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值得崇拜的人

當太陽又一次西下時,環繞著全城的大海被染成了一片金黃的景象,彷彿流淌在城市間的已不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絢麗的顏料。

古神話中傳說世界上擁有一座金子打造出來的都市,估計比此刻的威尼斯也美麗不到哪裡去?

今天許哲沒心情繼續做生意了,閻王的出現打亂了自己平靜的生活。也是告訴了自己,上面的那些傢伙是真急了眼了。否則簽訂了數千年的制約協議,不會就這樣輕易被自己破壞。

不過說什麼集體下界與妖魔一戰,想想許哲就覺得好笑。三界定律,以人間界所在地球實體為支撐,衍生出魔界與神界。神人魔生存在於自己的空間,相安無事。可如果當誰想跳出這樣的界限,前往不屬於自己的位置,所需要花費的氣力是難以想像的。接近一半以上靈力將消耗於此過程之中。妖魔還好,可靠吞噬生靈迅速彌補。而靠吸收天地之靈為生的神們,沒有近五百年的休養生息,都恢複不到自己在神界里一樣的實力與狀態。

什麼傳說中精壯的十萬天兵天將,下凡後也全變得和普通妖怪沒什麼區別。

如真和已在人間界遊走數千年的妖群為戰,和集體自殺的行為能畫上等號。更何況和九尾打,並不是數量眾多便可以取勝,日本那些為消滅它而愚蠢下凡的眾神就是最好的見證。群戰一個受傷的九尾,就已全軍覆沒,也只換來了最後封印千年的結果。

至於九尾是如何威脅到另一個空間中的神?許哲知道,它一定有自己的方法,而且遠超出眾神的想像。

可惜自己已無心情再去參合這場不屬於自己的戰爭,因為自己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舉著斬妖的劍,卻要面對自己最不想傷害的臉龐。即便明知道是九尾那混蛋佔據了吳倩的身體,可吳倩同樣存活在那具肉體中。

猶豫的戰士上不了戰場,彷徨的人誰也幫不了……

突然,已走到石橋正中的許哲停下了步伐。前方熱鬧的人群阻斷了去路,還有警察正在拉著封鎖的界限,遠處警用氣艇鳴著警笛高速駛來。

空氣中血的腥臭,讓許哲明白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最裡面的一些圍觀群眾,沖了出來,不住地嘔吐,有的則是懷抱著顫抖的雙臂,眼神惶恐的離開。

這座橋是回家的必經路,所以許哲不得不高舉起自己的畫架與畫板,擠進了人群中。

不經意的看見了吸引群眾的原因,是一具剛剛從水中打擾出來的女屍。年輕貌美,豐滿光滑的身材赤裸地暴露在空氣里。可這絕不是值得欣賞或意淫的素材,整具屍體除了臉蛋,到處都是如狗咬過的犬齒血洞。脖子一圈更是多得讓人懷疑,腦袋是如何還能連接在身體上的?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女人絕非自然死亡,換在中國,靈異調查科又有機會好好勒索上一把了。但在這旅遊的城市,這樣的惡性事件幾乎是能壓制的就壓制。要不是這具屍體是順海飄進城來,警察也極不願意白天對其進行處理。

事不關己,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家,今天許哲確實回得很早。蕾娜的母親正在廚房準備著晚餐,而父親還在外撐船未回。

許哲對這一對義大利的「包租公婆」挺喜歡的,因為他們不會追問自己的來歷,也不會和其他人談論起自己。

父親是一位在外撐船的船夫,類似其他城市中的計程車司機。已經撐上了三十年的船,可以說在威尼斯就找不到他不認識的地方。

而母親是一位蕾絲製作工人,在家中上班。威尼斯盛產兩種工藝品,一是琉璃,二就是美麗異常的蕾絲了。和外面的蕾絲不同,這裡的作品幾乎都是全手工製造,常常一張直徑兩米的蕾絲餐桌布,需要七個工人忙碌上整整半年,是比畫家更值得欽佩的藝術家。

蕾娜則在一所水上的高中就讀,和國內的所有女高中生差不多,總是一副高興的樣子,不知道社會的艱辛,也不知道煩惱是什麼東西。快快樂樂,享受著自己平靜且安逸的生活。

當許哲推開門進屋時,把正在客廳餐桌上寫作業的蕾娜嚇到了,就像白天見了鬼一樣。

也難怪,平常這滿身顏料痕迹的男人,不到晚上八點,天空中月亮星星全出現時是不會回來的。而今天太陽還沒有下山就收攤了,也算一個小小的奇蹟吧?

