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相聚

官聞景盥洗完了,又叫官喜提了水來,好好清洗了一回,卻是直到午後,方才將自己打點好了。叫官喜從自己的行禮中打點了幾色禮物出來後,他仍帶了官喜往延平郡王府府去。

延平郡王府的門官,在豐厚的門封之下,對他倒也客氣,聽說他要求見世子與郡主,便將晉懋昨夜進宮,而晉寧清晨也跟著入宮之事告訴了給他,並說兩個主子這幾日也未必會回府的。

官聞景聽了,心中也便明白過來,只得作罷。只將禮物送了,便離了王府。此刻他自然也不想回去官家,只在街上漫無目的轉了幾圈,及至走得累了,方才停下腳步,左右一看,卻覺此處有些熟悉,不免詫異問道:「這裡是哪兒,怎麼這般熟悉?」

他雖在京城待了好些日子,但先前是為了營救妹妹,後來又忙於科考,對於京中地理環境,其實卻仍陌生得緊。

官喜聞言,不由的暗暗翻了個白眼,答道:「回少爺,這裡,可不正是花枝衚衕口!」

聽他這樣一說,官聞景不覺一怔,旋即失笑起來:「原來不知不覺的,我們竟又到了花枝衚衕么?」

說完了這話,他想了一想,便繼續道:「既來了,便進去看看吧!」

他既說了這話,官喜自然沒有反對之理,二人舉步直奔花宅。花宅門口之人對官聞景早已熟悉到了懶得通報的地步,見了他,便上前行了禮,卻連一絲通報的意思也沒有。

官聞景揮手制止了官喜正欲多嘴的舉動,領了官喜徑直進去。

走不幾步,卻恰好瞧見前頭三翠正迎面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叫住三翠,三翠卻已瞧見了他,因吃驚叫道:「官少爺,您是何時來的?」

她是在初七身邊服侍的,對於官聞景搬出花家之事,自然是了如指掌,因此見了官聞景才會這般吃驚。

官聞景淡淡一笑,答道:「今兒無事,不巧走到這裡,便進來看看。你們姑娘可在?」

三翠忙道:「姑娘才剛午憩醒了,此刻正在房裡做活!」

官聞景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替我通稟一聲,看她可願陪我說幾句話!」

三翠有些戒慎的看了他一眼,卻也不敢不應,因道:「如此,請官少爺少待片刻!」

她說著,一時也顧不上去辦先前要做的事兒,便又折了回去。官聞景便帶了官喜慢慢的綴在她後頭,他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初七是絕不會拒絕見他的。果不其然,三翠進了初七的院子不久,便又快步出來,笑道:「官少爺請,姑娘請您呢!」

官聞景點了點頭,便示意官喜在外候著,自己獨自一人走了進去。說起來,初七這個小院子,他也已很久沒有來了,此刻再來,心中卻是別有一番傷感。

三月春意融融,院內的桃李開的正好,反襯著他的心情,讓他沒來由的有種庸人自擾的感覺。

初七知他來了,也並沒託大的在房內等他,而是站在廊下靜靜的看他。黑檐白牆紅柱,她卻穿了一身月白的春衫,更襯得這院子清淡一如水墨畫,花團錦簇似乎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兒。

官聞景默默的看著她,心中不覺泛起一絲淡淡的傷懷:「初七……」他叫了一聲。

點了點頭,初七綻開一絲淡淡的笑容,澄澈如春水寧靜的眸子漾著清淺的光芒:「你怎麼來了?」

官聞景一笑:「我路過這裡,忽然想進來看看你!」

經過前一日的事,此刻再看到初七,他忽然全沒了從前的衝動,只剩下淡淡的懷念。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裡很是平靜,像是一條潺潺的清流划過心底,無痕卻暖人。

聽出他語氣里的釋然,初七不覺眯眼笑了起來,打趣道:「昨兒晉寧等了你一日,可等得一肚子火,這些日子你可小心些!」

官聞景聽她提起晉寧,卻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那些零碎而有晃動的畫面一下子湧入了腦海:「昨兒我已見到她了!」

而且在大大得罪了她一回後,居然還毫髮無傷,他忽然之間竟覺得莫名的有些得意。小心,倒也不必了,一日小心,十日小心,也沒有一輩子小心之理。

初七見他笑得甚是古怪,不免有些詫異:「她走時,天已黑了,你是怎麼見到她的?難不成她竟跑去官府找你了?」

依晉寧的性子,應該不會如此才對。

「那倒沒有,官聞景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不過是她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官喜,所以就找到我了!」

