拖走。林楓鬆了口氣,抓了抓短短的頭髮,順手拿起地上的衣服開始套。

「今天就離開嗎?」

那張臨時的「床」對於林楓來說還好,可是大衛的腿只能拖在地上,他打著哈欠爬起來,也開始穿衣服。

「嗯,梅森一定出事了。」

「嗯?」

「他沒有回來。營地的頭兒現在絕對很惶恐,我們最好不要攪和進什麼麻煩。」

林楓幾下子就穿好了衣服,貓著腰鑽到前面的駕駛室去啪啪啪啪按了一陣:「油很充足,食物也準備好了。我們在這個地方停留得太久,是時候離開了。」

「遵命,長官。」

大衛懶洋洋地用三根手指行了個禮,他的腿在一個月前收了傷,不過幸好沒有惡化,林楓到處給他找消炎藥和抗生素,再加上他自己本來就健壯得和熊一樣,所以只有在最開始的幾天有點低燒,眼下傷基本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需要和他們打個招呼嗎?」大衛問。

林楓回了一個「為什麼?」的眼神,大衛聳聳肩膀。

「算我沒問。」

他有時候會想,為什麼會和林變成此刻這種奇怪的關係?他愛林,就算她冷漠殘忍只是把自己視作一個可以同行的男人,他還是愛她。如果他告訴其他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讓他有一種憐惜感,恐怕只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但他就是那麼覺得,即使明知林願意和他上床只是出於一種「給你想要的東西,所以安分點」的心態。他感覺得出來。每一次在做愛的時候就算她好像表現得很興奮,發出了高亢的叫聲,但她的眼睛永遠是冰冷的。大衛並不希望身體的接觸僅僅是為了發泄或者摩擦,更多的,他渴望能夠傳遞點什麼。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就算你不和我上床也一樣——見鬼,他並不是為了和她做這種事情,才會在那個時候選擇站在她這一邊。那個時候,明明林才是佔據了一切主動權的一方,但他看著孤零零端著槍背對他們離開的林,卻只想著把她抱在懷裡。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一個混蛋。

如果一開始沒有接受誘惑就好了,也許林還會相信他。大衛自嘲地笑了笑,說到底,他還是個庸俗的男人,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貪圖她的身體,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還是饑渴難耐地把她撲倒在地。

大概對於林來說,她覺得這樣就不欠大衛什麼了。大衛是為了救她才受傷,她覺得這樣就可以把那條腿的恩惠一筆勾銷。

「好了嗎?」

儘管他們日夜都在一起,每晚都肌膚相處抱在一起睡覺,林楓看著大衛的表情就和看著自己的槍,自己的匕首一樣,沒有任何差別。她厭惡這種事情但不代表不能接受,否則當年她早就被那些男人弄死了。如何在滿心厭惡快要嘔吐的情況下表現出很快樂,這大概是林楓學會的第一個生存技能。她知道大衛對自己抱持著何等的感情,但她沒有任何感覺,最多只是覺得有點輕微的愧疚,她不喜歡欠人什麼。於是她就主動給予了自己的身體,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了。」

大衛龐大的身軀擠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鑽進了駕駛室。地下室當然也經過了專門的改造,可以讓車子開出去。不過每一輛要出去的車必須得有這個營地的首領許可。林楓和大衛肯定不會把這種東西放在眼裡,某種程度上他們兩還挺像的。

林楓已經把地圖翻了出來開始研究出去之後往哪個方向走比較好。雖然這只是輛貨車,在大衛的改裝下一般的子彈不可能對它造成太大的傷害。他們還沒有把那些水泥牆和大門放在眼裡。大衛正準備踩下油門,忽然停下來,低聲罵了一句。

「怎麼了?」

放下地圖,林楓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中年人擋在車前面,頓時臉拉得老長。這傢伙就是營地的頭兒,不知道他叫什麼,只是所有人都叫他「中校」或者「頭兒」。換作其他人林楓還真的就毫不猶豫讓大衛從他身上壓過去了。

「中校,這是什麼意思?一開始就說好了,我們提供武器換取短時間的暫住,我們擁有隨時離開的自由。幹什麼,你也眼紅想扣下我們的車了?」

大衛搖下一點窗戶,對著已經走到車窗下面的中校粗聲粗氣地質問。

中校是一個大概五十齣頭的中年人,頭髮有一點花白,一雙狡黠的藍眼睛,他舉起雙手表明自己並沒有任何惡意,聲音很溫和。

「別緊張,我的朋友們,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交易就是交易,我不會食言。只不過,我想和你們做個小小的交易而已。」

中校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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