「蟄(哲),這麼早就回來了?正好我做了好香的烤肉,一起吃吧!」廚房中的母親客氣地招呼著,可惜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中文形式的發音還不得要領,硬把許哲叫成了「馬蜂」。

「你們吃吧,我吃過了。」自然地回了一句,徑直的爬上了樓梯,許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了大門。

這時候蕾娜才有機會長長的喘息,緩解自己的緊張。

當吃過晚飯,天空也被夜所籠罩,不知道是不是臨海的關係,這裡的夜空感覺比任何一處的更加清澈。巨大的月亮就像觸手可及,又如同夜幕稍微支撐不住,它就會掉落下來一般。

晴朗的天空讓星星都連成了片,各種星座估計也只有天文學家才能看得出來。什麼大熊星座,小熊星座,有時讓人懷疑是不是胡編亂造的東西,明明只是幾個發光的點,怎麼就能聯想到熊上面去?

拿起還未寫完的作業,媽媽的工作霸佔了客廳,將蕾娜硬趕回了自己的卧室。雖然減少了看電視的樂趣,可蕾娜的書桌正對著窗口,窗外一些還在河上撐船的船夫,總會時不時唱起夜裡的歌。有些天生五音不全的傢伙硬是喜歡來上兩嗓子,看著他們都快走掉跑出歐洲的樣子,給蕾娜枯燥的寫作業也能帶來笑的素材。

突然,面前的窗沿上落下了一個東西,嚇得正思考方程式的蕾娜差點叫出聲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人的一隻小腿,褲角上還帶著的紅色顏料讓蕾娜很容易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一個古怪的想法擠走了自己腦袋中還沒成型的方程式,一次深呼吸,三十秒的平靜,放下了手中的筆,蕾娜離開的自己的房間。

威尼斯的房子很具歷史感,獨特的地理條件讓這裡不允許出現高大宏偉的建築。所以一間間民宅都保持著最初的模樣,石磚構造,傾斜的紅瓦屋頂,幾百年未曾改變過。

躺在傾斜的屋頂上,角度的關係讓人正好能面對美麗的夜空。許哲在煩惱,煩惱的不想獨自鎖在房間中。

於是星星與月就成為了自己的夥伴,它們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卻能一直靜靜陪伴自己到天明,這已經夠了……

「哲,你在嗎?」雖然是親生的母女,蕾娜的發音要標準得多。

在許哲還沒有回答的時候,雙手插在牛仔褲中的女孩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你有什麼事情嗎?」許哲的語調好像比夜還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習慣了這樣待人接物?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就是無聊想隨便走走而已。」蕾娜褲袋中的食指與中指交叉,因為自己剛剛說了謊話。

見許哲沒有反對,十七歲的女孩嘗試的坐在了許哲身邊的位置上,曲著雙膝,輕輕前後搖晃著身體。

心中已經將自己責備了個透徹,罵自己為什麼不想好話題就跑了上來,弄得現在如此的尷尬。

「對了,你打算在這裡住上多久?」慌亂下,蕾娜笑著問道。

「怎麼,想趕我走了嗎?」許哲冷冷地說。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搖擺的雙手和腦袋否認,蕾娜急的都快流出汗來。

「我開玩笑的,別那麼緊張。」雖如此的說,許哲的臉上可找不到絲毫的笑容。

「哪有板著臉開玩笑的……」輕輕嘆了口氣,蕾娜抱怨地說,「是不是藝術家幽默感都這麼豐富?」

「藝術家?你說我?」許哲可從來不敢如此的自居。

「是啊,你的畫畫得那麼好,連在市集上畫了一輩子的老人都誇讚你是奇材啊!你有想過開畫展嗎?」蕾娜的這話不假,許哲的天分確實得到了認同。

「我只是喜歡畫畫時的寧靜而已,沒必要讓別人來品頭論足。」許哲可不喜歡站在演講台上,痛哭流涕的說感謝這感謝那的。

「真是可惜,我看你那幅《月下的新娘》畫的好好,如果去展覽或者參賽一定能一炮走紅的。」蕾娜在為許哲默默地惋惜。

「《月下的新娘》?」許哲從不記得自己取過這樣的名字,不過一下就明白了蕾娜說的是哪張,「哦,那不是給別人看的作品,而是只為一個人創造的……」

「是你的妻子?」蕾娜忐忑地問著。

「不是,一個朋友,一個搭檔,一個我虧欠的人……」想起那個熟悉的人影,許哲的目光暗淡了許多。

「她很漂亮嗎?」小女氦吃醋了,因為許哲語氣中流露出來的溫柔。

「很漂亮,卻是個不懂得打扮的女孩,總喜歡穿男人穿的西裝,一副嚴肅的模樣。做事很認真,卻總喜歡做些傻事。」回憶有時比現實更美好,因為記憶下來的一般都是最美的部分,連爭吵,鬧彆扭都感覺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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