初七迷惘的眨了眨眼,想繼續追問,又覺官聞景笑得有些曖昧,下面的話卻終於沒好意思再問,只笑著一指旁邊的一棵老槐樹:「過去坐坐吧,我叫四翠給你倒茶!」

官聞景一笑:「你可不知道,我剛去尋晉寧,卻被告知她進了宮,我一時無處可去,又懶得回官家,便從延平郡王府一路閑逛了過來,如今可正是又渴又累!」

初七聽得直笑,便回頭叫四翠倒茶,二人在槐樹底下坐了,官聞景一口氣喝了兩杯茶,這才問道:「你與有重打算何時成親?」

初七微怔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等我娘孝期滿了!」

官聞景聽她提起綉娘,心中也不覺有些黯然,半晌才低聲道:「綉姨的事兒,我很抱歉!」初七淡淡的搖了搖頭:「這事本來也不能全怪你!」

她雖這般說法,但二人還是忍不住的沉默了一會,官聞景嘆了口氣:「初七,不管如何,你總記得,我永遠都將你當作妹妹!」

聞言,初七隻是淡淡的笑,卻並不說話。春風和煦的吹來,帶來幾片飄零的花瓣,春光已然將盡,桃李樹上,青枝綠葉已然開始變得繁茂。

官聞景猶疑了許久,才輕聲問道:「初七,我們已走到這一步,本來有些事,早已不該宣之於口,但我還想問你一問,只不知……」

聽他這樣說,初七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猶豫的道:「你問?」

「我……我想知道,小七,若是,若是綉姨沒有因我而過世,你有沒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會……會……會考慮嫁給我呢?」官聞景吞吞吐吐的半晌,才終於問道。

初七怔了一下,偏頭想了一想,沒有回答,卻反問道:「我也想問你一句話,我希望你能實實在在的回答我,你可願意?」

官聞景見她不答反問,不覺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道:「好!」

初七冷靜的看著他,問道:「聞景,若是我娘沒死,那我問你,你打算怎樣待我?」

官聞景有些捉摸不透她這話的意思,猶疑了一下,才含混答道:「我自然會待你極好,比對誰都好,甚至……甚至比對盈朝都還要好許多許多……」

初七抿嘴笑了起來,對他的這個答覆,她並不意外,而且也並不懷疑官聞景會說到做到,只是……她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你將來娶了妻子,該怎麼辦呢?」

「娶了妻子?」官聞景茫然的低聲問了一句。

「是,我是說,若是我娘沒有死,我依然在官家的話,你會怎麼安置我?通房丫鬟?或者說,你會等我有了子嗣後,再給我個姨娘的身份?」

官聞景愣了半日,卻忽然覺得自己壓根就沒辦法回答初七的問題。不錯的,如果綉娘沒有死,初七又始終在他家中,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麼他還有勇氣反抗他的娘親嗎?

若是沒有,那初七也最多只能是個妾……她是官家的家生丫頭,他不可能給她更多,而他的母親也不可能允許他給的更多。

一個妾,即便是再得寵,也終究還是個妾……

而他後來,之所以許諾了那麼多,也只是因為綉娘死了,初七也離開了官家……經歷了那麼多事,他終於決定想著某個官職,帶著初七走得遠遠的,給她一切她想要的。

可是,物已是,人已非,哪裡又能事事如願?更何況,即便真的這樣了,他要牽掛的太多,官家、盈朝、他娘親,若有一日他們出了事,他又能如何心安理得的在一幫看著而不出現身幫忙?

說到底,從開始便是錯。一步錯,步步錯……

初七看著他的表情,不由的輕輕笑了起來:「現在,你都明白了?」

官聞景微微一嘆,點頭道:「我都明白的,就是太明白了,才知道自己給不起你想要的……何況,你當日連南琉王府的側王妃也都不願意做,若果真是那樣,又怎會肯嫁我為妾?」

初七愕然,看著官聞景,她忽然便覺得有些頭痛,更多的則是解釋不清,搖了搖頭,她道:「你還是沒能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不願意做妾的,但反過來說,即使姜大哥肯娶我為正妃,而將他如今的正妃當作正妃,我也還是不願意的……」

在官聞景疑惑的眼神中,她慢慢的說道:「我不想與人爭,更不願為了一個空頭銜去與人爭得你死我活。聞景,你是官家的人,官家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你還看不透么?你母親如今是你家唯一的女主人,你和盈朝也是官家唯一的子女,沒有旁人。可是,你母親為了維持這麼一個局面,付出了多少?她真的很快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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